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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蹤跡十年心

2012-04-01 21:44 作者:北浦云  | 6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楓香浮動,玉蘭輕舞,往來畫眉布谷,織就漫山畫幅。

幽壑幽泉,江天一幕,霜打女貞苦櫧,若現(xiàn)柳塘桃塢。

云谷手持長劍,極目望去,楓林盡染,一如紅霞般絢爛唯美,仿佛映襯在臉上多了些許光澤,多了一些紅暈,使而立之年已飽經(jīng)滄桑的身影年輕了許多??蛇@些云谷似乎沒在意,一陣秋風(fēng)刮起地上的紅葉漫天飛舞,和原本打算墜落的葉子揉在了一起,分外熱鬧,分外悲涼。云谷抬頭看了眼蔚藍(lán)的天空,想自己的名字一樣大氣,多么想飛身去天上做一朵云,還兒時的。衣袂飄飄,長發(fā)上落了幾片紅葉,長劍依然緊緊地握著,或許這是他能把握住的為數(shù)不多的事物。

暮鼓聲聲,引寒鴉數(shù)鳴,云谷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晚亭站了一整天沒半點移動。

云谷沿著叢林小徑去尋覓十年之前的歲月,那年那月,一個風(fēng)中少年手持祖?zhèn)鞯挠袢獙殑Ρ持お氉噪x開山門,仗劍闖蕩四海,回首的一剎那,看見天邊的紅霞在滴血。相別多年,站在山門前,坍圮的院墻似乎仍然在極力維護(hù)木門的威嚴(yán),“岳麓書院”的招牌斜斜的掛在門上,滄桑的字跡像是被淚洗過,寫滿斑駁。云谷一縱身將那副可憐的門匾恢復(fù)了原樣,獨落下一層塵灰。推開緊閉的大門,里面的情景還是給了他些許驚訝。很多房屋沒有了屋頂,到處斷壁殘垣,魚池像是干枯了幾百年,留下一片一片的魚骨,連同著千年的古樹也燒焦了胡須黑了皮膚,隨著古老的書院一起沉睡了。驀然看到屋角破碎的花盆里長出一束百合花,給慘淡種下最初的一個夢。云谷知道百合花是老師最喜歡的花,傷感之情油然而生,彎腰仔細(xì)觀察百合花,“比十年前更美更冷”心里想。

云谷把山林里剛摘得野果灑落一地,隨意撿幾個填入口中,在家園的廢墟里吃得別種滋味。云谷尋找到曾經(jīng)讀書練劍的院子,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院子了其實,沒有院門,沒有鏤空的院墻,更沒有朗朗的讀書聲。努力的回憶,四周回蕩著白衣書生們的身影,一層一層的褶皺,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哪里淚在輕輕流。云谷拔出玉泉寶劍,一襲劍影映出整座岳麓,輕撫冷鋒,慨嘆一聲天問。剎那間風(fēng)隨舞動,劍花輕簇,像水中蕩起的一圈一圈的漣漪,忽而上下翻騰,忽而左右疾步,一陣勁風(fēng)掠過,落了這世的沉默。站定后,寶劍落鞘,一切安靜,幕也不經(jīng)意再度垂青了破敗的書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第一章 恰書生少年

羅漢松高入云端,蔚為大觀,和銀杏樹相映,小松鼠從這個枝頭跳到那個枝頭,楓梓,松栗,盤枝曲干,蓊郁青蔥,山澗泉流忽現(xiàn),畫出一世的清幽。紅楓叢林盡染,紅桔掛滿枝頭。一個十七歲的風(fēng)中少年背著包袱,一柄長劍從中伸出了好久,格外醒目。似乎什么都是新鮮的,不長的一段山路也約莫走了一個時辰。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云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p>

云谷陡然一震,山林間竟有如此詞曲,見一樵夫擔(dān)了兩捆柴飄然下山。

云谷踱步向前,“老哥,請問書院怎么走?”

“往山上徑直走便是,終會見到山門”樵夫是一個結(jié)實的中年漢子,看上去和普通人沒區(qū)別。

“敢問老哥,您的詞曲是那學(xué)來的?”

“哦,這是逆翁先生留下的,在此地傳唱了數(shù)十載了”樵夫擔(dān)起木柴“年輕人去吧,前途無量”

云谷向這老哥告辭,啟程去山上,還未蒙面就填上了另一番的神秘。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片建筑群頗為大氣,一道紫光直沖廬頂?shù)臉幼?,上方的天空來來往往幾片青白的云朵,淡淡的在昭示這個地方的身份。置身書院門前,拾級而上,松木門上爬滿了皺紋,像老夫子的臉,但門匾上勁書的“岳麓書院”四個大字還是給所有慕名來的人莫名的敬畏。

叩開大門,一個十來歲的童子探出頭來,得知是來求學(xué)的,隨即一陣風(fēng)似地跑去報告了。不一會,又一溜煙似地回到云谷的面前,“山長有請公子”。云谷抬腳邁過門欄,昂首信步跟在童子身后往里走去。書院里楓香襲來,松柏水綠,草色入簾青,花坊繞心頭。穿過了一座像是講經(jīng)的院子,繞過魚塘,長廊的盡頭,一大簇百合花極盡華麗之能事,絢爛美煥。山長的書房位于正室,門前齊腰高的青花瓷瓶分置兩旁,云谷不得不知道百合花是這位夫子的最愛。

室內(nèi)布置分外簡潔,除卻必備用品,就數(shù)橫匾上的行書最惹人眼球“厚德載物”,如行云流水般暢達(dá),如天馬行空般不羈,又如佛光普照版寧靜安詳。

“夫子,我把他帶來了”

“好,你下去吧”小童子退出去了,順便關(guān)上了房門。

“你就是來書院來求學(xué)的?”

“是的,夫子,弟子慕名而來,望得到夫子教誨”

“為何帶劍從文?”

“這是弟子祖?zhèn)鞯膶殑Γ?a target="_blank">父親臨終前囑托劍不離身,不敢違命”

“這里是書院,收不得你這等江湖浪人,你走吧”

“讓弟子去哪里,我遵父命求學(xué),學(xué)不成名誓不還”年輕人眼里泛出淚花

“哪里來那里去吧”夫子拂袖而去,留下一個屈尊的冷漠,折了半邊須眉。云谷暗思,不如做些令夫子感動的事情,到時不容他不收我。想明白了便起身向外走。問童子借了一把掃帚,卸下包袱,把偌大的院子從前到后,從里到外仔細(xì)地不落角落地掃了一遍。講經(jīng)堂外站了幾十個青白書生議論紛紛,莫衷一是,怎么也搞不清緣由。云谷放下掃帚,又撿起竹筒,在井里上下提水,太陽西斜的光景,已經(jīng)將所有能盛放水的器具裝滿,連同花花草草也跟著喝足了。

有人報告給了夫子這一奇跡,可重陽先生熟視無睹,書卷從未從眼前拿開,學(xué)生也識相的退了出來。日子暫時就這般過著,云谷每天早早地從屋頂翻身下來,就著手掃秋葉,繼而灌滿各大水缸,書生們漸漸地習(xí)慣了欣賞這位劍客的工作秀,只是少了紛紛議論。夫子講經(jīng)授業(yè),勞作完畢的云谷依身窗外,像虔誠的佛教徒般的認(rèn)真在聽。

時光像流水般從指尖劃過,毫無痕跡,除了云谷。他過得很累,心底很欣慰,仿佛喝了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四十九天,陽光照常升起,一縷柔媚灑在略顯黃須還很青澀的臉上,讓破舊不堪的衣衫浸出光澤,山下的雞鳴,清幽地回蕩在書院里,一切的一切現(xiàn)出隨和。

孩子,進(jìn)來聽經(jīng)吧”重陽先生淺淺地呼出口氣花白的胡須一陣亂顫,和著峨冠博帶,寫就一副仙風(fēng)道骨。從此云谷在這扇門里開始了學(xué)生生涯,見或不見,他就在這里,不來不去。默然相愛,寂靜喜歡。

次年

桃花如期而至,學(xué)子們花間飲觴作曲,附庸風(fēng)流。

人生若只如初見,等閑識得東風(fēng)面。

桃花暗吻曉寒輕,嫣然一笑入流年。

云谷應(yīng)景地為夫子的女兒,他們的小師妹賦詩一首,嫣然臉上多了一絲紅暈。大家爭相奉獻(xiàn)才能,怎奈酸腐氣太重,不值一提。倒是賀天的直白打動了云谷,一掃虛假太平。

“曇花雖美,怎奈剎那芳華

劍走偏鋒,書生百無一用”

“好詞”云谷油然擊節(jié)稱嘆,其他人則寂然,在那一瞬間聽得見花瓣落地的聲音。賀天書就,面無容色,如春水般平靜。

“賀兄,是打算投筆從戎了?”云谷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還是拋出了問題。

“如今邊境戰(zhàn)患頻仍,開封遺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賀天不想皓首窮經(jīng)”

“何時啟程?”

“明天,我已稟告夫子”

“今日薄酒一壺,與君對飲,何如?”

“不甚榮幸”

書生們依舊在桃花樹下笑春風(fēng),看上去賦詩賦得很辛苦,為博紅顏一笑。云谷和賀天看了一眼桃花,相視而笑。

黑色肆意地渲染,挑釁縈繞四周的安靜,月亮不知躲到哪個角落發(fā)呆,簫聲入耳,盈潤了眼,樹影在默立的腳下顫抖。暖風(fēng)掠過屋頂,幽人攔壺痛飲。

“賀兄,可想好去處?”

“我去投奔文將軍,人言他是家國長城,鐵血丹心,此番......望有所作為”

“小弟有一事不明,為何不去做官?”

賀天輕嘆一聲“南宋以來,大勢虛亦,官場極盡傾軋,我不適合,不如手提三尺長劍,血肉布衣為國守一寸河山”

大廈將傾,愁醉了多少英杰。哀鴻從北方而來,悲鳴數(shù)聲,直落山泉里去了,兩人更覺心傷,把壺里僅剩的酒飲了。

“兄弟,可否陪我舞劍”

云谷點頭稱允,兩人一個縱身飛過所有屋頂,落身竹林,月色才露出一點點白光,聽聞風(fēng)婆娑葉子的聲音。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兩人在風(fēng)中舞動,隨著劍的擊打聲忽而上了枝頭,忽而移身平地,竹葉舞動,林間道是別樣安靜。

賀天走的那天,云谷沒有去山下送他,而是獨自一人劃了一道漂亮的弧度來到竹林深處。出劍極快,好像劍是從劍鞘里自行彈出的,待劍快要下落時一個縱身握住劍柄,空中隨即書就一副宋時特有的曼妙舞姿:輕柔處似弱柳扶風(fēng),剛勁處若雷霆萬鈞,劍鋒所指,無往不從。云谷沒發(fā)現(xiàn)有人走進(jìn)了他的氣圈,或許是陶醉于劍道的緣故。

“太絢爛了”云谷聽到贊美的言辭便停止了舞劍,只道是“清音嬌柔,低徊婉轉(zhuǎn)”,轉(zhuǎn)過身看到十七歲的花季少女對自己笑,一如百花般姹紫嫣紅,笑靨生春,衣襟在風(fēng)中飄飄,皓腕凝,容色絕麗,身量風(fēng)騷,不可逼視。云谷看定是小師妹,便道“嫣然,你怎么來了?”嫣然走近了答道“我來看你練劍”。

“云谷師兄,你怎么沒去送賀天師兄呢,他走了,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嫣然帶著明白的失落,小睫毛沉沉的,楚楚動人。

“我昨天晚上已經(jīng)送他了,臨別司馬青衿就不好了”云谷收起劍,安慰著小師妹“師兄去實現(xiàn)他一直以來的夙愿去了,我們應(yīng)該替他高興,是吧?”

嫣然果然就恢復(fù)了快樂,突發(fā)奇想,賴著云谷教她舞劍,云谷不忍拒絕,便飛身直上,刷刷兩聲,只見已經(jīng)拿了一劍之長的竹子落在嫣然面前。嫣然笑得更開心了,像個孩子,或許就是個孩子。云谷把劍讓嫣然舞,自己拿了竹棍做示范,時不時糾正一下師妹的姿勢,好不溫馨。當(dāng)練到比翼雙飛這招時,一對大雁從頭頂飛過,簡單的情節(jié)惹得兩人羞紅了半邊臉,一個不注意,朗朗蹌蹌,嫣然往后倒去,虧得云谷眼疾手快,順勢攔腰抱住,此時臉與臉之間的距離是零點零一公分,相對著誰也不言。四周仿佛不存在,忘情是竹林的唯一。

秋風(fēng)吹過,楓葉一層一層開始飄落,天地間回蕩著美麗的紅色,山澗泉水聲消散了往昔的歡快,丹頂鶴徘徊在橘子洲頭像是等待良人歸來那一刻,愛晚亭是這個季節(jié)最好的去處。

長沙太守來信,讓重陽先生攜家眷去郡里參加宴會,并商討贊助書院等事宜。接到信后整個書院歡聲雷動,有人直言終于可以休息幾日了,也有一些書生凱凱而談贊助資金的用途,重陽先生也忙著為九月初九的宴會做精心準(zhǔn)備。書院從山下購得了一些山貨,太守待他不薄自然書院也要有情有義才是。重陽節(jié)那天,一切準(zhǔn)備就緒,點了幾位身邊得意的弟子出發(fā)了。云谷是沒份的,那柄長劍惹動夫子太多次胡須抖動,那天嫣然沒怎么打扮,可還是掩飾不住無解的姿容,云谷送他們下了山,眼光目送到了所有能觸及的距離。

云谷回到書院的住所,沏了一杯茶,坐在桌子旁看茶葉浮浮又沉沉,呆呆的呆了很久,視線離開茶杯時,茶已涼了許久。一道早晨的陽光照進(jìn)來,慢慢的移動腳步,后來干脆漫了整個房屋,窗外畫眉叫的很動聽,宛如一場一個觀眾的演唱會,云谷心里流過淡淡的溫暖,流得不緊不慢。

“不好了,嫣然被土匪劫走了,夫子也被打傷了”這句話頓時讓整個書院再次陷入騷動,每個人都摩拳擦掌,打算和土匪拼了。

云谷像是被電到了,瞬間從夢里抽出身來,“誰干的?”

“黑云寨飛天,夫子去長沙搬救兵去了,讓我來告訴你們”

大家模糊看到一個身影便不見了云谷,云谷手提清泉劍腳踏竹林楓葉,如一縷白練飄過,轉(zhuǎn)瞬即逝似的。一盞茶功夫已身在山下,山腳有座供人歇腳的小客棧,名曰“岳麓客棧”,規(guī)模很小,客人自然川流有息,黃色的旗幡在蓬草屋頂不住的翻舞。云谷上山求學(xué)的前天晚上還在這歇息,此時不容想那么多閑適,解開木柱子上系著的馬繩,翻身上馬,不容阻止,打馬離去,留下一句話“我會還回來的”。店主人還在罵罵咧咧,自嘆世風(fēng)日下,霉運連連。

云谷沿著去長沙的驛道快馬加鞭,來到黑風(fēng)寨門前已經(jīng)日上中天。蓊郁的松林連綿不絕,側(cè)畔裝點著楓葉霜滿天,一聲鳴叫引出黑壓壓一片雁陣,忽而散開占去大半個天空,瀑布湍急的傾瀉聲若隱若現(xiàn),乍一看是個不世出的洞天福地。寨門是十丈寬的木門,講究不上什么做工,只為了保家園而已,里面歡笑聲震天,襲來一陣的酒肉味道。

“飛天,你給我出來,還我嫣然師妹”云谷面對柵門大吼,吼開了蒼穹的云,驚起了下一幅雁陣。

小嘍啰識相的沒去開門,轉(zhuǎn)身去向頭領(lǐng)報告。沒多久,云谷便見到傳聞中的飛天,沒有太興奮,而是有些失望。飛天不是想象中的身披虎肩頭戴羽絨的野人,反而像一個衣著破敗的書生,身量瘦削,面如敷粉,自己到好像一個土匪似的。云谷不覺添了幾分信心。

“閣下來此何干?”飛天正色發(fā)問。

云谷想大罵一通這個小人,但還是正經(jīng)答話,“還我嫣然師妹”

“你有何本事,毛頭小兒,敢來此單槍匹馬送死”飛天一聲冷笑,后面的嘍啰也跟著笑起來。“來人,把他打發(fā)走”隨即兩個小將打馬襲來,兩柄彎刀飛也似的朝云谷砍去,云谷彎身輕松地躲了過去,抓緊韁繩順勢兩腳把嘍啰們掀翻好遠(yuǎn)。

“有兩下子,宇文都上”,飛天派出大將,作為寨中急先鋒,打家劫舍無往不利。

宇文都使一雙锏,眉宇中透出十二分的殺氣,揮舞著兵器殺將過來,云谷在馬上一個翻身,復(fù)而左右躲閃,勁風(fēng)一次次從耳邊頭頂掠過,似乎都差那么一點點,馬嘶嘶哀鳴,響徹山巒。就這么斗了五十個回合,只聽見云谷說了“該我出招了”,云谷對面的馬上已經(jīng)空空蕩蕩的,連馬都顯得無所適從,走一步退兩步,沒人看見宇文都去了哪里。飛天和云谷對視了很久才看到宇文都踉蹌走過來。

“大哥。。?!?/p>

“我知道了,退下吧”像沒有發(fā)生什么似的,四周出奇的安靜,聽得見馬的呼吸聲。

“閣下,請亮劍”飛天拔出長劍,將劍鞘扔到了九霄外,“久不逢對手,今日得見,榮幸之至”

云谷感到對手的氣圈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亦正亦邪,絲毫沒有宇文都眉宇間的殺氣,一切都是那么安詳,卻是碰到的最為厲害的對手,絕不容小覷。飛天和云谷飛身離馬,相對而來,劍與劍的擊節(jié)聲,聲聲入耳,恍若伯牙撫琴伴奏,為劍舞而重生,空中閃出兩朵牡丹花,像是有人在藍(lán)幕上故意繡上去的,小嘍啰們伸長了脖子欣賞演出。突然兩人閃躲劃過瀑布,落下的水聲淹沒了劍鋒,忽而又在松林頂上斗法,舞步跟在平地上沒兩樣,不過是剎那間換了顏色。云谷和飛天斗了一個時辰未分勝負(fù),落地時兩人相距十米,深深地呼了口氣,不約而同地說了句“今日到此吧”。兩人相視而笑。

“怎么稱呼?”飛天收起了劍。

“云谷”

“今日得遇知音,還是性情中人,我喜歡”飛天招手讓手下人去請嫣然,“把姑娘完璧歸趙了,能否答應(yīng)在下一個請求”

“什么事?”年輕的云谷還是忌憚很多。

“我們義結(jié)金蘭如何?”

云谷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哦,好啊,大哥”。

所有都大笑起來,飛天攬過云谷的肩頭,對著自己的嘍啰們宣稱這是他的兄弟,日頭有點西斜,雁陣好像度假回來了。嫣然老遠(yuǎn)就看到了云谷,跑著撲到了懷里,嗚嗚的哭了,像個孩子。

“兄弟,我本來打算搶來做壓寨夫人,但這位姑娘誓死不從,我雖然是土匪,可不想娶個天天恨我的女子,十年前,想我也是金榜題名,不想被人陷害,無奈落草”飛天仰頭看著天空,或許只有那里才能盛得下他的憂愁。云谷沒有言語,手撫摸著嫣然的秀發(fā),也把頭抬向天空的某個方向。

“代我向重陽夫子致歉,今日就不留賢弟了”

“大哥,改日再會”云谷把嫣然扶上馬,自己翻上打馬離去,向后面揮了揮衣袖。

沿路正碰到夫子正帶著大隊人馬趕來,夫子大驚且喜,問其中緣故,云谷便將一天內(nèi)的事情詳細(xì)交代了一遍。夫人見了女兒安全回來大喜過望,極力稱贊云谷能干,重陽先生拍了拍云谷的肩膀,“做得好,回書院吧”。夫子走了很遠(yuǎn)了,又回過頭對云谷說“記著把馬還給店家,再好生道歉”

自此之后,重陽先生對云谷刮目相看,在夫人的勸說下甚至想把女兒許配給云谷,嫣然也是極高興的,皆大歡喜。

綠樹陰濃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精簾動微風(fēng)起,滿架薔薇一院香。云谷和嫣然坐在荷花池里小船上,任小舟在藕花深處飄來蕩去,云谷抱著嫣然聽蛙聲三兩聲,一起數(shù)天上的星星,這個歲月是不會說自己傻得,一切都是美好,值得。

“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七張機》 嫣然輕賦一詞,嬌嗔道,“請君附我曲”

“為何這般凄傷,我們要比翼雙飛同結(jié)連理”云谷在嫣然的鼻尖上摸了下。

“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尾,將心縈系,穿過一條絲?!薄毒艔垯C》

(重陽先生的書房)

夫子未語先嘆,云谷對面站著,弱冠年華的少年英姿勃發(fā),似乎談笑間也可以像公瑾當(dāng)年檣櫓灰飛煙滅。

“云谷,你也到了弱冠了,該出書院建功立業(yè)了,大丈夫必要衣錦還鄉(xiāng),待你有所作為,我為你和嫣然大辦婚禮”云谷只是點頭,“不要讓為師失望,賢婿”。

后一句話確實讓云谷感動了一番,接過夫子的給江陽郡守的親筆書信,就去和嫣然告辭去了。推門進(jìn)去,嫣然正織手絹,一條已經(jīng)織好,上面繡著鴛鴦戲水,相對浴紅衣,一行秀筆繪出《七張機》,另一張才開始。

“云谷哥,我舍不得你走”哭著投進(jìn)了云谷的懷里,擦著晶瑩的淚水將《七張機》給了云谷。

“嫣然,等我,五年后我衣錦還鄉(xiāng)回來娶你”云谷強忍著沒讓眼淚那么放肆地流出來。

第二章 宦海浮塵

一云谷空中滑行的弧線柔和而疾勁,像一道快要落下時的彩虹。到山下時,客棧的店家正從屋里走出來,手里拿著大約十幾只海碗,見到云谷走近,便沒好氣地回頭往屋里走,一句話也沒有。云谷面上浮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還是主動做些客套為好。

“嗨,店家,上次事出有因,盡管我向您深刻檢討,但還是感覺過意不出,請原諒”云谷從身上解下包裹,打開拿出了二兩銀子,遞給了面露怒色的男人。男人接過銀子,在手心里顛了顛,烏云漸漸地消失到九霄外了。忽而臉上重又泛起一片陰霾,心事重重的樣子,盯著銀子目不轉(zhuǎn)睛,像怕銀白瞬間消失,又很燙手的樣子,矛盾疊著矛盾。

“嗨,店家,怎么了?”云谷等不到反應(yīng),感到莫名其妙,不禁發(fā)問。

“你小子是不是有求于我家?不然。。?!蹦腥藬[擺手讓云谷坐下,順手將銀子攬入懷里,自己也在對面坐下,拿出兩個海碗倒上了茶水。

“店家不愧是飽經(jīng)滄桑啊”云谷自己都感覺客套的臉紅“我想買你家的馬,價錢好說”

聽到云谷提起馬,男人氣不打一處出,“又打我家馬的注意”,隨即差點跳起來。

“店家莫怒,有事好說,您盡管開價”云谷被他的急躁惹出一身汗來。

“五十兩,否則免談”

“我身上僅有五十兩,還要趕路,到云陽郡需不少盤纏,能不能?”云谷近乎乞求,奇怪剛喝完一碗茶水喉嚨里怎么會像一團(tuán)火。

吱的一聲,里屋的門約莫開了,接著邁出來一位頭戴藍(lán)色紗巾身穿粗布衣衫的女子,年紀(jì)三十歲的樣子,農(nóng)莊婦女最常見的打扮依舊掩飾不住她身上不凡的氣質(zhì),云谷隱隱感覺到此女子甚至出身貴族,卻不知怎么鳳落雞群。

“相公莫急,奴家有一事相告”女子的聲音仿佛從山上傳來,可人確實在眼前,云谷不自覺地聯(lián)想到江湖上傳言依舊的“千里傳音”,然后又無奈地訕笑。

“相公,這位公子是去云陽郡?”

“哦,是的,投奔郡守,以求一官半職”

“我有一弟在云陽郡任職,已經(jīng)六年不見了,自從。。。”女子沒有說下去,而是用手捂住嘴轉(zhuǎn)過頭去。

云谷頭頂一層迷霧“夫人有何難言之隱?”

男人體貼地奉上手絹(上繡有鴛鴦戲水,絲綢柔軟一如水銀瀉地,依稀可見往日女子的風(fēng)華),女子接著娓娓道來。

女子的父親曾任杭州尹,為官廉政奉公,七年前因看不慣當(dāng)朝太師之子在京城無法無天,欺男霸女,囤積大量農(nóng)田,讓百姓無立身之地。便上書皇帝,無奈太師當(dāng)?shù)?,未見天子只言片語,就被莫須有的罪名打得魂飛九天。弟弟軟弱無能,倒幸免于難,天子念曾經(jīng)的功績將她弟弟貶到云陽郡做小吏,自己被父親的故人安排到此處嫁與此男人,幸運的是男人對她很好。

女子將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交與云谷,“見物如見人,請公子轉(zhuǎn)交奴家弟弟,望他保重!”向天邊的浮云看了看,又黯然神傷起來。云谷重新審視了一下女子,雖然臉上已經(jīng)刻著不少的風(fēng)霜,但依舊遮不住她的美,曾經(jīng)的艷麗和妖嬈,換成了如今的成熟風(fēng)韻,寫滿落魄貴族的高貴和無奈。

“小兄弟,去吧,一路順風(fēng)!駕。。。”男人用力拍了下馬屁。馬上的離人眼圈潮潮的,男人終歸沒有要他的錢,驀然回首,岳麓山的陽光里兩個站立的身影越來越小,漸行漸遠(yuǎn)。

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吩咐,回首一瞥,楓林歸去,只恐被伊知?!稖p字楓》

從馬上下來,云谷將書信遞與小廝。

威嚴(yán)氣派的銀銅色大門高大約兩丈有余,兩旁的石獅子虎虎生風(fēng),像是要打獵來往的行人,院墻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仿佛這條長街一半是郡府,一半是其他的故事。大門十丈之內(nèi)甚為安靜,連馬蹄聲路過門前都會小心翼翼的,遠(yuǎn)處傳來市井的買賣聲,隱隱約約,順著一陣風(fēng)往南吹去。

“哈哈,賢侄莫要多禮,看座”郡守李書賢倚在正堂前的上位,滿臉笑容,可敬一如鄰家叔父,“尊師近來可好?我與他乃是同門,他的弟子便是我的弟子,在此大可放心”

云谷只是陪笑著,聊些陽明夫子的近事,李書賢偶爾一陣感嘆,追憶同窗時代的似水流年,云谷也只能或知或不知地應(yīng)和,嘮嘮叨叨地仿佛斷了思緒。不時環(huán)顧一下這間書房,正堂掛一大匾,上書“廉政為民”,兩邊設(shè)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窯美人觚——觚內(nèi)插著時鮮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其余陳設(shè),自不必細(xì)說。

“賢侄,我已設(shè)下接風(fēng)宴席,請了郡內(nèi)名流,跟我一同去吧”李書賢站起身來,剛才的和藹頓時沒了蹤影,顯得那么干練,那么世故。

進(jìn)入后庭,眾人已經(jīng)坐定,見郡守攜一書生而來,均起身拱手做禮,云谷忙還禮。李書賢揮手讓眾人復(fù)又坐下,向名流們鄭重介紹云谷,又將名流一一指認(rèn)。酒過三巡,劍客的心以及書生的腦海都醉醺醺的,恍恍惚惚地聽到李書賢介紹一人的姓名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聽過,暈暈地又不記得。

“學(xué)生不勝酒力,不勝酒。。?!痹乒然阶雷拥紫氯チ耍跞醯芈犞魂囆β曀?,沒分清他們在笑誰。剩下的是第二天早晨的陽光,分外安詳,跟書院一個模樣,獨獨缺少那種味道,或溫馨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好久。

“公子醒了?為你準(zhǔn)備好了早餐”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立在床前:一襲秀發(fā),點綴以簡約的白角冠,身著流紗,腰間系以綢帶,清淡中透出奢華。云谷不自在地接過燕窩,客氣地將少女打發(fā)走了,留下一陣近似桃花的香氣,久久不能忘懷。

匆匆吃完,云谷匆匆地往李書賢的書房走去。

未至門前,便聽到年輕女子極盡柔媚的嬉笑聲,接著是李書賢的大笑聲,約莫一陣地追逐,打碎了花瓶之類的東西。云谷報了聲自己的身份,里面隨即一陣寂然。書房的門打開了,李書賢莊嚴(yán)地走了出來,年輕女子也跟了出來,衣衫不整,頭發(fā)隨意挽成彎曲的流蘇,很美麗宛如三月最艷的桃花?!百t侄睡得可好?”李書賢瞬間堆出十二分的親切。

“謝大人照顧,昨日學(xué)生。。?!崩顣t順手止住了云谷的話語。

李書賢給安排了文書的職位,云谷意氣風(fēng)發(fā),摩拳擦掌打算干一番事業(yè)。可惜公務(wù)總是一件累積另一件瑣事,枯燥無味,無窮無盡,百無一用,甚至不及院中掃地仆人的價值。

時光像小偷,一天一天無條件地溜走,清泉寶劍已經(jīng)許久未開。庭院深深幾許,梧桐樹籠罩著一大片的天空,寬大的樹葉間或飄落,像思念的淚,點燃?xì)q末的秋天。云谷忙完公務(wù)懶坐在石板棋盤旁的凳子上,看蔚藍(lán)的天空。突然感到有人拍肩膀,回頭只見一個跟自己同齡的小吏手拿棋子,外貌只能看出一種迂腐,不像別人那般深度。

“可否下上一局?在下楊凡”說著便要在對面落座。

這個名字飛快地在腦海中閃過,“令姊是楊文,令尊是楊顛?”

對面的小吏面露懼色“你是?”

“這是你姐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云谷將懷中的那玉鐲遞與對方,“岳麓山下我遇見你姐,受托交付與你的”

楊凡撫摸著玉鐲,不禁流起淚來,口中渾濁地說著“一家人怎么。。。老天爺啊。。?!?/p>

云谷安慰了一番,沒有下棋,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任秋敲打著臉,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壓著大地,梧桐樹陰郁地站著,讓金黃色掩蓋了歲月的皺紋,無情的秋天似乎要剝落綠色的華彩,連同芭蕉也默然哭泣。

云谷仰面輕輕吼了一聲,雨水見縫插針流進(jìn)了一些,苦澀的味道讓他愈加苦悶,頭發(fā)濕濕的,衣衫也水淋淋的。突然聽到府衙外人聲鼎沸,云谷便深吸一口氣跳上了屋頂,放眼望去:一大片烏云落在地上似的,黑壓壓的人群占據(jù)了半條街,跪在府衙門口跟士兵對峙,口里哭喊著各種詞語,都一個聲調(diào)。云谷這才想到這應(yīng)該是云陽郡和丹陽郡的難民了,連續(xù)一個月的雨活像孟姜女的眼淚無窮無盡似的,本來該是秋收的季節(jié),這個地區(qū)卻成了難民營,靠天吃飯,百姓的命掌握在老天的手中,逃不掉的。

云谷仰天長嘆,縱身從屋頂下來,換了一身干衣服,去了李書賢的書房。

“大人,請開倉放糧吧。。。否則。。?!痹乒雀甙旱那榫w把臉染得微紅。

李書賢標(biāo)志性的揮了揮手,示意不要再說下去,臉上竟漂浮一船酒窩,“本官已然知曉,賢侄休要再論,自有定奪,你下去吧”

“可。。?!痹乒让黠@更激動,身體氣得有些發(fā)抖,但還是止住了言語。

“賢侄啊,我是看在你乃我書院學(xué)生才倍加呵護(hù),好自為之吧”李書賢抬起四根右手的手指并排撥動兩下,云谷便沒了抗?fàn)幭氯サ睦碛桑蛘哒f勇氣。

回到自己的房間,云谷從墻上取下寶劍,左手在劍鞘上來來回回,忽然一襲寒光掠過屋內(nèi),桌子瞬間分成兩段,絲毫沒有裂紋的跡象,仿佛兩塊桌子生來就是兄弟。從柜里跳出一壇紹興女兒紅,移過另一張桌子放下,舉壇便飲,細(xì)碎的酒水從嘴角滑落,沾濕了青衿。怎奈今日酒不醉人,云谷閃身到了屋頂,懷中依舊抱著“女兒紅”,雨悠閑地續(xù)著故事。門外的情勢變得嚴(yán)重,周邊有很多因為饑餓昏倒的百姓,分不清衣衫襤褸的難民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清晰的是他們哭喊著往里沖,一次被轟了出來便準(zhǔn)備第二次進(jìn)攻,手無寸鐵卻義無反顧,場面驚呆了屋頂上將要喝酒的人。士兵們不知是得到了哪個命令,突然爆炸似的拿著武器往外反撲,難民踐踏著難民往后退去,泥水濺起老高,嘴里說著十一世紀(jì)的咒語,一切都是那么現(xiàn)實,那么殘酷。云谷仰頭繼續(xù)喝酒,眼淚伴著秋雨滴進(jìn)酒里,緩緩地流到心底,苦澀的味道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愈陳愈苦。

夜幕沒有因為雨遲到一分一秒,倒是雨的緣故,府院中死一般的靜寂,沒有該有的蟲唱,缺少往日必備的雞鳴,雨打芭蕉,平添十二分的怨愁。庭院深深,簾幕無窮數(shù),一個失意的人對影舉壺,紅燭昏羅帳,丈量不出善惡和苦楚。

一個黑影閃過窗前,緊接著大隊士兵緊鑼密鼓地搜查叫喊聲,“這邊,那邊”,近來風(fēng)聞江湖俠盜鶴孤鳴劫富濟(jì)貧,在民間享有神譽,難不成是他來府衙劫富來了?

云谷推門出去,攔住一個小兵問明事由,正是有人來到太守錢財。武功如此了得,定是鶴孤鳴駕臨府衙,云谷竟然感到莫名地欣慰,久久不見的笑容開花了,待衛(wèi)隊走遠(yuǎn),云谷猛然發(fā)問“屋頂?shù)您Q大俠,可否舍下一敘”

一個長發(fā)短簪,手持大刀的長衫大漢從屋頂翻身下來,向云谷拱了拱手,“閣下內(nèi)力深厚,佩服!”

“請”云谷把鶴孤鳴引進(jìn)內(nèi)室。

云谷一手提一壇“竹葉青”,擺上兩支海碗,一言不語,相對而盡。

“我雖官府中人,但深深佩服閣下,故以誠相邀。今日府外哀民遍地,可太守大人無動于衷,苦勸不聽,心無良策”云谷皺著眉頭,將碗端起來。

“當(dāng)今世道混亂,國運不濟(jì),貪官污吏尸位素餐,民不聊生,邊患也不絕于耳”鶴孤鳴也端起海碗碰了下飲干了酒。

門外一陣敲門聲,云谷示意鶴孤鳴莫動,便起身開門。三兩句打發(fā)走了來人,大隊士兵的腳步聲漸漸模糊了。關(guān)上門,云谷和鶴孤鳴續(xù)一杯酒。

“云兄,知道這狗官有多少財富嗎,白銀一百萬兩;知道府庫有多少糧食嗎,夠這些難民吃三個月”鶴孤鳴嘆了口氣,拍了拍云谷的肩膀。

紅燭漸漸暗了,云谷趴在桌子上,嘴角的碗倒向自己,酒順著桌角浸漬了一大片衣服;鶴孤鳴很寫意地躺在椅子上,鼾聲喚起了遠(yuǎn)方的魚肚白。劍和刀凌亂地睡在地上,好像在努力擺出和它們主人一樣的姿勢,卻沒有成功,東施效顰,笑歪了碎壇子的臉。幾聲雞鳴,云谷醒來,鶴孤鳴早也不見了蹤影,桌子上留下兩個字“謝謝”。

到了初,天空終于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陽光不冷不熱,院子里楓樹和梧桐光禿禿的,沒有風(fēng)的痕跡,最后的落葉紅黃相間地布局著,不來不去,在太陽下或安詳或落寞。

云谷百無聊賴,漫步市井,此時人喚作“瓦子”。集市店鋪鱗次櫛比,用做招牌的旗幡讓人宛若置身戰(zhàn)場,小攤位的攤主叫賣聲此起彼伏,來來往往的買客穿雜其中,愈使得集市沸騰。賣炊餅的大郎,看梨攤的小哥,演周易算卦的長須老者,大片空地更有雜耍的戲團(tuán),叫好聲震天。云谷只是往前走著,不知走了多久,抬頭看時,上書“醉仙樓”是也,便徑直往里面走去。

“來啦,客官,想吃點什么?”小二快步跟上來,搭訕著,“這邊請”

“一壺酒,二兩牛肉”云谷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獨飲到半酣,樓下傳來打罵聲,探頭出去看時,正看到楊凡被店家小二推出去,還順帶踹了一腳。云谷大怒,飛身樓下,小二大驚一聲,待云谷問事,小二唯唯諾諾“他吃完就沒錢,老板讓趕出來”。

云谷從懷里拿出銀子擲給小二,便邀楊凡上樓喝酒,沒料到楊凡突然淚流滿面,無限的委屈溢出胸腔。在云谷的循循善誘下,楊凡訴出原委:李書賢見楊凡妻子劉氏頗有美色,便軟硬兼施,將劉氏納入府中,被糟蹋后,劉氏三尺白練香消玉損,楊凡無奈無力也無能,只得忍氣吞聲,每日借酒消愁。家中才資不足,不難料到如此地步。云谷聽畢,青筋暴起,給了楊凡幾兩銀子,快步回郡府。

云谷推開房門,見李書賢安然地品茶,茶香裊裊,抬起蘭花指輕撫流霧。李書賢喜怒不形于色,只悶悶說道“怎么不報?”

云谷朗聲質(zhì)問“楊家娘子是你逼死的?”劍柄正對著太守。

“胡說什么,大膽妄徒,滾出去,”李書賢起身正色道。

云谷哼了一聲,向后移動了一小步,“上次門外數(shù)千饑民,府庫里卻有成山的糧食,對吧?”

李書賢稍微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笑著說道:“你說得都沒錯,可我是太守,是這里的王,這算什么”

云谷拔出劍來,劍鋒犀利如往,架在李書賢的脖子上。李書賢還未相信,“你敢殺我?”

云谷面無表情,劍鋒絲毫未動,眼神對視著李書賢,目不轉(zhuǎn)睛。李書賢慌了神“賢侄,念你我同門,饒我一命吧,一切如往”

云谷輕輕滑動一聲劍柄,李書賢大喊著“來人啊”倒下了。

云谷對著快要瞑目的李書賢說:“這是你應(yīng)得的”

推開門,院中數(shù)十衛(wèi)兵手持長槍短刀殺來,長劍向后憋著,一如將要沖鋒的戰(zhàn)士,微風(fēng)吹動長發(fā)。云谷一道劍影,前排的衛(wèi)兵次第倒下了,落入包圍圈中,云谷揮舞著清泉,在空中或地上閃轉(zhuǎn)騰挪。云谷不愿糾纏太久,飛身去了馬廄,騎上一匹馬奪路向北方逃去。

騎馬大約行了幾百里,天色漸暗,云谷下馬安頓,找到一片空地,系上馬繩,生起一堆火來??粗鹈绾鲩W忽閃的,山林里偶爾有狼的叫聲,也就是出了云谷唯一的動靜,竟讓流浪的人感到溫暖。回岳麓書院?必然不行,會拖累夫子和嫣然的。云谷圍著火堆坐了一宿,當(dāng)?shù)谝唤z陽光陽光灑在身上時,云谷打定主意,去軍營投奔賀天。

第三章 城殤

襄陽,自古兵家必爭之地。此城亦留下了無數(shù)文人墨客的華彩和足跡,山水皆有奇景。 詩仙有云“襄陽行樂處,歌舞白銅堤。江城回綠水,花月使人迷”。王維也有佳篇傳世“楚塞三湘接,荊門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ひ馗∏捌郑憚舆h(yuǎn)空。襄陽好風(fēng)日,留醉與山翁”。這是以前的事情了或許,襄陽城外黃沙漫天,黑云厚厚堆積著壓了地上一大片,殘陽泣血,在黑色的大幕角落書就濃墨重彩的一筆。三十里外云谷看到蒙古軍隊如云的戰(zhàn)陣,旌旗蔽天,吹角連營。襄陽城門緊閉,一襲狂風(fēng)掠過,馬昂首抬腳長嘶一鳴,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位農(nóng)夫趕著一群羊往來于昔日桃花盛開處。云谷細(xì)看,發(fā)現(xiàn)這牧羊人鬼鬼祟祟,有細(xì)作之嫌,便把他抓了。

故人相聚,自有感動之情。

“云兄,歡迎到來,我早就知道你終歸要來的,官場水深,無你我立身之地”賀天坐在上首,舉杯向云谷勸酒,盡書兄弟之情。相別之后發(fā)生的事相互講了,又是一番豪飲,賀天安慰云谷云陽郡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建功立業(yè)后一切皆成。此時愈發(fā)顯得賀天的將軍風(fēng)度,云谷眼神里藏著幾分歆羨。

忽然想起細(xì)作之事,云谷拍腿疾起,道:“賀兄,路上我見一人有細(xì)做嫌疑,大可審查一番,或許有用”。

“正是,最近我軍的動態(tài)似乎盡在蒙軍的掌握之中,此人或許是突破口,來人,帶進(jìn)來”

副將李達(dá)進(jìn)來報稱細(xì)作已毒發(fā)身亡,兩人聞聽皆大驚,賀天放下手中的酒杯,“也是烈性漢子,厚葬他吧”。復(fù)又端起酒杯飲畢。

“你我兄弟聯(lián)手,襄陽城無憂亦,來,干杯”。

議事廳外,一陣喧嘩,旌旗華蓋,聽得到“知州大人到。。?!?。賀天攜眾人離席迎接,云谷一如既往看不慣這些官場排場。知州蔡恒系京師蔡太師之子,在襄陽手握重權(quán),似乎要一手遮天。蔡恒坐在剛才賀天坐的位子上,賀天則移過下首坐定,眾將領(lǐng)齊齊地望著知州等待訓(xùn)示。知州端起身前的茶杯,蘭花指輕輕拂動茶霧,約摸一刻鐘,才依依不舍地丟下茶杯,略顯疲憊的將領(lǐng)們正欲洗耳恭聽。

“如今蒙古那些小廝在城外扎營,就那么一點兵,嚇唬草民罷了,我限你們一月送他們回草原老家”說著轉(zhuǎn)向賀天“賀將軍,本官可等著向朝廷給你報喜呢”

“大人,蒙軍驍勇善戰(zhàn),實非一時可退,需從長計議。。?!?/p>

蔡恒打斷了他的話,“敢違我的命令,就是違抗太師,就是違抗陛下,你們看著辦吧”說畢,拂袖而去,后面的小廝嘻嘻哈哈地彎腰追了去。

云谷從心底鄙視這個太守,整個一狐假虎威的紈绔子弟,意氣用事在戰(zhàn)場上是要付出成千上萬人生命的代價,甚至是丟城王國,越想越害怕,一絲涼意爬上后背,久久不能釋解。

云谷向賀天表達(dá)了招募飛天的黑風(fēng)寨人馬的想法,賀天大喜,向上位為云谷求了驍騎尉的官職,送了一百兩銀子做路上盤纏用。襄陽城里人流不息,往來如織,叫賣聲似乎是要對抗城外的連天號角,此起彼伏。戰(zhàn)馬雕鞍,云谷抖動韁繩,越過市井,遠(yuǎn)離遮天的戰(zhàn)陣。

岳麓山正值盛夏,禪定的風(fēng),靜如水的松,白鶴泉飛流而下,若啼若笑,似瘋,山寺間或飄來的鐘聲。幾年未見,有種熟悉后的陌生。云谷立在山腳下,想念的心和衣錦還鄉(xiāng)掙得憂愁,沉默中飛身到了樹頂,望著書院的大門臉上郁郁蔥蔥,隱隱約約的海棠花依舊,旁邊的花池結(jié)了一顆紅豆。

“兄弟,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大哥”

兩人抱拳以禮,云谷說明來意,飛天消瘦身軀上新蓄的胡須左右搖擺,手扶案桌,低頭陷入沉思。底下的嘍啰們注視著他們的領(lǐng)袖,宇文都勸導(dǎo)“大哥,你決定吧,大家誓死追隨大哥”,眾人一片應(yīng)和。

飛天緩緩從虎皮座位上站起來,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襟,換了一派文人的風(fēng)采,向眾人莊嚴(yán)地宣告:“從此,我們就是官軍了,不是山匪”。云谷忽地有些激動,眼角潮潮的。

云谷·賀天·宇文都三人并肩騎馬在最前排,后面大約形成了一支千人的即戰(zhàn)力軍隊,衣衫各式各樣,五色雜陳,仿佛是丐幫的一個分舵在轉(zhuǎn)移。驛道兩旁站著藍(lán)墨色的羅漢松,煞有介事地審閱這支將來戰(zhàn)場上的舞者,寒鴉數(shù)鳴,引得人群一陣騷亂,叫不出名字的兵器上掛著條幅,高高低低的是夜幕降臨前最后的黑色幽默。

“兄弟們,嚴(yán)肅些才好,我們現(xiàn)在是官兵”飛天向后尋道。

云谷一行人進(jìn)入城中發(fā)現(xiàn):寬闊的街道上了無行人,于離開時的繁花似錦如隔三世,軍隊在緊急的調(diào)防。云谷煞是不解,安排眾人后,便引著飛天和宇文都到議事廳找賀天商議。

進(jìn)門云谷頭暈?zāi)垦#覂?nèi)正處赫然放著賀天的牌位,院中人不知去了哪里,空空蕩蕩的。

綠蔭獨倚斜欄,風(fēng)細(xì)細(xì),亭臺不語,暗殤幽園。

云谷心憑意氣,攜飛天等人頭戴白布,身穿白衣,召集了襄陽城各將領(lǐng)。議事廳里,云谷一手舉著牌位,一手持長劍,怒視群雄,忽地一道劍光,長桌便粉身碎骨。

“如若被我查出是誰暗害賀將軍,此桌便是他的下場”將領(lǐng)們遠(yuǎn)不知此人有這般氣場,皆大驚,表示愿為將軍報仇。

襄陽城外,蒙古軍隊蠢蠢欲動,像枕著咸魚的老貓,城門縫隙利刃也難穿過來,城內(nèi)整齊的腳步響徹在安靜的大道上。云谷在城樓上踱著步,眺望著“退避三舍”的蒙古軍,右手握著挎在腰間的劍柄,像其他的將領(lǐng)一樣滿臉滄桑帶著胡須。城門突然洞開,一騎像箭上的弦飛似的直奔蒙古軍方向而去,城樓下士兵大喊有人奪路逃走,云谷看定認(rèn)出是李達(dá),一切也就明白于心了。云谷翻身至樓下,恰落到一匹馬上,直直地向李達(dá)追去。李達(dá)看到云谷追來,不住的拍馬快行,來人也大幅抖動韁繩,兩人相距十丈左右,像影子般不舍不理。寬闊的大平原上,縱馬狂馳,塵沙敲打著臉龐,眼睛微瞇著看著前方,耳畔響起的是風(fēng)聲。離敵方軍營越來越近了,李達(dá)揮舞著用絲綢繪成的作戰(zhàn)圖向蒙軍示意,后面的云谷依舊緊追不舍,這是個十足的瘋子,最少在李達(dá)眼里是。軍營的大門打開了。。。

一腔血灑在了轅門前,云谷合上滴血的長劍,拾起作戰(zhàn)圖還有李達(dá)的頭顱,打馬離去,后面跟著一千多手持彎刀的騎兵,狼煙四起,喊聲震天。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玄驚。

(議事廳內(nèi),云谷升帳)

墻上貼著一幅極大的作戰(zhàn)圖,云谷仗劍坐在圖前,底下的將軍們一言不發(fā),等待指示。云谷用手在圖上不斷滑動,最后落在一個叫虎峽的地方。此處兩山對視,中間留一十丈寬的道路,若依山勢,伏擊于山頂,大事可成。固然需要以利誘使蒙古軍隊主力來此。

云谷向眾將領(lǐng)一一說明作戰(zhàn)計劃,皆稱善。講到誘騙敵軍的先鋒部隊時,飛天攬下大任,久安于此,黑風(fēng)寨眾人馬早已摩拳擦掌了。云谷應(yīng)允,調(diào)撥一千人加于原有人馬,列為飛天指揮,云谷又交代了詳細(xì)事由。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飛天部見敵人追來,便疾馳往虎峽開拔,漸漸地只剩下幾百騎兵追趕,飛天部士氣頓時大振,回頭廝殺而去。殺得正酣,只見不遠(yuǎn)處突然多出上萬的彎刀戰(zhàn)馬,飛天大叫不好,可已經(jīng)脫不開身,一邊揮舞著長劍砍殺敵人,一邊對宇文都狂吼“按計劃行事,帶人快撤,撤”

“大哥,你呢?”

“快走,不要管我,要不然云谷的大計就完了”

宇文都竟然流淚了,帶一千多人縱馬繼續(xù)向虎峽轉(zhuǎn)移。身后的飛天陷在了巨大的包圍圈中,身中一刀,又一刀,傷痕累累,血灑大地,身軀機械地?fù)]舞著兵器,終于倒下了。飛天的戰(zhàn)馬安靜地在不遠(yuǎn)處站著,目送著兇手們吼著不明白的蒙古語狂奔,殘陽下的戰(zhàn)場除了安靜就是安靜。

虎峽一戰(zhàn),云谷的軍隊大挫蒙軍士氣,蒙古人也撤回了草原,襄陽城外一望無際,燎原一如大漠般遙遠(yuǎn),城門敞開著,來往的路人閑適而又寧靜。云谷許久沒有從飛天戰(zhàn)死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在院子中柳樹下,想起賀天飛天的相繼離世傷心之情再起,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小雨,胡子上點綴著雨珠,分外美麗,如果有女人在身旁,肯定會醉心于此景的男人。

暫時襄陽無戰(zhàn)事,云谷給嫣然去了一封書信,上書“秋風(fēng)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fù)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一日,士兵來報,知州大人有請。云谷只身進(jìn)入府院,忽然天降大網(wǎng)罩在身上,幾十個士兵將云谷抓住,用繩索綁定。蔡恒這時帶著頗惡心的奸笑腆著肚子來到云谷身邊,嘲諷道:“你不是很厲害嗎?哈哈”

云谷大怒:“不知末將何錯之有?”

蔡恒很淡然地答道:“你啊,不該通敵叛國啊”

“不會是大人您的主意吧?怕功高蓋主?”云谷大笑一聲,蔡恒趔趄了一步,揮手讓人帶下去。

州府大牢里像是被撒過水似的,蚊蟲低低的聲音聽得也很清楚,長一里地的牢房,可憐的只有歇斯底里一道陽光。犯人們不到飯時,都躺在自己的鋪上一動不動,只有云谷端坐著,白囚衣上染滿了血,簡直分不出鞭子的痕跡,一碗冷飯絲毫未動,像是一幅殘忍的畫。云谷沒聽見外面的打斗聲,睜眼時宇文都站在碗前,一言不發(fā),只看得出曾哭過。云谷也不明白自從大哥飛天死后,宇文都從一個殺手般冰冷的人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宇文都把行走不便的云谷抱上馬,背上從蔡恒府中偷出來的清泉寶劍,縱馬離去。云谷在馬背上艱難地回頭看了眼為之奮斗為之犧牲的襄陽城,殘陽照在琉璃瓦上,一絲悲涼定格在了黃昏時分。

第四章 槳聲燈影

天涯舊恨,獨自凄涼人不問。欲見回腸,斷盡金爐小篆香。

黛蛾長斂,任是春風(fēng)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減字木蘭花》

天朗氣清,惠風(fēng)安祥地婆娑著楓葉,燕子飛得很高,排成一字型挑戰(zhàn)天空的極限,偶爾走過兩個扛著鋤頭的農(nóng)夫,陽光被葉子切割成一段一段流浪,格子紋在誰都不經(jīng)意間笑開了花。

楊柳依依,絲絳悠悠地在離人的身旁舞動姿態(tài),欲顯風(fēng)騷。云谷勒馬站住,深邃的眼眸里透著未解釋的密碼,目送宇文都打馬離去,像風(fēng)一樣飄散在了遠(yuǎn)處的驛道。

兩人從襄陽城出來后,屢次化裝,到處躲避官兵追捕,時而是耕田的農(nóng)夫,時而化身江湖藝人,最后兩人輾轉(zhuǎn)來到了秦淮河一帶。此地雖易隱蔽,但還是膽戰(zhàn)心驚地過了兩個月的養(yǎng)傷歲月,時值春末夏初,萬物生機盎然的樣子,宇文都見云谷已無大礙,便向云谷告辭。宇文都打定主意,希望回到黑風(fēng)寨重整旗鼓,劫富濟(jì)貧,甚而抵抗將來的蒙古軍隊,宇文都希望云谷做山寨寨主,以圖大業(yè)?;蛟S已經(jīng)被時間消磨得沒了銳氣,云谷選擇了歸隱,兄弟選擇了同意。臨行前,打算讓宇文都給嫣然帶封信,可終歸還是把寫好的信沉沉地揣在了懷里。從此一別,天各一方?;爻堑耐局?,馬蹄上粘著些許野花,紅綠相間的樣子,可惜美好的事物碎了,碎了遠(yuǎn)遠(yuǎn)的一地落寞。

煙籠寒月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

秦淮河一帶,海納六朝舊事,繁花似錦,歲月如歌,如夢如幻。河水碧陰陰的,厚而不膩,像河畔歌女的金粉所凝集。一抹紅霞戀著天邊,那漾漾的柔波在水面上招搖,那么恬靜,那么委婉,云谷一面想象水闊天空,一面眺望著紙醉金迷。到了燈火明時,夜幕才不舍地垂下頭去,像個委屈的孩子沒來得及向大人申訴,槳聲顯得愈發(fā)的清醒,是這個后庭為數(shù)不多的不醉客。燈影里散出黃黃的散光,反射出一片若即若離的煙靄,在暗暗的水波里,逗起縷縷的明漪。云谷坐在艙前,聽著悠然間歇的槳聲,在燈影的闌珊處恍惚進(jìn)入了夢境。

不遠(yuǎn)的水面上,飄游一只畫舫,船前的兩側(cè)掛著燈彩。霧靄里漸漸地撩起一絲一絲的琴聲,像春風(fēng)拂面而來,舒緩熨帖,天籟之音猶如水墨國畫讓人不禁為之感動。畫舫的紗簾輕輕擺尾,偶爾顯現(xiàn)佳人的衣衫,一副古琴橫置中央,風(fēng)過后簾幕落下,一切景色回到了故事里。云谷待回過神來,槳聲燈影已遠(yuǎn)去,留下一個唯美的背影,船艙前云谷看著看過。

翻身到了岸上,沿著綠楊白堤漫步,夜色下各有所息,大船小船都系在了碼頭,兩岸的雕欄畫棟燈火點點,像繁星落了凡塵,化成一世的憂傷。云谷走著,想著,很多。。。

街頭巷尾皆傳:紅樓苑近日有一絕色美人,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更讓人動心的是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見的人都認(rèn)為她是牡丹仙子下凡。云谷見聞此事,頗感興趣,遂到紅樓苑一游,以窺傾城之容。

紅樓苑不似平日的妓院,只見一座偌大的府院,未進(jìn)其內(nèi)已感其幽。大門外幾個衣著華麗的仆人招呼進(jìn)出的士族,一張桌子上筆墨紙硯一應(yīng)俱全,錦帽貂裘的一位士子正揮毫潑墨,行書如行云流水。為見佳人面,累了峨冠博帶。云谷搖搖頭微微笑了笑,提筆銷魂斷腸句,疾走斜行,瞬間書就。

“簾下清歌簾外宴。雖愛新聲,不見如花面。牙板數(shù)敲珠一串,梁塵暗落琉璃盞。

桐樹花深孤鳳怨。漸遏遙天,不放行云散。坐上少年聽不慣。玉山未倒腸先斷?!?/p>

——《見》

駐足的行人多有擊節(jié)稱嘆的,詞句的幽美不消細(xì)說,一個個文字像跳動的音符活躍在生活中,演繹在一首歌里。云谷瀟灑地抖動了下清泉劍,這個習(xí)慣的動作,不禁引起了護(hù)院的高手們的警惕,眼神里透著反射般的敵意。待傳遞詩詞的小廝出來,聲言小姐請公子入內(nèi)一敘,護(hù)院高手們這才放下心來,手也從劍柄上放下來。

風(fēng)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xì)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發(fā)絲隨風(fēng)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fēng)情,而靈活轉(zhuǎn)動的眼眸慧黠地轉(zhuǎn)動,幾分調(diào)皮,幾分淘氣,一身淡綠長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這是云谷第一次見紫蘭時的模樣,后來回想時依然如在眼前。

“紫蘭小姐,小生云谷有禮了”

“云公子請坐”

侍女見兩人坐定,便起身關(guān)上門離開。

溫柔籠罩著不大不小的閨房,燭兒花兒紅,紫檀香氤氳開來,葡萄美酒夜光杯,杯中水光瀲滟,兩人相對舉杯微醺,燈影里兌入流年。

“看來公子亦屬于飽經(jīng)滄桑的人士了,小女子敬佩的緊”紫蘭聽完云谷講述他這半生緣,很是感動,“公子暫可在此地逗留,小女子愿為君助力”

“謝謝紫蘭小姐,在下流浪慣了,身上已辨不清書生氣和俠客氣那般重,也或許已是一介匹夫”

“今日,家愁國患,朝中官吏渾濁不堪,君王羸弱,蒙古軍強馬壯,對杭州虎視眈眈,最可怕的是敵軍的迂回戰(zhàn)略,家園氣數(shù)將盡”紫蘭以襟掩面,低聲啜泣??吹矫廊寺錅I,云谷心里盡是苦澀,紫蘭的一番話讓云谷很感動,更多是仰慕。人都說“商女不知亡國恨”,可這些商女的悲慘命運幾人知,錦衣華服的達(dá)官貴人們還在傳唱著《后庭花》,很多故事都不那么簡單。

云谷將剩下的葡萄酒一氣飲盡,看著紫蘭微笑,這或許是云谷經(jīng)歷這么多唯一的收獲。

來往于美人佳麗之間,出入于青樓紅苑之所,自稱繼柳三郎的衣缽,填詞寫句,花坊桃塢處與歌共舞。歌臺舞榭,芳蘭醉,摸石江邊,浣花溪畔,風(fēng)景如畫。不知不覺,云谷在秦淮河畔已留一載,常常和紫蘭談?wù)撛娫~歌賦,品評他們不中意又無奈的時政。漸漸感覺人生最美,也不過如此。

(元軍大敗宋軍,國破山河,越來越多的土地淪陷)

云谷憂心忡忡,甚為朝廷抗戰(zhàn)不力而苦惱,近日寫了一封《抗元十論》,希望自己的嘔心力作對國有助,雖然心里早已明白大勢已去,只是苦無門路把自己的見解置于用武之地。一日,云谷拜訪紫蘭時,偶爾被聽出自己的救國辦法時,紫蘭便極力勸云谷寫文章廣召國人。待云谷拿出《抗元十論》,紫蘭笑得分外開心,她說認(rèn)識一些高官,應(yīng)該能通過他們的渠道,將意見帶到像飄絮般的小朝廷。

國破了,園中的花還沒臉皮的姹紫嫣紅著,云谷在梨花樹下?lián)]舞長劍,花瓣如雨般飄落,身影所至,劍光隨從,戛然而止時一身嫣然。

“好,太華麗了”

還沒轉(zhuǎn)頭,云谷就喊道:“嫣然”

“嫣然是你妻子?應(yīng)該很美吧?”

云谷笑了笑,“我以為。。。她是我未婚妻”,噓的嘆了口氣。

紫蘭娓娓道來大作石沉大海了,她不希望云谷太受挫,不住的勸慰。云谷倒顯得很平靜,反而安慰起紫蘭來,客人成了主人。

恍惚中置身書院的桃塢,一個神似嫣然的妙齡女子在長凳上嫣然一笑百媚生,走近了想要抱住,卻瞬間沒了蹤跡,“嫣然,嫣然。。。”云谷環(huán)顧四周大喊。桃花像雨一樣落下,云谷跑著喊著。。。

從夢中驚醒來,云谷淚流滿面。天明故人來。宇文都見到云谷,直接扼腕痛哭,原來書院在元軍大舉進(jìn)犯時被大火焚毀了,書院所有人在抗擊敵人時全部犧牲了,不幸的是包括嫣然。來不及與故人相敘,就策馬出了秦淮,直奔岳麓書院而去。

金陵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云谷回到了書院)

站在已經(jīng)翻修過的書院里,身旁新一代的小小書生在嬉戲追逐,云谷一副夫子模樣微笑著瞇眼欣賞一抹陽光。

繁華落盡,幽心已薄如蟬翼,俠骨柔腸,十年蹤跡十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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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蹤跡十年心的評論 (共 6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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