不是時間在消逝,而是我們在消逝
時間這東西,經(jīng)歷時總會覺得非常漫長,長的難以忍受。而當時間走過以后,再去回想,又會覺得非常短暫,看似一生,仿佛一瞬,讓人常常難以忍受這種消逝。
很早的時候,古人有”長繩系日“的說法。所謂長繩系日,望文生義而講,就是用一根極長的繩子來綁住太陽,以此來限制時間的流逝。在今日看來,除了嘲笑古人的迂腐以外,似乎沒有太多的感慨。以太陽之遙遠,是不可能有繩子會到達;而即便可以到達,以太陽的熾熱溫度,靠近它的任何物體都會頃刻之間化為灰燼。再進一步說,太陽只宇宙中的一個小分子,縱然征服了太陽,也征服不了宇宙中的千千萬萬;而縱然征服了整個宇宙,只要你的心還在,時間便仍在。
所謂時間,仿佛是有靈性生命對周邊環(huán)境變化的一種感覺。試想一下,假如宇宙間所有生命都瞬間消失,變得冷冷清清,太陽依舊如輪運轉(zhuǎn),空氣依舊四處飄蕩,只是沒有了生命,沒有了感覺,仿佛也便沒有了時間。就像自然中某一處絕美的風(fēng)景,不曾被人發(fā)現(xiàn),仿佛它的美就不存在。沒有人能在人生之外看人生,也沒有人能在時間之外看時間。你的所言所感,一舉一動,仿佛都被時間早早的預(yù)料,又早早的安排。
于是春日時節(jié),也不覺花開,只覺窗外大朵大朵的時光,耀目著走遠。窗內(nèi),是一份悵然若失,臨風(fēng)而立的心境。之后推開一扇叫歲月的窗,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許多年華終于被漸次擱淺,而你永遠是斜格子里的光影,游走在夢與現(xiàn)實的邊緣。聽說,曾經(jīng)西湖雨又風(fēng),曾經(jīng)斷橋飄過雪,而少年的我們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將一滴滴暖暖的淚水,化為一行行冷冷的文字。
母親說我出生于三月,正是燕子歸來的季節(jié),于是我便對于燕子有種特殊的感情,甚至懷疑自己是燕子的化身,對于富有浪漫色彩的事物,我一向很敏感。記得許多年前的一個暮春,我家屋檐下確實住過一群燕子,大概有五六只吧。我就這樣每天看著它們進食,看著它們一點點長大,我知道我和它們相處的日子不過兩個月,這對漫長的一生來講微不足道,或許那群燕子根本就沒在意,而縱然在意也不會記我長久,但我依然相信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說不出為什么,感覺。直到有一天下午,我登上了我家的一座樓,抬頭看見幾只小燕子在天空中組成一個環(huán)形飛行,莫名所以的產(chǎn)生了一種特殊的感覺,這種感覺我不曾有過。從它們的小心翼翼中可以看出,這是它們生命中的第一次飛翔。我急忙跑回屋檐下,那窩小燕子果然不在了。之后我又在樓上久久的注視著它們,看它們第一次在空中飛翔的那份驚喜與小心,我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兒時學(xué)走路的場景。初次飛翔,欣喜若狂,兄弟姐妹們一起在藍天之下,翩翩起舞,看云兒四處飄蕩,任意東西,我心沉醉,這應(yīng)該是它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沒有慧根卻依然可以修緣。我不想那只是鳶緣。但我沒有翅膀。而縱然有,我想也很可能會折斷于現(xiàn)在。
夏去秋來,不久那群燕終于南去,也隨千千萬萬的燕子一起隨時間而去。新的時間開始,我也有了自己的忙碌,不在登上那座樓臺。之后,燕去巢空,人去樓空。雁渡寒潭,雁過潭不留影。天空不留下翅膀的痕跡,而它們確然曾經(jīng)飛過。如今那群燕子必然已經(jīng)老去了,死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而我還活著,或者說時光仍在。他們只是在那年青春年少,而我也只是那年恰好看到他們,在他們最美麗的時刻,如此,而已。時間在消逝,而我的這段記憶卻永遠無法消逝。有所思,有所思,思念全是因人而起。如果環(huán)境變遷而故人還在,亦不會覺得太孤單;如果環(huán)境不變而故人已去,亦只會感嘆物是人非。(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個人可以懷疑一切,斷不可懷疑一個人兒時的夢想。彼年少年,不識愁滋味,就曾經(jīng)向往過一片非煙非塵非世非俗的蓬萊,就像黃藥師一樣,生活在一片與世隔絕的桃花島,不問紅塵。后來,人一點一點的長大,有一天突然邂逅詞人晏殊的《浣溪沙》,產(chǎn)生了極大共鳴??上攵磺昵?,有那么一個婉約的下午,詞人晏殊舊地重游,前塵影事,若真若幻,葉落知秋,斯人皆愁,于是只覺心中的七根琴弦被一種特殊的第六感覺撩撥,花開花落,燕去燕來,似曾相識,卻又無可奈何,詩酒人生,不禁感嘆: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這是歷史的回聲,它從遙遠的過去傳來,又將裹挾著今天的聲音向著未來綿延而去。一千多年前發(fā)生的事,曾經(jīng)有過的人和物,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唯有這一曲新詞流傳下來流轉(zhuǎn)你我心間。史鐵生說他一個人跑到這世上來玩真是玩的太久太久,而在這的之前的幾千年里,已經(jīng)有無數(shù)的人到這世上來過,于是又不禁感嘆我們來到這世上真是來得太遲太遲!仿佛世間的真理不變,只有我們這些無聊的世俗之人和世俗之事沒完沒了的演繹著。以一種超然的視覺去窺看歷史,好像詞人晏殊之前的幾千年全是鋪墊,虛虛實實種種變遷也都只是為了這一曲新詞埋下伏筆。再以一種超然的視覺去窺看自然,我們平日里的所見所聞幾乎全都成了假象。親愛的,那不是花香,而是時間的暗香;那不是蝶舞,而是時間在飛舞;那也不是小溪流水的潺潺,而是時間腳步的匆匆。
從前的從前,曾經(jīng)看到過一句話“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出自《舊約——-傳道書》,讀來似懂非懂。后來的后來,有一天終于明白了,就像佛祖在菩提樹下豁然開朗,在某一座深山的某一片石壁上刻下一個“緣”字,以此來解釋世間的一切聚散。于是再讀《增廣賢文》,仿佛也恍然明白了里面的“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來如風(fēng)雨,去似微塵。”
假如人生如一次西游,又可以大言話之,那該多好,就像五百年前的紫霞仙子和至尊寶糾纏了許多年后在五指山下的城頭對峙三天三夜,最后以一吻坦露心跡,卻又不留痕跡。但我不是至尊寶,雖然不甘于糾纏在紛繁世俗,卻也沒有月光寶盒可以擺脫前世今生。
而我們亦如此,時光行走至今日絲毫沒有駐足回望的意思,假如真有來世,而來世又避免不了忘川河奈何橋孟婆湯的輪回,那么來世又與今生何異!相對于五百年后的人來說,我們早已死去。
不是時間在消逝,而是我們在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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