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夕陽的紅
當婆娑纏綿遇到了天嫌命譴,轟轟烈烈邂逅了生離死別,高山流水寒暄了知己難覓,最終卻曲終人散。一切就都變得如此簡單了,宛如殘酷的現(xiàn)實寥寥數(shù)筆便劃清了那與夢想的界限。
明天的朝陽或許就已經(jīng)不屬于他們了,我盯著床頭邊那不知名的儀器,那上面閃爍的數(shù)字仿佛記錄著祖母在與死神最后的糾纏。躺在這里的每個人都是這樣,渾身插滿
了進出液管靜靜聆聽著死神的召喚。重癥監(jiān)護房就是冥府入口的別樣寫照,這其中的陰冷與壓抑恐怕只有我這個外來介入者才能體會。
即便是這樣我也很難相信,躺在這里的會是上個月還同我一起觀看印度電影《流浪者》的祖母,那個為情節(jié)里主人公哀嘆命運不公的祖母。但是現(xiàn)在祖母卻成了電影里的主人公,我繼而充當了祖母的角色,不同的是這次唯獨只有我在那里暗罵天地不仁。
患者家屬只能在這里滯留二十分鐘,我不知在這最后的道別之刻該以何樣的姿態(tài)去面對她,縱有萬般的不舍與痛苦的別離,此時一切都該歸于平靜,畢竟床上的祖母也
早已失去了意識,雙眼呆滯無力地內(nèi)聚,恍惚地直視著天花板。我握著祖母的那枯瘦的只剩一層干癟皮膚的手輕輕摩挲,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動作直至門口護士開始催(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促。我最后看了祖母一眼,絕望地松開手,準備把她交給死神。
就在這一刻,冥府的入口涌出了它最憎
恨的溫暖,總是固執(zhí)褻瀆情感的死神此時也被親情綻出的光芒折服,在一旁見證著它帶給生命的強大。祖母的手漸漸發(fā)力,開始摸索著我的手臂向上挪動到衣領(lǐng)處,
把最后的關(guān)愛都傾注在了這一看似簡單的動作上,我左側(cè)內(nèi)翻的衣領(lǐng)猶如有生命般的跟著祖母的手一同輕柔地劃過臉頰完成了這一部無聲戲劇華美的收場。自始至
終,祖母都沒有看我一眼。
曾經(jīng)多少個臨出門前的道別,祖母最愛做的就是端正我的衣冠,她告訴我做
人也要像衣冠那樣正直。也正是這個緣故,我總是依賴于祖母為我整理穿著。殊不知在祖母倒下的這幾十天里我的衣物凌亂了多少次,更不知我做人的準則是否也在
反復(fù)的怨天尤人中遺失了。我想在剛才,也或許是在祖母倒下時就已經(jīng)在思考如何與我做最后的道別,在千萬種復(fù)雜、刻骨銘心中祖母精心挑選了這最為簡單的告別
方式。
我本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已被無助與麻木風干,不過現(xiàn)在,它們也嗅出了祖母淡淡的憂傷,掙脫了眼眶的束縛,紛紛借著周圍的燈光為此情此景蒙上一層朦朧的色彩。
祖母是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填補我靈魂的缺憾吶···
傍晚回去的路上,背后的夕陽暖暖的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迎面走來一老一少,那是兒時的自己和祖母。老人很慈祥地為孩子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舉一動都透著像那落日所給予歸鳥的關(guān)懷。沒錯,那就是我熟悉的祖母,那個打我從小就用生命的年輪引導(dǎo)我的祖母。
時空光影交錯,我們身影重合的那一瞬間,老人回過頭用著一副本不該屬于年邁但仍然屬于她的灑脫對我說:“抱歉啊,或許以后不能在這樣照顧你了?!?/p>
看著逐漸消失在夕陽盡頭的祖孫倆,我摸了摸左側(cè)的衣領(lǐng)有些悵然。
“是啊,就算明天的朝陽真的不在屬于你了,我也會用這落在衣領(lǐng)處的余暉為你守候那永恒的夕陽?!?/p>
“奶奶···”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417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