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炊煙

朱金華

戊戌年正月初頭，又回到故鄉(xiāng)。

望著屋頂裊裊升騰的炊煙，勾起幸福香甜記憶，飄散著團年桌上稻米里摻苞谷磣蒸飯還有初一早上扁食的噴香。在那饑饉歲月里，只有年關才是最溫飽的時光，對年的向往持續(xù)持續(xù)三百六十五個日夜，多少次睡夢里嘎嘎笑醒，甜甜地回味……

天剛蒙蒙亮，嘰喳的小鳥叫個不休。遠處，鞭炮零星炸響，早趕走睡意，攪擾了自然醒計劃，遂披衣起床。漫步鄉(xiāng)間，水泥路面寬敞而平整，就連門口的小路，也由水泥鋪就，不再泥濘，蜿蜒著通向一個又一個院落。低矮的石板屋找不見了蹤跡，三層兩層小樓散落在坡腳，雖沒有都市繁華，可門前坎壩下滿園子菠菜芹菜蒜苗子，綠綠一片，煞是惹人垂涎。順河而上，到得路邊人家門首，主東大老遠招呼屋里坐，近前一望，乃是小學同窗，拱一拱手相互祝福新年，不再客套“吃了沒有”，也不是往年新正上月到門一碗黃酒泡麻花的清甜熱情，吩咐廚下到壩下揪幾把菜，不大會兒功夫，連同麻花豆腐干子酥果子，幾盤菜肴端上桌，扁起袖子“翹起眉頭五魁首哇，六六六，六六六……”

幾杯酒下肚，不善言談的同學打開話夾子沒完沒了，講他早幾年如何起早摸黑奔波忙碌臨了還是怕過年怕來客，見生人見熟人劈面就問“吃了嗎”，人家即便沒吃相互尷尬著咧咧嘴一笑了之，講他現(xiàn)如今日子不再緊巴有吃了有喝了有房子了，管他南來的北往的出苦力的還是國家干部，門前路過渴了喝水餓了吃飯，不再為來了稀客滿屋子轉(zhuǎn)悠半天端不出一碗像樣兒飯，家家戶戶沒有誰再為吃食熬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轉(zhuǎn)到半溝，一蓬蓬香菇棚搭在那里，與以往不同的是，沒有忠實的狗守護在棚口見了陌生人惡狠狠汪汪不停，問詢正在摘香菇的山民，答曰：往年賊多，養(yǎng)狗護院防賊，守著守著依舊丟東掉西，如今香菇棚敞開也沒人偷摘，衣裳再貴搭在竹竿上夜里不收起也沒人去偷，柴狗子不需要養(yǎng)活了，只有講究人家養(yǎng)著尺把長寵物狗，搖頭晃腦供主子歡心哩。

故鄉(xiāng)雖是山村，距街上集市不過二十里地，臘月八大包小包置辦年貨的時節(jié)，沒曾忘了在擺攤寫對聯(lián)的老先生手中買回手書春聯(lián)，內(nèi)容高雅，大門聯(lián)以寫景為主：“觀山河依然舊景，看楊柳又是新春?！痹钗輨袢苏湎ЪZ食：“粒米皆從辛苦得，寸薪不是等閑來?！蹦E文靜，唐楷，魏碑，行書，隸書，異彩紛呈，還春聯(lián)以本來藝術面目。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山村一片輝煌。花子炮沖天而起，鞭炮聲聲，孩童追逐嬉戲著，歡笑聲此起彼伏。我?guī)еⅤ高M入夢鄉(xiāng)，凌晨醒來，扒在窗前賞景，山村依舊亮堂，日光燈透過細細紅紗，將大地照耀得一片通紅。這與三十年前紅蠟燭燈籠閃爍，與二十年前水輪泵發(fā)電燈泡里一條紅筋筋，還有幾年前網(wǎng)電開通時候臘月三十晚上亮個把小時相比，現(xiàn)如今直到十五以頭，每夜通宵，節(jié)能燈不曾熄滅，照耀著紅紅火火的年。

又見炊煙升起。故鄉(xiāng)，永久的牽掛，伴著縷縷炊煙，飄忽無窮記憶……

原載《三秦廣播電視報》2018.03.06

《商洛日報》2018.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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