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摹幸福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潛伏在你的傷口。幸福是氫氣球,向天外飛走。最后都化作烏有。
——-題記
小時候喜歡跑到離家不遠(yuǎn)的小鎮(zhèn)上去玩。鎮(zhèn)上的人大都憨厚樸實。她與他們早已熟識。每逢過節(jié)或者慶祝一些事情,會舉行喜慶的活動或放些電影。(一般都是九十年代的愛情劇。)在周圍栽滿合歡的空曠廣場上,邊緣是一條小河?;ò曷湎碌臅r候,順著河流游到不知名的遠(yuǎn)方。她常常想走到河的盡頭??纯此ㄏ蚰睦铩?/p>
很多黃昏的時候,她坐在路邊的水泥臺階上。是夏末的溫暖的陽光。連身的粗麻布裙不容易識別灰塵。她脫掉鞋子,將腳趾擺弄成不同的形狀。神情慵懶而沉郁地看著地上調(diào)皮的剪影。長長的頭發(fā)傾瀉下來,柔軟的覆蓋了她蕭索蒼白的側(cè)臉。
偶爾她會長時間的注視一些陌生人。親昵曖昧的男孩女孩。面無表情的頹廢男人。唾沫飛揚不停咒罵的攤販。戴著花籃嬉笑的孩子。她最喜歡注視的是每天相攜著來又相攜著離開的古稀老人??粗麄儾铰嫩橎堑卦趶V場上漫步,然后走過落滿合歡花瓣的小徑,背影溫和。仿佛在用歲月沉淀下的痕跡傾訴彼此生命的完滿。
很多年以后,這幅相攜的畫面是刻在記憶里最溫馨的幸福。然而她卻始終無法詮釋幸福的定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她是藍(lán)。
十六歲以前,她一直生活在北方的小鎮(zhèn)長大。十六歲以后,去外地讀書。是霓虹閃爍的城市。藍(lán)說,城市像堅硬地石頭,囚禁著男人女人的空虛和寂寞。有時,會讓人無法忍受。
一年后,藍(lán)離開了這個令她無法忍受的城市。年少的她,需要干凈的自由的有漂泊味道的空氣。
她用所有的錢買了去南方的火車票。
火車整日整夜的在廣闊的田野上奔馳。她聽到火車上天南地北的普通話聲音,毫無睡意。她的心里,能聽見一直前進的聲音,像她雀躍的心臟,無法停息。
終于火車??吭谀暇┱九_。藍(lán)臉色蒼白地下了火車。她突然有些茫然,身無分文。可是她急切的想要洗澡,食物和溫暖的安眠。無法預(yù)料。她背著臟舊的帆布包步行去了長途汽車站。藍(lán)想,那里應(yīng)該是可以棲息的。
深夜的候車廳有昏暗的光。藍(lán)神情疲倦而落拓。她希望有個人能將她帶走。她開始留意一些人,眼睛明亮而潮濕,有散發(fā)野獸的鋒芒。
“跟我走么”?男人溫和的聲音。
藍(lán)的臉上綻開如花朵般的純真笑顏。
“我叫李珠晨”,他說。我注意你很久了,只是并不確定你是否會跟我走。
他輕輕的牽起她的手。手心有溫?zé)岬挠|感。她聞到男人的氣息,是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草香味的香水味道。臉部線條剛毅,不說話的時候,嘴唇緊抿在一起。凸起的喉結(jié)可以看到唾液分泌的蠕動。穿純棉藍(lán)格子襯衣,粗布褲子,系帶皮鞋,平頭。
李珠晨是高大英俊的男人。
愛情以掩耳盜鈴的姿勢華麗的鋪滿藍(lán)十七歲的白紙人生。
珠晨帶藍(lán)回家。
天亮?xí)r到達。珠晨的家并不在南京,是江南風(fēng)景秀麗的常熟。去南京是因公差。他在一家美資企業(yè)做高級主管,薪水豐厚,生活嚴(yán)謹(jǐn)。是各方面十分優(yōu)秀的男人。只是藍(lán)心有猜測。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而時常皺眉的男人,一般大都因為感情或家庭。但她沒有問。
十七歲的藍(lán)并不在乎婚姻。她所求物質(zhì)與愛情。
一切順理成章。他們開始做愛。她長長的頭發(fā)瀉滿了刺有合歡的枕頭,半掩住脖頸。她記得他的動作。他把她的頭發(fā)拂過去,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撫摸她的嘴唇。她從不涂口紅。柔軟溫暖的唇瓣像風(fēng)中無聲打開的花朵。她看到他眼睛里充滿情欲的幽深的光。似笑非笑。他冰涼的指尖輕輕撫摸她的身體。皮膚發(fā)出寂寞碎裂的聲音。泛濫的激情終于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包裹了她。有一霎那的尖銳疼痛,她悶聲咬住他的肩膀。黑暗中他被情欲扭曲的臉。她發(fā)出輕輕的笑聲。
激情退卻的瞬間。她有一種會掉下眼淚的感覺,黑暗中絲緞一樣的美麗身體蜷縮在他懷里,像生命一樣空虛和快樂。空氣充滿芳香而甜膩的氣味。她的身體已經(jīng)留下他的印記。彼此流淌在血管里,滲透在肌膚里,無處不在。
在珠晨的家里,藍(lán)買了很多花花草草的盆栽放滿了陽臺。餐桌上放著一大罐清水養(yǎng)著的馬蹄蓮。藍(lán)每天會把珠晨要穿的襯衣熨得平平整整放在木柜的格子里。只是她不太會做飯,常常照著菜譜練習(xí),卻總是不如意。她像個任性的孩子,倔強而不妥協(xié)。一遍一遍。
深夜珠晨在電腦前工作,她給他煮熱的咖啡,然后爬到他的背上去揉亂他的頭發(fā),像一只小貓一樣撒嬌。有時候靠在他的腿邊靜靜的看書。是杜拉斯的《物質(zhì)生活》。
某天早上,珠晨去上班。藍(lán)站在陽臺上澆花。她聽到門鈴的聲音,也為珠晨忘了什么東西。飛快地跑去開門。有一時間的停頓,一個容顏艷麗的女人斜倚在門口,笑容諷刺地問她,“李珠晨是住這里么?我是她妻子?!睙o聲的宣告他的所屬權(quán)。藍(lán)心里有隱隱的痙攣。
珠晨天黑時回來??吹娇蛷d里的女人,面無表情。徑直回到臥室,打開電腦給客戶寫E-mail。藍(lán)殷勤的端去冰水,笑容甜美,像討好的孩子。嬌蘭淡漠的掃了藍(lán)一眼,說,晨,我們談?wù)劇?/p>
珠晨說了進門的第一句話,你先離開,我有事要談。他對藍(lán)說。
藍(lán)順手拿了來時的帆布包,飛快的走出去。身后的紫檀木門發(fā)出用力的響聲。
她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也無從考察。唯一確定的是她愛李珠晨。那個給她住處與食物的男人??伤坪踹€不能擁有他。藍(lán)心里有輕輕的嘆息。
茫然的心無處安放。藍(lán)坐在公園的秋千上,直到深夜珠晨來找她。她看到他臉上的線條冷峻,懵懂間她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我能給你想要的物質(zhì)生活,其他一無所有。藍(lán)發(fā)出低微的笑聲,心里的失望沉重。她未開花的愛情,就此無望么。她想,她是否該告別十七歲的單純愛情了。不做任何努力。擱在回憶里,是破碎的美麗。
離開李珠晨的過程是艱難的。
他不擔(dān)心她會離開他。她沒有任何謀生能力。只能依附他。
一天深夜,她們第一次大打出手。藍(lán)沒有任何猶豫,她跑出珠晨的視線。
在一家BLANK酒吧。藍(lán)找到一份工作。只在中場休息時唱幾首舒緩的歌曲。她的聲音甜美婉轉(zhuǎn),有少女的純真。很多人都喜歡聽。她也給客人倒酒,賺取消費。這樣一個晚上她可以有兩百左右的收入。
她租了房子,在這個城市的十八層。房租昂貴。但是她感覺快樂,自由不羈的靈魂得到釋放。離開李珠晨,她可以喜歡任何一個笑容溫和眼睛明亮的男人。心像盛開的花瓣,每一瓣都是一次美麗的邂逅。
珠晨在單位請了長假,來尋找藍(lán)。他已不能放掉她。這個一無所有的女子,以他無法預(yù)知的速度迅猛的生長,像一株繁盛的植物。會開出絢爛迷離的花朵。在不自知的時間里,她融入他的骨血。雖是年少叛逆的孩子,卻是以成人的方式思考。她的與眾不同讓彼此牽絆,仿佛宿命。
站在十八層的落地玻璃窗前。俯視那些走在路上的人,無法猜測。仿佛隨時飄落的樹葉,岌岌可危。渺小的找不到任何留給后來人的可尋痕跡。她突然想去上海。
在一直行走的大巴車上,睡的深沉。她喜歡一直行走的感覺。不知道何時會突然停止,也不知道何時會有突發(fā)事件。什么都有可能,但永遠(yuǎn)都在下一刻。如果有一天可以選擇死去的方式,就在行走的過程中以一種完成的形式結(jié)束,會不會是生命最初的安樂。
上海是一個陽光充沛、人潮涌動的城市??諝馐菨翊鸫鸬臅崦?,寂靜的天空清澈而湛藍(lán)。在黃浦江邊,她靠著護欄會揚起頭,慢慢的仰下去仰下去,長長的頭發(fā)像海藻一樣在空中飄飛,微風(fēng)吹過幾縷,調(diào)皮的撫摸年輕的臉頰,帶來微癢,她咯咯的笑。腦袋開始暈眩。她看到天空中的云朵大片大片地蔓延過城市,有像馬克思的,有像謫仙的。姿勢優(yōu)美。她開始了解,心里的茫然,空洞而乏味。希冀一雙男人的手心溫柔的覆蓋,也只是一次美麗的邂逅,僅僅是邂逅。心是巨大的洞穴,無法填滿。
她爬上環(huán)球國際的頂樓,(是101層高492米),風(fēng)很大,像情人的手在安撫。云層很厚,她突然有個疑問,如果可以觸摸云朵,是距離天堂近了還是離地獄近?是否可以看到縹緲的上帝。生命的淺薄與輪回,沒有任何奇跡發(fā)生。張開雙手,做出鷹擊長空的姿勢,想像俯沖下去的極速與快樂。
一雙男人矯健的臂膀環(huán)住她的腰,她聞到陌生煙草的氣味。放松身體的每一個神經(jīng),像棉花一樣倚著他。內(nèi)心安靜。他的胸膛吻著她的側(cè)臉。散發(fā)著憂郁干凈的味道。
他說他叫兵臨城。
兵臨城帶著藍(lán)回到他獨身居住的十八層公寓。一路上她都是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在他的懷里,安靜的像一只小貓。他照顧她躺在他的床上,蓋上被子。低垂著睫毛,猜不到他心里的思緒。
凌晨她起來喝水,看到坐在地上趴在床邊的男人,唇角漾開微笑,光著腳下床。地上鋪的是暗藍(lán)色的毛絨地毯。他的房間整個布置都以藍(lán)作為主調(diào)。淡藍(lán)到深藍(lán)。純棉的布料散發(fā)干燥溫柔的氣味。陽臺的玻璃窗前擺著紫檀木貴妃椅。她用腳指頭猜也能猜到它的舒適與安逸。因是她最喜歡的家具。心里無限愉悅。
這個男人的空間她必定要填滿。她已確定他是她等待之人。她有很多人不具有的敏銳直覺,能正確無誤的判斷。
這一年。藍(lán)20歲。
她輕輕撫摸他有些堅硬的頭發(fā)。凌亂的短發(fā)襯托出頹廢的俊逸。酣睡的臉?biāo)茓雰喊闾煺鏌o邪,緊抿的雙唇,櫻紅且薄而性感,她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輕的反復(fù)摩擦,沉睡的眼瞼微斜,長長的睫毛投下一排陰影,斂住了內(nèi)心所想。她一點一點點眼神柔和地?fù)崦?。心里百轉(zhuǎn)千回。
他抓住她放在他胸膛的右手。好看的唇吐出幾個字。你是否忘記了我的名字。藍(lán)。他說。她的眼睛明亮而潮濕,”親愛的兵臨城先生,我是你房間的顏色?!八f著繼而站起來,在鋪著暗藍(lán)絨毛地毯上不停的旋轉(zhuǎn),裙裾飄飛,像夏日盛開在田野的向日葵,耀眼而繁盛。咯咯地笑聲肆意溢出嘴角,音質(zhì)甜美。她并不是容顏驚艷的女子。卻以另一種方式詮釋了她的與眾不同,并且獨一無二。無法抵抗,尖銳而直接的到達心臟某一處。
他捂住胸口。
她與他歡愛。她喜歡他好看的唇親吻她,時而溫柔時而粗暴。彼此的身體深深的結(jié)合,觸摸靈魂。她的眼淚流下來,無聲的碎裂。她看到童年時相攜著的古稀老人,步履蹣跚地走過落滿合歡的小徑,背影柔和。她突然很用力的抱住他,她想她或許可以停留,婚姻可以無關(guān)愛情。
她少年時邂逅的櫻花,那個給她住處與食物的男人,注定只能在之前或之后開花并且結(jié)果。而他們相克。他感謝兵臨城,他給她自由的空間,并不多問。彼此尊重。
藍(lán)決定與兵臨城結(jié)婚。
這一年。藍(lán)23歲。兵臨城29歲。
婚宴并不盛大。藍(lán)沒有家人,撫養(yǎng)她的奶奶,是唯一覺得可親的人。在她十五歲時與世長辭。生她的母親,跟另一個男人組建家庭,過幸福的生活。有自己的孩子。而給予她骨血的男子仿佛并不存在于這個時間,他從未露面。她不是一個女子與一男子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她是凋落的合歡花瓣。是被宿命吞噬的孩子。只能站在對岸,觀望彼岸的河流。
結(jié)婚那天藍(lán)穿著大紅旗袍,頭發(fā)高高的盤起,發(fā)間別著艷麗的合歡,開得極致。他們先到民政局領(lǐng)了象征婚姻的紅色小本。然后城背著藍(lán)去舉行婚宴的酒店。彼此感覺安然。
婚宴持續(xù)到凌晨。兵臨城喝的爛醉。他撲倒在藍(lán)的身旁,摸索著她的身體。動作粗暴,撕裂大紅旗袍。露出同色的蕾絲內(nèi)衣。他突然低低的哭泣,像個孩子。輕輕的撫摸她的輪廓。身體是盛開的合歡。細(xì)雨般的吻,很輕很柔。悄悄的觸摸靈魂,深深的抓住彼此。兩顆心逐漸趨于安寧。
婚后的生活平靜而安逸。藍(lán)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設(shè)計一些花朵的圖案。
那個男人來的時候,她放著震耳的CD,閉著眼睛光著腳神情頹靡的隨著音樂扭動著身體,像一朵頻臨枯萎的嬌艷花朵,竭盡余力的盛開,以一種絕望而凜冽的姿勢尖銳并且鈍重,抨擊他的心臟。沒有言語。心碎成五形的花瓣,看不到鮮紅的傷。
他是李珠晨。
他一直尋找她。而藍(lán)像一粒角落里的塵埃,消失的沒有任何聲音。他心有憤怒。感覺被欺騙。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她,要同等甚至高于他對她的感情。而她亦是感情淡漠的人。兩個彼此對視的人,是站在對立空間里的棋子。
他從背后抱住她,嗅著柔軟發(fā)絲的清香,半瞇著眼睛,聲音仿佛囈語。他說,跟我回去。藍(lán),我好想你。放棄與兵臨城的婚姻。他的口氣強硬。
她猝不及防的推開他,眼淚是泛濫的雨水,不能停止。
她無法停止對他的愛。她像南飛的候鳥,想要停息。兵臨城是她內(nèi)心的純凈天池,凈化她的陰暗與靈魂。給她安逸而舒適的生活。而他卻是她無法擺脫的夢魘,她要逃離。卻始終迂回反復(fù)。
他親吻她。他的嘴唇冰涼,像暴躁的冰雹,她在疼痛中感覺快樂。不停的做愛,身體密不可分,試圖到達彼此的靈魂。身上的汗?jié)窳烁筛闪擞譂?,深深的滲透在皮膚里。黑暗中他被情欲扭曲的輪廓,渾濁的眼睛,張開的唇瓣。熟悉而又陌生。她突然有了深深的負(fù)罪感,兵臨城溫和的臉看著他輕輕的笑。
她的眼淚流下來。毫無征兆。
凌晨藍(lán)悄悄的離開。她寫了信給兵臨城。她要離開一段時間。并且會回來。她第一次許諾。是對著他。
坐上飛往大連的航班。飛機在天空中平穩(wěn)的飛行,透過窗戶,可以看見白色的厚重云朵和湛藍(lán)的天。無限愜意,她覺得自由。
同排的是一個上海女孩,留長長的酒紅色卷發(fā),膚色白皙,眼神空明。有整齊而潔白的牙齒。穿寬大的黑色毛衣,透過衣領(lǐng)可以看見清瘦的蝴蝶鎖骨。下身是同樣寬舊的仔褲。她說她去大連看海,大海冬日里是安靜清冷的眼淚。泛著暗藍(lán)的光。
她叫常樂。
她們成了同行的旅伴。她的話非常多。很多時候,藍(lán)只是靜靜的聽。她告訴她,上海的奢靡與世俗,自己對工作的不滿和咖啡廳邂逅的法國男人,一切都帶有浪漫色彩。她并不確認(rèn)是否是真實的。她喜歡聽。
冬日的大海安靜而蕭索。很少有旅人來。她們在海邊的沙灘上奔跑,長長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起,是起伏的美麗。身后留下深淺不一的兩串腳印。常樂的體力透支,先跌倒在沙灘上。藍(lán)停下來,大聲的叫囂,像憤怒的小獸,對著大海。終于疲倦的倒下來,睜著乏力的眼睛,與西斜的大圓餅對峙,眼睛開始酸痛,頭腦卻很清明,是心情激蕩的挑戰(zhàn)。眼睛終于完全看不見。
藍(lán)突然有些焦慮,她想念他。不是曾經(jīng)深愛的李珠晨。是他的丈夫兵臨城。心底明媚,她要連夜回上海。
她買了凌晨三點的機票。坐在候機大廳的椅子上,她打電話給他。
“城,我突然感覺很想念你,想被你抱著,就這樣一直一直。所以買了凌晨三點的機票。你是否還要出軌的新娘”。
他聽到兵臨城溫和沙啞的聲音,我很想念你,藍(lán)。我怕你會一去不回。你已是我房間的顏色,也填滿了我的生活。幸好。我想我們能彼此幸福。他說。
這個處處為她的男人。藍(lán)舍不得了。不管是否出于愛。
凌晨五點,這個城市的上空發(fā)生了一場空難。大連飛往上海的客機由于機械出現(xiàn)故障,在半空墜落。飛機上共有52人,四十四人遇難。
兵臨城感覺到心臟在激烈的跳,似要跳出胸膛。不可截至的痙攣。在機場碰到了一同敢來的珠晨,他臉色蒼白,嘴唇輕輕的顫抖。
兩雙眼睛在遇難者名單里搜尋。天知道,他們有多不希望看見她的名字。
在最后一行的行末,她的名字醒目而刺眼。心當(dāng)真可以裂成五形的花瓣,每一瓣都刺滿荊棘,看不到鮮紅的傷。
李珠晨緊摁住心臟,輕輕的跪倒在地上,眼神空洞而無力。終于雙手都垂下來。
醫(yī)生說,珠晨有嚴(yán)重的心臟病。他可能永遠(yuǎn)沉睡,無法醒來。不排除奇跡的可能性。
兵臨城站在床邊,面容疲倦,眼窩深陷。他已無法猜測亦無法相信,她第一次給予他諾言,卻已這樣的方式終結(jié)。他的痛苦沒有擔(dān)當(dāng)。
他安排好李珠晨,遠(yuǎn)去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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