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2012-04-08 22:32 作者:秋水無痕 0人讀過 | 5條評論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在陌生的城市里醒來，

唇邊仍留著你的名字。

我已離你千萬里，

我也知道，

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席慕容《十六歲的花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1】我真心懷念那些日子，那時我們還年少，歲月靜好，純凈快樂，嬉笑怒罵皆是美好。

他和她的故事，和后來并沒有交集。

一切要從20年前說起。

20年前，她是安謐。天真爛漫，而又多愁善感。他是明子。一個有著干凈溫暖笑容的男孩子。

他們不是同桌，座位卻緊挨著，他的同桌是小常，她的同桌是阿香，他們四個人，每天快快樂樂，融洽相處，在那個初三下學(xué)期的教室里。

她比他大一個月，漸漸熟悉之后他和小常喊她姐姐。

那是上世紀(jì)90年代初相對落后的鄉(xiāng)鎮(zhèn)中學(xué)，每年升上高中的基本都是復(fù)讀生。新生班里，升縣一中有望的學(xué)生都在第一學(xué)期末被選拔到復(fù)讀班深造去了，所以他們幾乎不存在升學(xué)壓力，中考在即，依然輕松自在。

明子的父母在東北，他是寄養(yǎng)在叔叔或伯伯家里。當(dāng)時好像有一個傳言，說是他父母離婚了，爸媽都不要他。素來悲天憫人的謐兒，聽到這消息時，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心底暗暗對他多了份額外關(guān)注。

多讓人欣賞的男孩子??！白皙的標(biāo)準(zhǔn)國字臉，秀氣如水的雙眸，寬闊的肩膀，不凡的談吐，穩(wěn)重的舉止，雖然只有十五六歲，可已如溫文爾雅的紳士。在那一群泥猴般的農(nóng)村孩子中，他是那么出眾，猶如鶴立雞群。惻隱之外，初開情竇的謐兒，夢中的白馬王子竟?jié)u漸映出他的影子。

明子的感覺是敏銳的，漸漸地，望著謐兒的眸子，總是充滿了溫柔的笑意。四個人的相處，卻有兩個孩子，心底同時存了份默契，可是，一切又不能說起，他只是喊她姐姐。他的心底，也許有著對未知的明天莫名的恐慌。

猶記得，晚自習(xí)后的教室里，暖暖燭光下一起遨游學(xué)海，一起暢談未來，一起唱歌一起開懷大笑。猶記得，他樂顛顛為她端來了白開水。一只小飛蟲漂在了水面，她微微皺起眉頭，他立刻接過去，費力地吹走小蟲，然后，笑呵呵重新遞給她。猶記得，月光下一起搖搖晃晃學(xué)騎車（班里只有他們倆不會騎自行車，她是怕摔痛，他或許是沒有條件），她狠狠摔倒在地，一片慌亂中，他匆匆忙忙跑過來的樣子，那盈滿關(guān)切與焦急的如水雙眸。猶記得，微笑背后，他常常緊鎖的雙眉，那兒鎖著他一生的沉沉重負(fù)。。。

麥?zhǔn)者^后，填報志愿。她報了北邊的縣三中，因為姐姐家在那兒，考試可以住在姐姐家，她是打算不上，明年再考一中的；他報了南邊的四中，因為他想當(dāng)年上高中，四中比三中升學(xué)有望。得知這一現(xiàn)實，他曾不止一次略帶憂悒地對她說：你也報四中吧！我會騎車帶人了，我可以帶著你去上學(xué)（她車技依然不佳），真的！望著他單純真誠的目光，她只是笑笑，并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也許那是一個太過簡單的年紀(jì)。

可是離校前一天，她的意識突然覺醒了，她明白了從此將是各自分飛，那么青澀的年紀(jì)，誰都無法把握自己的未來的。于是，她給他寫下了幾句話，她說，小常是弟弟，而他，卻是知己。知己的含義，她并不明確，但是她只能用這個詞來表達(dá)當(dāng)時的心情。其實她的心思很單純，只是想告訴他，她對他，和對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第二天，離校。她期待著他的回應(yīng)，可是，他背著書包從前門走出去，又從后門走進(jìn)來，站在她的身邊，笑笑地遲遲不愿離去，卻沒有一句話。最終，還是沉默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她的心淚海洶涌。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回答，她不明白他為什么只是沉默，前幾天不是還熱切地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報四中嗎？不是還說高中三年他可以帶著她去上學(xué)嗎？

一別，便是天涯。

【2】謝謝你曾經(jīng)來過，很遺憾你還是走開。

他去了四中，她回來復(fù)讀。阿香成績差，回家務(wù)農(nóng)去了，小常酷愛書法和繪畫，也去了四中。原來熟悉的一切漸漸都在遠(yuǎn)離她。她選擇了遺忘，沉在了學(xué)海里。她似乎真的忘記了曾經(jīng)還有個叫明子的男孩子，曾經(jīng)微笑著喊她姐姐。

她如愿以償考上了一中，生活翻開了新的一頁。

1991年的那個冬天，雪花飄飄灑灑，走在銀裝素裹的曠野里，她的耳邊，總有悠遠(yuǎn)隱約的聲音在呼喚著她的名字，那是雪花在喚醒早已埋葬的記憶。而她的記憶，一點一點復(fù)蘇了。哦不，她的記憶其實一直就藏在心底，她只是，強(qiáng)令自己不再想起罷了。

那么美的一段情誼，難道就這樣隨時光無聲無息消逝而去？她想冰釋前嫌（盡管她想不出來這算什么“前嫌”），于是提起了筆，寫下一封信，試探地寄了出去。她不知道班級，只好寫了學(xué)校與名字，她不指望會有什么結(jié)果，只為給自己一份曾經(jīng)的心情做個了結(jié)吧。

當(dāng)手中捧著注有“**四中”的信，她愣了足有一分鐘，信中滑出他的照片，她撿起來望著依然只是發(fā)呆，好陌生的字，好陌生的臉！急急翻到落款處，看到他的名字，她才恍悟過來，那只苦苦等待的白鴿子，終于飛回來了！

白鴿子銜來了橄欖枝，更把一個活生生的他呈現(xiàn)在她的面前。那天放寒假，好大好大的風(fēng)，好冷好冷的天，他就那樣帶著她銘刻終生的溫暖和煦的微笑，站在了她上學(xué)借住的小院門前。走在城外的田埂上，走在高大的他身邊，她滿腹歡喜，又滿腹辛酸。他是如此切近，近得觸手可及；卻又如此遙遠(yuǎn)，遠(yuǎn)得如隔天涯。他說他一直在打聽她的消息，他說他要考大學(xué)，他說他還會來找她。。。寒風(fēng)襲來，他關(guān)切的眸子還是曾經(jīng)的焦慮：你冷嗎？要不披上我的外套吧！她搖搖頭，心底，洶洶涌涌的淚漫過堤岸。

他走了，邁著更加穩(wěn)健的腳步，消失在她的視野，卻永遠(yuǎn)留在了她的心底。她終于明白，他曾經(jīng)的沉默不語，是緣于無從把握的未來，他要為自己未來的拼搏，不留顧慮。因為他的人生，沒有別人鋪設(shè)的陽光大道，他要靠自己，挑起那副重?fù)?dān)。

那一刻，她迅速成長。她不想跟他聯(lián)系了，她也想好好地拼上一拼，為自己的未來。也許將來，或許考上大學(xué)的那一天，如果有緣，還會再相聚的。在拼搏的過程中，她會把他藏在心底，永遠(yuǎn)不會開啟，她會好好守著它，好好守著它。。。

【3】最是少年別離時，若離去，便無期。

高二來臨，她開始了住校生涯。

一個平平常常的周末，她騎著自行車回家，她的車技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她的記憶已經(jīng)封存很久很久了。

在自家的地頭正和母親絮語撒嬌時，有個男孩子騎車緩緩駛過來，到她面前卻下了車：你好！很久不見了，今天回家了？她抬頭，又驚又喜：是小常！兩年不見的小常！已長成朝氣蓬勃的小伙子的小常！原來，小常已在縣城開始學(xué)習(xí)繪畫，準(zhǔn)備報美術(shù)院校。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常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說給她聽：“也不知明子考上沒有？我好久沒見他了！”她臉微微有些發(fā)紅，她不知道小常到底知曉多少他和她的往事。小常并不等她回答，又接著說下去：明子都學(xué)會抽煙了！我真不敢想象！她無言以對，心底卻莫名其妙平添許多擔(dān)憂：明子現(xiàn)在在哪里？明子現(xiàn)在怎么樣？可是，所有的話語都在心底，她問不出一個字。

那個秋日，小常興高采烈跑來告訴她：我總算知道明子的下落了，明子考上同濟(jì)大學(xué)了，他到上海上學(xué)去了！下次給你帶地址來。她于驚愕中恢復(fù)過來，忙搖搖頭：不用不用，我不想知道，不知道更好！他一臉的驚訝：為什么？你好給他寫信呀！“為什么要給他寫信？既然他悄悄走掉不告訴我們，我們?yōu)槭裁匆洅焖俊毙〕＜泵忉專核叩煤芗睕]空呀，前一天才接到通知，還要籌集錢糧，顧不上??！“那他現(xiàn)在為什么不給我們寫信？現(xiàn)在不忙了吧！他不想跟我們聯(lián)系了！”她的心底，一層一層的傷悲涌來。她知道，如果他考上大學(xué)而不與她聯(lián)系，那么他終會轉(zhuǎn)過身去，在她凝望的目光中漸行漸遠(yuǎn)，模糊至消失，而現(xiàn)在，她無比清醒地明白了一個事實：她終于要真正地永遠(yuǎn)地失去明子了！

年少時的朦朧情愫，抵不過光怪陸離的現(xiàn)實。更何況這些艱難奮斗的歲月（在四中而能考上名牌，沒有一番血拼是不可能的），實在是太濃烈的一斛酒，而青澀年代的夢幻，只能是一杯清淡的茶，供人在心情悠閑的下午，偶爾品一品罷了。

高二的暑假，她把自己關(guān)在蒸籠一樣的二樓上，歷時20天寫出了一部三萬字左右的“小說”——《落花成?！?，她今生的第一部小說，也是唯一的一部小說。小說的主人公，叫做安謐和明子。她用這份禮物，祭奠自己永遠(yuǎn)逝去的十六歲。

中秋節(jié)的夜晚，小常邀她出去散散心。他已讀過《落花成?！?，徹底明白了她的心事，所以小心翼翼不提那個名字。走在同樣高大的小常身邊，聽著同樣關(guān)切的問語：你冷不冷？她一時神志恍惚，仿若舊日光景重現(xiàn)。她的心，久違的哀愁席卷而來。多想靠在他寬寬的肩上，哭盡這些年來的傷悲?？墒?，小常只是弟弟，她永遠(yuǎn)的弟弟，她的哀傷，無法對他言說。

唯有重新埋葬，所有的記憶與憂傷。

【4】每一種青春最后都會蒼老，只是，我希望記憶里的你，一直都好。

高三，她身不由己陷入了一段更刻骨銘心的歷程，然后對于感情，徹底了悟。一番埋頭苦讀，她也考上大學(xué)了，是非常普通的師范?？啤Ｈゾ司耍ǜ髯油澹┘腋嬷@一消息時，當(dāng)年同班的表弟和她聊著聊著提起了明子，然后問：明子給你寫信了嗎？明子？這個名字，她真的淡漠許久了，再一次聽到，她驚訝不已：沒有?。∷麨槭裁匆o我寫信？“明子問我要過你的地址，說是要給你寫信的?！?/p>

哦！她淡淡應(yīng)著，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明子，不會給她寫信了，他們，注定是人生路上兩條曾經(jīng)交集的直線，交集過后，只能是愈行愈遠(yuǎn)。但是，她相信，明子，會和她一樣，永遠(yuǎn)記得十六歲的時光。拿著他留給表弟的地址，她輕輕笑起來，她知道，這個地址只能留在心底了，因為，她也不會給他寫信的。此刻她的心，如秋日湖面，明凈安然，早就沒有了疼痛。

陌生的城市里，她的大學(xué)之舟開始起航。一個寂靜的春夜，她從夢中恍然醒來。窗外，明月皎皎，落花簌簌。

席慕容的那首《十六歲的花季》緩緩流過心底：

在陌生的城市里醒來

唇邊仍留著你的名字

我已離你千萬里

我也知道

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潔白

在意那一切被贊美的

被寵愛與撫慰的情懷

在意那金色的夢幻的網(wǎng)

替我擋住異域的風(fēng)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