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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古音

2012-04-04 22:22 作者:六文銀  | 7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聆聽古音

1

一大早,我們便從敦煌前往嘉峪關。車在祁連山下的河西走廊奔馳著,越往東,越向南,越來越多的綠意,便令人更為激動。農(nóng)場,綠洲,城鎮(zhèn),從車窗和眼前飄然而過,田地里繁盛的收獲景象,讓我們忘記了,所有走過的荒涼。

到了嘉峪關,已是中午。城市中,綠茵茵,清翠秀麗,整齊劃一的綠化樹,讓我們目不暇接。

那些樹,枝條下墜的樣子,讓我看著象是柳樹,也情愿它是柳樹。柳樹,可能是大江南北,最為普及的樹種。江南的垂柳,也許是最能觸動情懷的,但如果在這個地方,遙遠的西部,也能見到柳樹的話,那將是多么別致的一種風景。

柳樹,尤其是垂柳,是古詩詞中,最常見到的尤物。以至于用柳命名詞牌——“章臺柳”:“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是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章臺柳”的詞牌來源,有個典故。唐天寶年間,韓翃妻柳氏因逢安史之亂,剪發(fā)毀形,避禍于法靈寺。肅宗收復長安后,韓翃遣人攜金并寫了這首“章臺柳”找尋,柳氏知后,嗚咽感懷,便以“楊柳枝”回贈:“楊柳枝,芳菲節(jié),所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后兩人歷盡磨難,終得破鏡重圓。

其實,韓翃對柳樹,還有句足可冠居唐詩之首的名句:“城何處不飛花”。如果從章臺柳還不能識得韓翃,只要此句一出,你對韓翃,便不再陌生。

詩詞與文章,是盛裝感情的瓶子。如果韓翃對柳氏沒有殷殷情意,絕對寫不出這樣的名句。

柳,是古詩詞的一色顏料,沒了它,再好的畫工和畫筆,繪出的風景,總不完美。甚至可以說,無柳,古詩詞便少了筋骨。

柳,于古詩詞,卻總出現(xiàn)在都城繁市和江南水鄉(xiāng)的意境中。塞外與西域,幾乎與柳無緣。沙柳,或許,能夠稱得上柳,可堅韌有余柔情不足,難以調動古人的詩詞情懷。

古詩詞中,唯有這一句,還能稱得上是,關于西部之柳的經(jīng)典名句: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對了,那玉門關究竟在哪?

王之渙這首詩叫做《涼州詞》,涼州,就是今天的武威市,武威雖在嘉峪關東面,相距還遠。但按地圖上的標識,玉門市,在嘉峪關的西面,如今,我們都到了嘉峪關,卻沒見到玉門關。

“默導”見我問起,眼皮微微一揚,反問道:你問的是哪個玉門關?我咤道:什么,還有好幾個玉門關?

“默導”聽我一問,倒提起許多精神,話語也比平常多了許多:歷史上的玉門關,總共有三座,如果連滎陽玉門關也算在內(nèi)的話,就是四座。

我又問:那平時常說的玉門關是指哪一個玉門關?“默導”輕笑了一下,道:嚴格的說,除了滎陽那座不算外,其它三座都算。

我感到有些驚奇,這時,“默導”低頭從帆布包里拿出一本小冊子,遞了過來:你看下這本甘肅旅游指南,就明白了。他吝嗇語言的秉性,又再顯露出來。我接了過來,心頭隱隱不快:我自己看,還要你這導游干什么,真正的“默導”“木導”!

玉門關,始建于西漢武帝通西域設河西四郡之時。漢玉門關舊址,歷來存有爭議,但均認為在敦煌西北。一說認為,漢玉門關在現(xiàn)敦煌南湖鄉(xiāng)唐壽昌城西北118公里,另有人認為,漢玉門關初建在敦煌之東,約在今玉門市赤金鎮(zhèn)附近,因將軍李廣利伐大宛而遷至敦煌西北。最近的考古發(fā)現(xiàn),根據(jù)烽燧遺址出土的漢簡和古驛道位置推定,玉門關應在敦煌小方盤城西11公里處,但卻無相關的關城遺址佐證。

隨唐時期的玉門關,因驛道改變,從敦煌西北向東遷移了240公里的“葫蘆河”(即今疏勒河)畔。五代宋初的玉門關,又向東移了200公里,遷至了肅州(今酒泉)西的石關峽。公元前1036年,西占據(jù)河西走廊,玉門關便從史籍中消失了。而滎陽的玉門關,則是因古成皋北門名玉門而得名,但卻是名不副實。

玉門關,實際上連楊柳也是沒有的,王之渙詩中所謂的楊柳,不過是一首喚做《折楊柳》的曲子。玉門關,沒有春風,沒有春意,沒有溫暖,但畢竟有羌笛,有樂曲。吹奏,嗚咽的鳴聲,將哀怨、傷感思念,傳向四野,感動天地,山,不再靜寂,人不再孤獨。

除此之外,還有賞心悅目的美玉,與令人垂涎的財富。昆侖山與和闐之玉,經(jīng)過關門,源源不斷地由西向東流去,使它自建伊始,便有了“玉門”的稱號。那些從關門進進出出,為玉而來為玉而去的商賈,讓守關的將士見識了,因財富而帶來的,奔波流離的凄苦,豐利暴發(fā)的狂喜。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出了陽關,再往西去,不但沒有春風,也沒了故人,恐怕連人都要罕遇了。

王維詩中雖有柳,但這柳在渭城,而非西部的陽關。但玉門關與陽關,卻都因柳的渲染,而聲名遐邇。

陽關,是與玉門關同期而建的關隘,位于敦煌西南七十公里的古董灘上,與玉門關相距七十公里,因位于玉門關之南,古人以北為陰南為陽,故名為陽關。漢時,兩關有長城相連。宋以后,陽關遂廢。至今只有烽燧猶存,陽關已被風沙掩沒。

陽關,通往古西域的門戶,兵家必爭的戰(zhàn)略要地,真正聞名于天下并垂名于青史,則是因為王維的這首詩。而自此后,也為中國音樂史上增添了一曲感人至深、廣為傳唱的藝術精品——《陽關三疊》。

《陽關三疊》又名《渭城曲》、《陽關曲》,為中國十大古琴曲之一,是根據(jù)王維《送元二使安西》這首詩譜寫而成,所謂三疊,即除第一句詩不疊唱外,其余的三句詩都要重疊反復詠唱三次。這首曲子在唐代就非常流行,幾乎到了婦孺皆知、家戶喻曉的地步,并收入到《伊州大曲》作為第三段。

歷史,總有些匪夷所思的巧合?!蛾栮P三疊》與陽關,同在宋代,一個因廢棄而在歷史上銷聲匿跡,另一個卻也很奇異突兀地失傳了。到了明代弘治年間,有人又另譜成琴曲,并先后出現(xiàn)十幾種不同的譜本。當前,最通行的譜本,是將全詩疊唱三次,歌詞為:

“渭城朝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遄行,遄行,長途越渡關津。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感懷,感懷,思君十二時辰。誰相因,誰相因,誰可相因,日馳神,日馳神。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旨酒,旨酒,未飲心已先醇。載馳骃,載馳骃,何日言旋軒轔,能酌幾多巡!千巡有盡,寸衷難泯,無窮傷感。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頻申,如相親,如相親。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頻,聞雁來賓?!?/p>

從西部回來后,我找來了中央樂團合唱團演奏的《陽關三疊》細細賞聽。惜別、傷感、苦盼之情,充盈于曲中,情真意切,聽來不免令人生出對友人或戀人的思念之情,真有歌罷淚濺的韻味。

玉門關與陽關,之所以在古人眼里,那么的牽腸掛肚,依我看來,是因為,自此,往西,便已走出中土,進入異國他鄉(xiāng),故土已漸行漸遠,依稀模糊,只有夢里相憶,曲中寄思。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們早在敦煌時,便已與玉門關、陽關錯過相逢,等到嘉峪關時,我們已遠離玉門關、陽關,心中惆悵之余,唯有對玉門關、陽關神慕一番后的空自遺憾。

“默導”似乎看出我的失望,語帶撫慰的道:玉門關和陽關,都是些廢墟了,沒什么看頭,倒是嘉峪關還值得一看,吃了午飯,我就帶你們?nèi)ァ?/p>

從嘉峪關市區(qū)往西走了五公里左右,一座氣宇軒昂的古城池,便躍然在我眼前。

我是知道它的,我對它早是神交已久。

知道它,是因為萬里長城。

很小的時候,從教科書中就知道,萬里長城,東起山海關,西至嘉峪關。

嘉峪關,是萬里長城的最西端,它的終點。

“默導”糾正道:只是明長城的最西端和終點,在去敦煌路上,有好多漢長城的遺址,漢長城,可能西止玉門關和陽關,甚至止于更西的古樓蘭。

又是玉門關和陽關。它不僅僅是地理疆域的分界,還是情感的分水嶺,更是民族文化的醒目標識。它既是起點,又是終點,所有的喧嚷與靜寂,繁華與荒涼,家國與異邦,征戌與安定,相聚與別離,歡笑與傷感,風沙與馨綠,迷茫與希望,游牧與農(nóng)耕,漢化與胡夷,對峙與融合,排斥與滲透,既源于此,又終于斯。

我錯過了與玉門關和陽關的相逢,卻沒有錯過,對它所厚重承載著的一切,亙古的尊崇與瞻望。

玉門關、陽關,就讓它永遠留在我的夢里去想象吧,嘉峪關,我來了!

2

我一向認為,當今,只要有城墻的地方,就一定能夠成為古跡。城市的現(xiàn)代化,幾乎已經(jīng)將古跡絕跡。槍炮聲、轟鳴聲,足已將金戈鐵馬湮沒,重武器、大型機械完全可以將壁壘森嚴的城池忽略不計,輕而易舉地將它夷為平地。

更何況,展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將踏足的是,一座完完整整、沒有丁點兒殘垣斷壁的古城池,怎不令我這個初次觸摸古代戰(zhàn)爭遺物的人怦然心動、贊嘆不絕呢?

方形,是這個國度所不能或缺的歷史文化元素和基調。方正的漢字,方形的棋盤,方形的城池,方形的城磚,方形的兵陣,方形的祭壇,方形的官印,哪怕就是忠臣的臉譜,也要弄個四方國字臉——那種方正剛毅的形象。

想想也是,書法、弈棋與用兵,說簡單了,也就是在這方形的框架內(nèi)做文章、耍心機、弄計謀。字寫得好不好,成不成章法,都可以用那米字形的方楷格去校一校,棋下得高不高,都可以歸結為那方格路數(shù)上的算計與較量,行軍打仗的勝與負,其實也就是在那些方城方陣之間的攻守得失。

方形的古城,那些千軍萬馬,不過就是方格中的字體,方盤中棋子。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樣的大事,完全可以微縮成這方寸之間的風際風云,只是,字寫不好,可以涂擦干凈后再寫;棋出了昏招,可以悔棋推倒重來;但用兵的一著不慎,只有血流成河、萬骨成枯,那斷斷是不能翻悔推倒重來的。

如今,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城池,歷史,只留下了一個方正的格子,那些格中的字與子,都已消失殆盡。

我,還能找到那些銹跡斑斑、沉沙的折戟,還能將它們自將磨洗認前朝嗎?

站在嘉峪關城樓上,我仿佛聽到,一陣幽深哀怨的古琴聲,從遠古之際傳來,充盈耳邊心間,讓我的感情傷慟不已:

古今征戰(zhàn)幾人回?

恍惚間,我看到城頭上坐著一位面如冠玉、髯須飄灑、羽扇綸巾的智者,鎮(zhèn)靜自若、渾若無人地在撫彈著一張古琴,城頭下旌旗萬簇、大兵壓境,卻都在這琴聲中靜佇聆聽。一座空城,唯有這琴聲懾人心魄。我知道了,屏退這雄兵百萬的,并不是諸葛先生的故布疑陣而令敵彷徨,也不是司馬仲達的生性多疑而躊躇不前,而是這琴聲。“古今征戰(zhàn)幾人回?”,那些被沖鋒陷陣弄紅了眼的將士,聞聲而嗚咽在喉,思念起親人,吝惜起生命,在這彈指即破的關前,打住了腳步。

“古今征戰(zhàn)幾人回?”,可究竟能有幾人,參悟得透?漢武帝窮兵黷武,在開創(chuàng)了大漢王朝的空前繁盛之際,也造就了漢室自此之后走向沒落。就連這諸葛孔明,為了完成北定中原的夙愿,不思休養(yǎng)生息,六出祁山,弄得國力枯竭,直接導致了蜀漢政權的訇然倒塌。

就算能夠參透,戰(zhàn)與和,豈是一廂情愿就能求得?

外城、內(nèi)城、甕城、柔遠門、光化門、將軍府、文昌閣、點將臺、羅城、箭樓、角樓、敵樓、演武廳、校場……我們在導游的引領下,盡情地領略著歷史留下的記憶。

撫摸那一塊塊城磚,這是一個城市的文字,讀懂它,便能敲叩開一道緊鎖著倉桑演變的大門;登臨那一級級城階,這是一個城市的音符,奏響它,便能彈唱出一曲塵掩千年的樂章;仰視那一座座建筑,這是一個城市的雕塑,瞻仰它,便能參悟出蘊含其中的變遷;遠眺那一丘丘黃沙,這是一個城市的襯映,感受它,便能體味出卷埋入土的辛酸。

在嘉峪關古城,我聽到了鏗鏘的金屬之音。

金屬,是冷兵器時代爭鋒較量的一個重要強弱指征。哪怕到了今天,鋼鐵的擁有量,仍是一個國家重要的國力象征。

金屬的重要,以至于用它來劃分歷史: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鐵器時代。金屬的硬韌與鋒利,幾乎可以倚此優(yōu)劣程度來分出勝負。持有“鋒披天下”的兵器,成了秦國平定六國所仰仗的一件法寶。正是深知金屬的利害,一統(tǒng)天下之后,始皇帝便迫不及待地“銷鋒鏑,鑄金人以十二”,他置信不疑,只要讓反對者不能掌握金屬,便可天下太平,基業(yè)永固,千秋萬代。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始皇帝所信仰的金屬威力無敵神話,在他死后不到二年,便被幾個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的泥腿子給打破了。收盡天下兵器熔毀之,卻如同他苦心營造用來防御外夷入侵的萬里長城,沒有起到丁點的作用。

“鋤櫌棘矜,非铦于鉤戟長鎩也;謫戍之眾,非抗于九國之師也;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向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古人警言,震人發(fā)聵。

仁者無敵。金庸《鴛鴦刀》中,兩刀合刻著的這句話——無敵于天下的大秘密,最為簡單直白,可許多帝王將相卻屢屢在此犯了糊涂。再強大的國家機器,再不可一世的軍事力量,如果不施仁政,寬以待民,弄得天怒人怨、眾叛親離,就算是一群懦弱之眾以豆腐為刀,也能將你掀翻在地。這就是俗話說的,凡事不能逆天而行,逼急了兔子也能咬死人。

身在嘉峪關,我收聲斂氣,靜靜地去聆聽,從遠古深處傳來的聲音。

我聽到了,“叮叮鐺鐺”刀劍戈戟發(fā)出的鐵器撞擊聲,“梆梆咻咻”挽弓射箭發(fā)出的弦彈矢飛聲,“唏唏唰唰”鎧甲片摩擦發(fā)出的碎響,“滴滴托托”釘著鐵掌的馬蹄敲打地磚石階的聲響,隊伍集結的急促腳步聲,哪怕是震天的吶喊聲、擊鼓鳴鑼聲、號角聲、風沙吹卷軍旗聲,都夾著濃濃的金屬之音,甚至于城頭上將士思鄉(xiāng)的哀曲、營房中猜行酒令的喧囂、空談女色發(fā)出的淫語邪笑……都被金屬聲所包圍。

這本就不屬于溫柔鄉(xiāng)里的音調,與任何的溫存浪漫絕緣,它只屬于男兒,豪放是它的背景基調,婉約只能用來襯托悲壯的美感。它每一天都在遭遇著生死,平常得都能將眼淚淡漠。

戰(zhàn)爭,讓女人走開,而征戌,卻又讓親情遠離。所有的傷感,似乎總走不出這方方的圍城。

想不到,這軍情聲聲催急的嘉峪關,還有戲臺,更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座關帝廟。

由于在邊陲長大的緣故,我對戲臺沒有太深的印象,初中時讀魯迅的《社戲》,也讀不出太多的味來。倒是我的祖籍地,母親出生的地方,附近不遠的地方,有個戲臺,在破四舊時便已荒廢。兒童時節(jié)隨母親回家探親,偶爾路過會爬到高出頭頂?shù)呐_子上玩耍一番,戲臺曾經(jīng)有過的繁盛,只能靠猜測想象。

嘉峪關的這座戲臺,比兒時見到的那座,要大上二三倍,可能是兵士太多,又是平時主要的娛樂場所,建得大些,才能滿足需求。戲臺前后都可站人觀瞧,戲臺兩旁的大立柱上,書著一幅大大的對聯(lián)。

看著這座戲臺,不禁油然想起,少年時期常見不鮮的電影場院。最簡陋的放映形式,就是立兩根桿子,扯起張黑框白色的銀幕,大人抬張板凳,小孩一屁股坐在銀幕前的地上,仰起個頭來專注地看得津津有味,脖子酸痛也不覺累。人滿為患時,也可在銀幕背后觀看,只不過影像是左右相反的。

電影是我們那個年代最主要的娛樂方式,其實也是最重要的一種宣傳手段。國家社會世態(tài)、倫理道德褒貶、人生觀、價值觀等等,主要來源渠道就是電影。我想,戲臺就是古代的電影,將士們在看戲得到娛樂享受的同時,宣傳也理所當然地深入骨髓了,仿佛岳母刻在岳飛背上“精忠報國”四字,無法抹滅了,哪怕遭奸臣陷害,刑訊屈打之時,捋衣裸背,光彩四射,足令奸佞色變形穢。

細思之下,也就不奇怪。關羽是武圣,也就是戰(zhàn)神,塑身立廟在此,無非是讓將士們舍生忘死,英勇殺敵,為國家,為社稷,赴湯蹈火,再所不辭。而關羽又是忠義的化身,一生追隨劉備兄長,矢志不移,忠貞事主,心無二志。讓將士們象關羽一樣,對君王要永懷忠心,敢于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當然,華容道、捉放曹,這樣的劇情,絕對不允許再上演了。

戲臺與關帝廟,主要還是想把將士們的精神,牢牢地禁錮在帝皇君王的城池里。

為國捐軀,守得一方疆土,朕的江山與皇位就能永固。嘉峪關里,無聊寂寞,思親想家,那不打緊,多看看戲吧,多去瞻仰關帝爺吧。

去西部前不久,我便與一位我稱為謝姐的人一道工作,雙方共事了六年,合作得還算可以。前不久,她突然對我說:“你可能沒注意吧?那回單位里去西北,我倆還在嘉峪關那合過影的。我也是偶翻照片,找到那張相片才想起的?!?/p>

我是記得的。那一天,在嘉峪關,游到關西城門,見有幾個專門提供古裝鎧甲為游客照相的商販,便有人趕上前去,問好價格,披盔束甲,在關前留影。平時只在古裝戲中見過古代武將的模樣,見此,怎甘落后,便找了一套盔甲披上,在那塊“天下雄關”的碑前,仗劍而立,攝影商正要按動快門之時,謝姐突然說道:“等一等,我來跟你合影一張?!?/p>

她放下手提包,走了過來。同事們在旁湊趣道:“好啊,你倆這一照,就是英難美女了?!敝x姐“呵呵”一笑,也湊合著大伙的逗趣,落落大方地把頭微微向我這邊斜靠,說道:“有我這美女陪這將軍,守關一定神勇?!蔽乙矘诽仗盏貙⑸碜油沁呂⑿保瑪z影商恰到好處地為我們留下了合影。

等拿到相片,更是看得笑出眼淚花來。我身體本就顯胖,常以“肥胖之徒,簡稱叛徒”與人調侃,自我解嘲。這哪是英難美女的合影?我一個胖子披盔束甲,旁倚美女,分明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沉醉在美女溫柔鄉(xiāng)里弄得棄關投降、貪生怕死的怯懦叛將形象,這張相片完全可以成為,追究城池失守責任,最強有力的證據(jù)。

謝姐和我說起合影事情時,不免有些動情地道:“看來,我們還是有緣。嘉峪關前照了一張合影,工作上又合作了六年之久?!蔽乙脖凰腥荆f道:“還有更為機緣巧合的事情呢。我三弟隨我母親姓,你們不但同姓,名字是同個字輩,也只走著一字,而這一字卻只有一捺之別?!敝x姐分外驚喜道:“哦,這么巧啊。那算來,我們還有同宗之源了?!蔽医拥溃骸笆前?。算起來,你還是我的同門族姐呢。”

人生,有許多機緣巧合的事情,或者說,人生有許多事情,我們都可以將它想成機緣巧合鑄就的一場相遇。有了這些機緣巧合,人生便多了許多跌宕起伏的感動與記憶。哪怕是平淡如水的同事情誼,也能讓你想起,頓時眼眶濕潤,心中騰然升起不枉此生的慨嘆。

3

在嘉峪關西城樓,往西望去,黃沙茫茫。

我知道,在“秦時明月漢時關”的年代里,可能要出了陽關和玉門關,才走入了荒蕪與凄涼。但到了明朝,到了嘉峪關建起之后,出了嘉峪關,如同秦漢唐宋時期出了陽關和玉門關,便走入了一個蒼茫而悲情的天地。

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城池,一些邦國,已被風沙和黃土掩埋和吞沒而了無痕跡,或成了白骨,或成了古卷,或成了廢墟??梢粭l路,卻隨著歷史的演進,反而越來越清晰、明朗和通暢了。

還是與柳有關,或者說姑且算得上與柳沾邊。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

張騫,這位使者,大漢王朝的外交家,基于一個政治聯(lián)手對抗匈奴的起意,想通過出使大月氏,聯(lián)合含辱受欺的大月氏,兩面夾擊,打敗匈奴。但是,應該說,到他死時,這個初衷也未得償。他歷經(jīng)二十三年,曾先后二次出使,二次被匈奴俘獲,并曾在匈奴娶妻生子,卻因故未能說動大月氏。作為最初的計劃與聯(lián)絡目的,張騫是失敗至極的,他沒有栽活與大月氏共抗匈奴之花,可卻成就了他作為一個偉大的旅行家而標秉千秋;他沒有完成外交使命,可卻當仁不讓地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出色的外交家。

自張騫始,中土知道了西域,知道了中亞與身毒(天竺也即印度),知道了西出陽關雖無故人,卻有許多語言、服飾、相貌、習俗、行事、生活與中原截然不同的城與邦,中國人知道了,往西去,還有更廣闊的天。

張騫無意插下的,如同橄欖枝般的柳,卻在蠻荒之地,發(fā)芽抽枝,處處泛出盎然的綠意。

我至今弄不明白,為什么大漢朝竟然出了這樣二位如此風流人物?張騫,在匈奴十數(shù)載,甚至到了娶妻生子的地步,居然秉持漢節(jié)、不為所動;還有另一位,“留胡節(jié)不辱、地又冰天,窮愁十九年??曙嬔?,饑吞氈,心存漢社稷,旄落猶未還。歷盡難中難,心如鐵石堅,任??菔癄€,大節(jié)不稍虧。終教匈奴心驚膽碎,拱服漢德威”的蘇武。

可到了今天,望眼盡是,削尖了腦袋紛紛外遷,為了改變國籍而泯滅、辱沒國格的人。

或許,歷史越悠久,圣賢的教化離我們越悠遠,文化越深遂,品格的引領離我們越來越深不見底。

自張騫始,一條路,開始走入了歷史。絲綢之路,有如其名地用絲綢作為紐帶,聯(lián)系著胡漢,橫貫著中西。自張騫始,這條路,走來了更多的人,帶來了更多的商貨,更多的文化,也帶來了更多的征伐,與拓土擴疆。

風沙,怎么也卷不盡向西或向東的足跡。

可有名字、真正的中國旅行家,卻并不多見。除張騫外,似乎卻只有玄奘、丘處機。如果可以濫竽充數(shù),連女人和沾了邊的都算上,也只有王昭君、文成公主、徐霞客,可他們或向北、或進藏,或因和親,或為地理考察,并沒真正到過西域。如果把向東入海而去的也計入,有徐福、鑒真、鄭和。

更多的卻是,來自胡域和西方的旅行家,達摩、馬可波羅、利瑪竇、湯若望、赫文斯定、斯坦因……,達摩帶來佛經(jīng),成為了少林寺的始祖,《馬可波羅游記》最終引誘了西方航海的瘋狂沖動,利瑪竇帶來了基督教,湯若望帶來了望遠鏡與洋槍——近代戰(zhàn)爭極為有用之物,赫文斯定與斯坦因先后都找到了樓蘭和羅布泊,哎,那個斯坦因,不說他罷。

如果把沒有到過中國的也算上,那更讓我們大跌眼鏡、大為光火,達伽馬、庫克船長、德雷克、麥哲倫、哥倫布,他們將世界地圖全部展開,插上各自國家的旗幟。同時,還使得,西方的滲透和影響,在當今世界,占盡了風光和主流。

可能,萬里長城,讓我們油然升起虛無主義的堡壘保護與安全感,畫地為牢以我為尊眾皆為夷的優(yōu)越感,它所圈起的圈子,讓我們閉塞了視野,禁錮了思想,自我陶醉地當起了被自己所笑倒的郎國。

張騫之所以偉大,之所以在中國歷史上不得不提且必須大書特書,上面所說到的,都是傳統(tǒng)的陳詞濫調了。我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總覺得那些理由還不夠強烈。直到一天,當我用手指在古西漢地圖上重步他的足跡之時,苦苦探究尋找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張騫,是世界上對接古代文明的第一人。有人會說,你這不是廢話么?這不就是橫貫中西嗎?等你聽我如數(shù)家珍地把張騫到過的城邦地域一一道盡,就不會懷疑我是在故弄玄虛。

不管對究竟是有四大還是五代古代文明,當今史學界仍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爭議。但我覺得,基本可以折衷地分為古埃及與巴比倫文明(或稱尼羅河與兩河流域文明)、古希臘羅馬文明(或稱琴海文明)、古印度文明(或稱印度河文明)、古中國文明(或稱黃河文明)。

先說大漢朝的宿敵匈奴吧。張騫二次被俘,在匈奴生活長達十數(shù)年。

匈奴,這個游牧民族,據(jù)現(xiàn)代科學的人骨DNA分析,是古北亞人與印歐人種的混合體。想來,遠古時期,一小部歐洲人放著牛羊,往東走來,不知不覺放得遠了,在蒙古這一帶,與當?shù)氐耐林文撩褡彐藕?,形成一個部落,并遂漸強大。

匈奴的強大,到達了這樣的程度,從春秋戰(zhàn)國至晉朝近一千年的時間里,沒有匈奴,中國歷史就是殘缺不全的。我可以這樣武斷地亂下個結論,“匈”與“兇”,在漢字的沿承上一定有必然聯(lián)系,或者,這個民族太兇猛,而把與其類似的行徑,稱為兇;或者這個民族本不叫匈奴,因其太兇猛而稱之為匈奴。

張騫在敵國匈奴為囚,耳熏目染,親身感受了這個流淌著古代歐洲血液的民族的奔放與驃悍,他竭力地熟悉這個民族的文化,以使有一天能為己所用,為大漢所用。匈奴也在與張騫、蘇武、霍去病、衛(wèi)青、王昭君及整個大漢王朝的忽戰(zhàn)忽和中,切身地感受了華夏民族或者說黃河文明的博大精深與堅韌不屈。

最后,匈奴的強大,到達了這樣一種最鼎盛的地步。

匈奴在與漢的無數(shù)爭鋒中,逐漸一蹶不振,分裂成南、北二部。這北匈奴,看看在東邊撈不到便宜,又放著牛羊向西邊的家鄉(xiāng)——歐洲回去。由于游牧民族不愛書書寫寫,沒留下必要的字跡,歷史在這里產(chǎn)生了爭議。

我寧愿相信,北匈奴就是匈人。公元400年后,中國正在十六國南北朝地鬧著分裂之時,帶著中華文化影響向西而去的匈人,產(chǎn)生了一個名叫阿提拉的英雄人物,在歐亞結合部建立了一個奧克塔王朝,我們稱它為匈奴帝國。這是西侵的亞洲人,第一次給歐洲人造成極度的恐慌,它比成吉思汗的蒙古軍團還早600年。歐洲人被匈人折磨得苦不堪言,驚悚地稱其為“上帝之鞭”,是他們做了錯事,上帝以匈人為鞭來懲罰他們。阿提拉打敗了曾攻入羅馬城席卷一空的哥特人,逼得他們跑入西羅馬帝國尋求庇護。西羅馬帝國不想因此惹火燒身,被阿提拉打得只有納貢黃金求和。452年,阿提拉在沙隆戰(zhàn)敗后一年,又再卷土重來,兵臨羅馬城。羅馬人看看這些比哥特人還兇悍的匈人,只好請出里奧一世教皇出城,以上帝的名義讓鞭子回去。

阿提拉回去后,不久去世,匈奴帝國隨即分崩離析。十多年后,他的兒子想重振父親雄風,再度攻打羅馬,戰(zhàn)敗而亡。自此后,匈奴與匈人便在歷史上沉寂起來。直到近代,又再活潑起來。匈人與他族建起了奧匈帝國——也就是當今德國的一個時期,至今,匈牙利人仍將自己奉為匈人的后裔。

張騫讓匈奴感受漢文化,并讓他們將黃河文明的感染帶去沖擊愛琴文明或稱歐洲文明。

張騫第二個到過的邦國是大宛。

大宛,這個盛產(chǎn)《射雕英雄傳》郭靖坐騎汗血寶馬的地方,位于帕米爾高原西麓,錫爾河上中游,現(xiàn)在烏茲別克斯坦的費爾干納盆地。古老的大宛居民是塞種人。古希臘亞歷山大大帝東侵時,在大宛之畔建過城堡,后來又有歐洲人在此按希臘方式建過城堡——希臘-巴克特里亞王朝。

大宛,是張騫最直接體味愛琴文明的地方,也是愛琴文明的觸角最先接觸黃河文明的地方。張騫讓漢武帝知道了,大宛,這個地方有葡萄、美酒。但最令漢武帝動心和饞涎的是,全身流淌著如血樣紅的汗、日行金里的汗血寶馬——我有些懷疑,呂布、關羽那匹赤兔馬就是汗血寶馬。于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為馬而發(fā)動的戰(zhàn)爭開始了,一直持續(xù)到西晉,當然以漢武時期最為激烈。反正大宛打輸了就送貢馬,打贏了就保住寶馬不至流失。這種戰(zhàn)爭,其實是東、西方軍事力量的比拼,得到歐洲真?zhèn)鞯拇笸穑c正宗的亞洲傳人大漢帝國的較量,總是處于下鋒,基本屬于一打就臣服,一走就稱王的狀態(tài)。

當然,這也包括匈奴,只不過匈奴勉強還能和漢室打個平手,只是耗不過農(nóng)耕文明持久的后備補給,最后被弄得筋疲力盡,改道西去。

張騫從大宛出來,往西而去,到了康居。

康居,位于巴爾喀什湖與咸海之間,這個地方,已離里海不遠,基本到了歐亞接合部。康居人擅長經(jīng)商,他們以商人的步履四處奔忙,一定將張騫和漢室?guī)淼臇|西銷往了中東和歐洲。

張騫再沒有往西而去,而是急轉南下,到了大夏。

大夏,又稱為“吐火羅”,本身就是希臘-巴克特里亞王朝中“巴克特里亞”的漢譯音,巴克特里亞其實就是雅利安人的攻鄉(xiāng)。

雅利安人,說起來定會嚇倒你,納粹德國希特勒所自認的最優(yōu)秀的主宰種族,它是史前居住在伊朗和印度北部的一個種族,屬高加索人種也即金發(fā)碧眼的白色人種,語言為印歐語系。無論從波斯語譯還是梵文語語,雅利安都有“有信仰的高尚之人”的含義。因此,雅利安人和印歐語系被視為正宗純正的歐洲品牌。希特勒一直對同樣金發(fā)碧眼的猶太人、吉普賽人等非純種雅利安人進行排擠罹害。二戰(zhàn),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納粹所自認的世界上最優(yōu)秀、最純粹的主宰民族與非雅利安人種之間的較量。

大夏,雖位于今天的阿富汗附近,但雅利安人的影響卻是全歐洲性的,甚至是全世界性的。

公元前二、三千年,雅利安人向西來到地中海,成為希臘人、拉丁人、日爾曼人,誕生愛琴海文明;公元前二千前,雅利安人向南進入伊朗高原,與兩河流域文明匯合,并成為波斯人的先民。公元前一千年,雅利安人再向東南進發(fā),成為梵語支系,與早期的黃褐色文明——達羅毗荼文明(印度河文明)融合。

大夏的土著居民,源于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東歐大草原的塞種人(斯基泰人)。我不知道,塞種人是不是古雅利安人的一支,與前南聯(lián)盟、現(xiàn)塞爾維亞的塞族人有沒有同宗血源關系。但在公元前九世紀,塞種人已有數(shù)支沿著黑海、地中海最遠到了法國和西班牙。

古雅利安人遍地開花,遠古的遷徙,促成了主要的古代文明,但在張騫到達之前,這些古文明卻是自成體系,互不交融的。張騫到達了愛琴文明、兩河文明和印度河文明的一支根系——大夏,將黃河文明傳音至彼。那時候的大夏,邦民說著印歐古語,用希臘字母書寫,有經(jīng)商的精明,卻不善戰(zhàn)。張騫把大夏所感受的文化帶回了中土。至今,用上海方言讀“大夏”,都能聽出“吐火羅”的韻味。

張騫到了大夏,也到了他外交的目的地——大月氏。

說起大月氏人,也是雅利安人的分支,那支進入兩河流域的雅利安人,改稱為古提人,曾占領巴比倫后又被蘇美爾人驅逐得銷聲匿跡。據(jù)考證,古提人曾東遷翻過蔥嶺來到柴達木盆地,并一度進入河西走廊敦煌一帶。漢初,月氏人被匈奴滅國,一支進入青海湟水地帶的羌族吐蕃族領地,定居下來稱為小月氏。月氏主力只能西逃。

張騫出使之時,大月氏已逃至大夏之境,并將大夏人西遂,與之東西為鄰。大月氏占據(jù)大夏之地,游牧民族,家國的概念本身就很模糊,富饒的土地,肥美的牧草,更讓他們對匈奴已生不出家仇國恨,而且,他們離大漢朝已越來越遠了,遠火解不了近急,倘若聯(lián)漢引得匈奴憤恨西侵,根本無法倚靠漢室解困——哪怕用上圍魏救趙的老套路也不能讓匈奴眨下眼皮。這直接導致了張騫的外交失敗。張騫在大月氏磨破嘴皮地游說了一年多,毫無效果,只能鳴金收兵,打道回府。

但此行,他的收獲還不至于此。他知道了,大夏之西,還有安息(波斯)、條支(大食),月支往南還有烏孫、身毒(印度)。

他對身毒的了解,誘發(fā)了二個事件的發(fā)生:茶馬古道的開辟和玄奘西行。

他在大夏時,看到有人在賣絲綢、邛竹杖和蜀錦,感到驚訝萬分,漢室到大夏中間隔著匈奴、大宛諸邦,戰(zhàn)火綿延,他都是冒著生命危險輾轉多途才來到的,可以想象,根本沒有商人能從這條路販運商貨,更何況是南距漢都長安二千多里的蜀中特產(chǎn)。一問,大夏商人告訴他,這是從身毒國買來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身毒國究竟是從哪得來的蜀貨。最后,他推斷,蜀中到身毒,應該有條近路。

于是,回到長安后,他立馬請求漢武帝遣使向西南尋路。公元122年,四路使者分別向青海南部、西藏東部、云南進發(fā),最遠的到達了乘象而戰(zhàn)的古滇國,但都因當?shù)厣贁?shù)民族的阻攔而返回。

古滇國的君主,知道了往北還有個漢朝。于是,馬幫駝著茶葉北上。茶馬古道,始于云南西雙版納、普洱,由北而上,經(jīng)大理、迪慶而至西藏、青海,或由西昌、攀枝花而至成都,再北上西安,進入中原地區(qū)。

為了尋找身毒,張騫又有心栽花而無心插柳,卻成就了另一條貿(mào)易通道——茶馬古道。

張騫未了的心愿,又成就了玄奘西行。為了尋找張騫所說的身毒(天竺),玄奘只身一人歷盡艱險來到了天竺,取經(jīng)而回。當然,此時的唐朝,早已將天竺的佛經(jīng)傳誦了五六百年,但所流傳的佛經(jīng),都是些水貨,玄奘是將正版原產(chǎn)的佛經(jīng)帶回到了東土。

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只到了烏孫。烏孫是月氏的仇宿,匈奴的盟友。烏孫本與月氏同在南疆、祁連山敦煌一線游牧,烏孫王被月氏所殺,匈奴收養(yǎng)了烏孫王子并為其復仇,驅遂了月氏。烏孫自此后便流轉到帕米爾高原、伊犁河一線逐漸坐大。張騫此行的目的,是勸說烏孫棄匈奴友漢室。猶如服了一味中藥,張騫的烏孫之行,起初看似殊無效果,卻在他逝后數(shù)十年中,收到了神效,烏孫終于遠匈奴而親漢室,與漢朝成了親家。

烏孫之行,讓張騫意外地知道,在絲綢之路之前,還有一條玉石之路,和闐和昆侖山的美玉,經(jīng)此再到之后建起的陽關、玉門關,流入中土。這也算是他的有心栽花無意插柳。

古代中國,有四大貿(mào)易通道,有三條和張騫能夠扯上關系:玉石之路、絲綢之路、茶馬古道。另一條由海上而去的陶瓷之路,與他無關,因為那時舟楫還不具備出海遠航的技術。但這已足夠,讓張騫在歷史上難以磨滅。

站在嘉峪關前,我思念在這古道中征戰(zhàn)的將士、遠去的商賈、不朽的張騫,以及他們獨守空幃的家人。

一支幽深的古曲,從遙遠的空曠中傳了過來: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p>

4

從嘉峪關出來,我們到了懸壁長城。望著那從險峻的山脊蜿蜒而去的長城,我知道,順著長城而行,遙遠的東邊,那一頭,是八達嶺、山海關。

可我的思緒,卻朝著相反的方向,仍然往那西邊,沿著那條絲綢之路,而去。

在懸壁長城下的小商攤上,我買了一只褐黃色的駱駝。我希望,自己永遠做位行者,騎著與手中這只一般模樣的駱駝,在那浩瀚的沙海中,不知疲倦的航行。

那一日,在吐魯番,還沒去葡萄溝之前,那位導游小姐領我們?nèi)チ艘粋€地方。

高昌古城。導游小姐說,它還有一座姐妹城——交河故城,離此十多公里。說起來,交河故城的名氣更能要更大些,交河故城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也是我國保存二千年最為完整的都市遺跡,因河水繞城分流而下,故名交河。但依我們導游看,高昌古城比交河故城建筑得更氣度非凡,如果你不信,就聽我引用一位考古學家的話來佐證吧:“如果想知道盛唐時的長安城是什么樣,就來吐魯番的高昌故城吧,它就是唐時長安遠在西域的翻版”。由于旅程安排關系,交河故城沒在日程之中,就不去了,就算去了,和高昌古城一般,看了一處,另一處就沒什么看頭了。

我們下了車,走了百來米的土路,走入了一座倍感倉桑的古城。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象在哪見過古城。對了,這不是云南元謀土城么?真像!只不過,那是自然生成的景觀,這是人類能工巧匠的杰作而被風沙自然侵蝕后的遺跡。

在沙土壘起的城陌街巷中穿行,往昔的繁華歷歷在目,而今,除了游人還能給它帶來些喧囂與熱鬧,它便沉寂在歲月的流逝之中。

殘垣斷壁,有時更能牽起對那個時代的追思與猜測,因為殘缺,可以天馬行空地去斷想歷史。

看到那座高高的建筑了嗎?那是講經(jīng)塔,傳說當年玄奘西行,來到高昌,與高昌王相談相歡而相見恨晚,最后結為異姓兄弟。高昌王留玄奘在塔中布道講經(jīng)七天,高昌子民蜂擁而至,絡繹不絕,一時傳為佳話。

怎么《西游記》里,沒有高昌國?導游小姐忍不住“卟哧”笑出聲來:我本來是賣個關子,果不其然,就有人按捺不住了。高昌國就是車師國。車師國,《西游記》有吧?我正準備搖頭,突然靈光一現(xiàn),車師國莫非就是車遲國?導游小姐既沒肯定也沒否定:是不是,由你們自己去揣度吧。

“師”與“遲”本來就近乎諧音,譯音造成的字異極為平常,按照西行的路線和故事章節(jié)順序,車遲國應當就是這里。更何況,玄奘在塔中講經(jīng),與書中筑壇與妖師斗法,何其相似也!

高昌古城,建于公元一世紀,廢棄于十三世紀的戰(zhàn)亂,持續(xù)一千多年。盡管它已呈衰敗之象,畢竟今天還能一睹到它當年的風姿。

可在西域,在絲綢之路和玉石之路上,更多的是,被掩沒了的城邦和地名,甚至于有些地名,只出現(xiàn)在史籍中,它究竟在哪,今天,只能憑記載和考古在地圖上大致劃個圈圈。

我知道,往吐魯番往東百余里,至今還有個地方,叫做鄯善。而從高昌古城往南三百公里,有個地方叫做樓蘭,與其說是遺跡,不如說一片狼藉,它經(jīng)沉睡了千年,發(fā)現(xiàn)與發(fā)掘,讓它重現(xiàn)天日。

打開地理書,它會告訴你,博斯騰湖,是新疆第一大湖。但是,如果,歷史再往前退上幾百年,地理書的這種記載,就是錯誤的。羅布泊,是新疆第一大湖。

樓蘭古國,曾經(jīng)屹立在這羅布泊湖畔。

樓蘭,一度神秘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在詩詞里,還能見到它的痕跡。

王昌齡慷慨激昂:“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孟郊怒發(fā)沖冠:“擬膾樓蘭肉,蓄怒時未揚”,李白意氣風發(fā):“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杜甫壯志未酬:“屬國當何晚,樓蘭斬未還”,文天祥豪情滿懷:“男兒斬卻樓蘭首,閑品茶經(jīng)拜羽仙”,陳毅聞勝則喜:“鎮(zhèn)江城下初遭遇,脫手斬得小樓蘭”。

在所有的詩句里,樓蘭其實等同于敵寇。難怪漢武帝初征樓蘭,有意無意或是特意地挑選了一位名叫趙破虜?shù)膶④?,反正圖個好的彩頭,總是好事。

我倒覺得,樓蘭,從始至終,都給我一種可憐凄慘的感覺。這個小國,在強大的漢室與匈奴之間,只能夾縫里求生存。他想兩邊討好,兩邊都不得罪。

可是,國與國之間的政治角逐與軍事較量,豈能容你一個小國在兩大勢力之間玩弄模棱兩可、態(tài)度曖昧的把戲?

漢朝與匈奴,這兩個死敵,對樓蘭小國說的都是同一句話:樓蘭,你必須表明立場,要么依匈,要么附漢,二者只能選其一,不能全選,“和稀泥”!

選擇題,總有勾錯答案的時候。結果,趙破虜來了。樓蘭,對于漢朝來說,不過是鋒利刀口上的一塊豆腐,連招架能力都沒有。大軍兵臨城下時,樓蘭求饒了,給大漢送去個王子為質,表明態(tài)度。兵退之后,不免又犯愁起來:如果匈奴來問罪,怎么辦,這也是惹不起的主,還得給匈奴送去個王子為質??偹闱蟮脗€圓滿了。

可還沒等笑出聲來,麻煩又來了,匈奴非要在樓蘭境內(nèi)駐軍,這敢反對嗎?不反對就是背漢,立馬就招來漢軍二次登門興師問罪,沒辦法,樓蘭王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出城謝罪,好說歹說,才求得原宥。

樓蘭王在這種“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的處境中,活得很累,很郁悶,短命那是自然的事。

樓蘭王一死,按理應由在長安為質的王子繼位。這位王子深刻地體味到父親的辛酸,名為王實與傀儡無異,還不如在長安城做個平民舒服。任漢使怎么勸,就是要留在長安,打死也不回去繼位。只得另在樓蘭立個王子為王。

長安的樓蘭王子果然有先見之明,當樓蘭王都難逃郁積氣死的定數(shù),新繼位的王子沒幾天,因想念父親便去陪他作伴去了。

匈奴乘隙將自己培養(yǎng)的王子送回樓蘭。哪還得了,漢兵沿途層層堵截,也沒能制止。這王子深受匈奴教化,毫不猶豫地在選題上勾上匈奴,這反倒使他多活了好幾年。

可他的立場鮮明,總讓漢室不快。最為著惱的是,他還在白龍堆這個咽喉之處扼斷漢使西向的路。于是,漢朝派出平樂監(jiān)介子傅作為刺客,刺殺了樓蘭王。

想來想去,只有讓那位長安的王子回去做王??伤彩遣蝗ィ@回肯定是威逼了,不回去,就在長安問斬,王子只得應命。他同意了,什么都好辦,送了個美女給他完婚。這位王子,當初為了不回樓蘭,連自己受過宮刑不能傳宗接代的理由都用上了,這回被逼著回去,見有美女相贈,爽快地答應了。至于真受過宮刑還是假辭,受過宮刑后領著美女回去會如何生活,那是宮廷秘史,不是我輩關心的事了。

當然,他還是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非要漢室給他加派個增強近衛(wèi)軍保護,才肯回國。這點小事,焉能不同意?

自此后,不知什么原因,樓蘭國倒也圖得幾年安寧。

從這里,我倒相信,他宮刑是真的。在兩大政治勢力之間,只有沒雞雞了,才能求得安穩(wěn)。

樓蘭從此改國名鄯善,把都城遷到今天若羌縣附近的扜泥城。因此,樓蘭和鄯善,在古代,其實是同一國。

這還不算什么,樓蘭,還可憐凄慘到,它是怎么消失的,神秘得無人知道。想想也是,象他那么弱小,天天膽戰(zhàn)心驚地混跡江湖,消失是種必然。

最多的猜測是,樓蘭的消失,是緣于氣候的惡劣,干旱缺水,供給的河流改道,與羅布泊的飄移。一句話,嚴重脫水,使樓蘭古城無法生存下來。

最為沉重的是,樓蘭曾頒布過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世界上最早的環(huán)境保護法律。我為此感到,無語凝噎。

樓蘭的可憐凄慘,還在于,這座消失了的“沙漠中的龐貝”中國古城,不是中國人首先發(fā)現(xiàn)發(fā)掘,讓它重見天日的,而是赫文斯定等一干外國人。這不僅僅是可憐,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故,我說,中國近現(xiàn)代缺乏張騫、玄奘那樣的旅行家和探險家。難道,要如樓蘭王那樣活得沒雞雞,日子才過得安穩(wěn)?

此言一出,我的臉上,立刻被人狠狠地摑了一個耳光,嚇得我慌忙把“近現(xiàn)代”的“現(xiàn)”字擦去。

沙漠,好多東西都是變幻的,比如風沙,甚至包括湖泊。

羅布泊,源自蒙古語“羅布淖爾”,意為多水匯入之湖。最早見于古籍《山海經(jīng)》中,稱之為“幼澤”。曾經(jīng)一度被認為是黃河之源。據(jù)記載,羅布泊水面最大面積曾經(jīng)達到5350平方公里,現(xiàn)有人根據(jù)考古推測,羅布泊最大時面積曾達到兩萬平方公里。

曾有人認為,羅布泊,始終處在漂移狀態(tài)之中,總在北緯39°-41°之間徘徊。但羅布泊湖面面積因氣候變遷忽大忽小,并在歷史上一度干涸,卻是不爭的事實。1921年,羅布泊因塔里木河改道有水注入,水面達2000-3000平方公里,1972年,羅布泊縮小為450平方公里的水域,并徹底干涸。羅布泊的神秘與恐怖,卻是無人持有異議的。

羅布泊干涸之后,據(jù)美國宇宙衛(wèi)星攝影資料顯示,羅布泊湖盆酷似一只碩大的人耳,耳輪、耳孔、耳垂輪廓明顯,清晰如真。

這只人耳,又象是個漩渦,將許多涉足者卷得無影無蹤,留下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怪事和謎團,這也使它有了另個名號——亞洲“魔鬼三角區(qū)”。

自赫文斯定之后,羅布泊吸引著無數(shù)考古學家、旅行家和探險者。這其中,就有許許多多的中國人——這就是我慌忙刪去“現(xiàn)”字的原因。

羅布泊的兇險,讓他們中間不泛死難者。彭加木和余純順就是其中的二位。

1980年6月17日——那一年,我剛剛滿10周歲,科學家彭加木在羅布泊失蹤。請注意,只能用“失蹤”來結語彭加木,因為他音訊杳無后,國家出動了飛機、軍隊、警犬進行地毯式搜尋,卻一無所獲,27年之后,找到一具疑似彭加木的干尸,但經(jīng)一波三折的DNA鑒定,卻不是彭加木。

又是一個6月,余純順來了,卻永遠的去了。這回倒找到了他的尸體。他死時,頭部朝向他的家鄉(xiāng)上海,他遇難的地點,與彭加木初始走失的地點,相距160公里,遇難的時間,與彭加木走失的時間,相隔16周年。

余純順本是個想靠讀書改變命運的人,自學考上大學后卻無人賞識、不被人所用,而妻子又與他離了婚。這個經(jīng)歷,足于使他看淡人世間虛浮如幻的一切,選擇旅行和探險,放情于山水之間。

徒步走過羅布泊,遇難,純屬意外,哪怕余純順本人,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他在出行前,已經(jīng)為自己,想好了勝利感言的腹稿。因為,在此之前,他已是徒步走遍西藏的第一人,登臨過珠峰??蛇@回,他沒那個名叫赫文斯定的老外幸運,那個老外,饑渴得快盡斷氣之時,還能遇上幾個當?shù)厣贁?shù)民族搭救。余純順遇難的地方,遇羅布泊湖心土路僅50米,沿這條路再往西走3公里,就是他一周前預留好給養(yǎng)的接濟營地!這就是他,錯過生還的距離!

有人為余純順不值,認為他為聲名所累,最終葬送了性命。

我不這樣看,中國應該有這樣的旅行探險殉道者。余純順是勇士,真的勇士,能夠直面慘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鮮血。 難道我們,要坐在電視機前,觀看那些金發(fā)碧眼的雅利安人,用鎬鏟在始皇陵前使勁地刨啊刨,然而在新聞發(fā)布會上大聲說道:中國的東西,外國發(fā)現(xiàn)!,才會肅然動容么?!

樓蘭,羅布泊,我沒去過,但我的精神,已經(jīng)深深地涉足到那片地域。

還有個地方,我也沒有去過。輪臺,它在今天新疆博斯騰湖畔庫爾勒市西向百余里處。這個小地名,之所以在歷史上如此出名,是因為它是漢武帝懺悔的牧師和教堂。

輪臺,漢武帝也沒去過。公元前89年,桑弘羊上書建議在輪臺戌兵以防匈奴,被一向窮兵默武的漢武帝一反常態(tài)地予以否決,他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份保存完整的罪己詔——輪臺罪已詔:

“朕之不明”、“今請遠田輪臺,欲起亭隧,是擾勞天下,非所以憂民也,今朕不忍聞”、“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nóng),修馬復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

秦皇與漢武,區(qū)別可能就在這里,而始皇帝之后,秦兩年而亡,漢武帝之后,還有百多年的風光,區(qū)別可能也在這里。

古今征戰(zhàn)幾人回?

我再次聽到了這支閃爍古今、震懾心魂的古曲。

這是絲竹之音,它哀婉如泣,遠沒有那些金屬之音抑揚頓挫,但卻有種柔能克剛、無法抵擋的清翠銳耳,讓那些君王將相仿佛吃了散骨劑一般,柔弱無力地放下了兵符和兵器。

5

從懸壁長城歸來,吃罷飯,“默導”說,等會我送你們?nèi)セ疖囌?,你們今晚就能到蘭州,到那自有導游會來接,我所負責的這一段旅程,就算結束了。

他似乎看出,我們對他暗懷許多意見,又有些歉然地說道:甘肅的風景,主要靠自己默默去感受,再多的講解也是費話。

大伙不想和他計較些費話,只顧忙著拿行李,盼望早點上車去蘭州。

到了蘭州,來接我們的是位女導。說實在的,我已經(jīng)記不清她的容貌和語言了。只記得,大家入住賓館之后,從高樓的窗戶往外望去,蘭州有那種一別數(shù)日的繁華。

蘭州,在我的印象中,是地理課必須牢記的地名,我國版圖的地理幾何中心。記得高中時,地理老師怕我們理解不了幾何中心,便如此說道:幾何中心,就是說,你把中國這只大公雞版圖剪下來,隨便用線提系住大公雞輪廓邊上的一個點,這點與地心的連線,必然經(jīng)過蘭州。我不知道,幾何中心與重心有何區(qū)別,但我想,在一個可以不考慮是否均重的平面版圖上,蘭州也就是我們國家的地理重心。

老師還讓我們必須記住,蘭州是我國唯一一個四條鐵路交匯的交通樞紐城市,這四條鐵路是隴海線、包蘭線、蘭新線、蘭青線。

我還知道,蘭州是國道213線的起點,終點,就是我的家鄉(xiāng)。

依稀記得是導游說的,蘭州還是我們國家時間的基準校驗點,本來國家授時中心是要建在蘭州的,但考慮到蘭州地震多發(fā),改建在了陜西臨潼,但仍是以蘭州作為基準校驗點的,時間較驗是用原子鐘來完成的,幾百億年誤差才會相差1秒。這就是說,北京時間其實并不是純正的北京當?shù)貢r間,而是蘭州時間,當北京時間整點敲響的時候,只有與蘭州同經(jīng)線的地方才是標準整點,這條經(jīng)線東側包括北京都要早于整點,這條經(jīng)線西側都要晚于整點。

就在漢武帝發(fā)布輪臺罪己詔后的第三年(公元前86年),蘭州始置縣制,因在筑城時挖到金子,初稱金城,又因城南有皋蘭山,隋后改稱蘭州。

在蘭州的行程只有半天,一個早上。導游領我們先登上了白塔山,一覽蘭州全景。白塔山,其實就是因山上有座建于明代景泰年間的白塔而聞名。在白塔下的慈恩寺,登高攬勝,憑欄遠眺,蘭州城盡收眼底,黃河水從山下城間穿流而過,一時間,心潮澎湃,不能一一盡書。

下了白塔山,導游領我們瞻仰了“黃河母親”雕像?!包S河母親”雕像是甘肅省著名雕塑家何鄂女士的作品,曾獲得全國首屆城市雕塑優(yōu)秀獎,并被我國第一套“母親節(jié)”紀念章圖案所采用,香港、澳門回歸之時,其雕塑形象都被作為國寶級素材選用。

之后,便是黃河漂流,坐在橡皮艇上順河而下,盡情地享受母親河泛舟的暇意。

也許是一種巧合的安排,我們?nèi)缧姓咭话?,從遙遠的西域走來,最后融入黃河母親的懷抱。

這是我第一次親身近距離接觸和感受黃河。因為這是黃河上游,河水并不是很黃蝕,伸手戲水,還能感受冰峰雪水的寒冷。聽說到了下游,河水已經(jīng)不能稱為水,只能說是泥漿。

放眼望去,波濤滾滾,我還是能品味到“黃河之水天上來,東流到海不復還”的那種氣勢。

可能,這就是黃河文明所蘊含的那種博大精深:上善如水,厚德載物,百川匯流,有容乃大;哪怕泥沙雜流,也難以阻斷奔騰不息、洶涌澎湃的向東入海。

至此,便結束了我們西部之行的所有行程。

據(jù)說,蘭州的機場,是除了拉薩之外離市區(qū)最遠的機場,要走七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西部人改造惡劣環(huán)境的堅韌不撥:路兩旁幾十公里的山上,栽滿了樹苗,山間如網(wǎng)狀地遍布著人工灌溉的水管,工程之浩大與艱辛,足可以想象。

飛機起飛了,從機窗上往西面望去,西部已漸行漸遠漸模糊。驀然感到:“默導”說得極是貼切,西部,確實不用詳細講解,而由我們?nèi)ツ惺?;西部,就象這“默導”,看似粗拙,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內(nèi)涵,足讓你一生去感悟、去品味、去聆聽,去癡醉如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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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古音的評論 (共 7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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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葉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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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文銀

    六文銀作者自語:終于把我的《西行漫記》最后一章《聆聽古音》抄完上線了。因有事,要暫時歇手一陣了,但散文網(wǎng)還是會上的,愿與大家常作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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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昆侖一刀

    昆侖一刀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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