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學(xué)瑞的心靈中，千年春節(jié)，既沒有往日那種朗朗的笑聲，也沒有往日那種快樂的歌聲，只有沉悶、煩惱與寂寞……

潘沿美拒絕借款后，使王學(xué)瑞無法把母親送入醫(yī)院治療，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她老人家的病情一天天在惡化。

春節(jié)期間，王學(xué)瑞心情加重，他與家人一起，不外出門，只是日夜守護(hù)著重病在床上的母親，輪流著為她老人家洗身、洗臉、喂飯、拾屎、拾尿，盡孝子之心。

2000年3月6日下午6時50分，也就是春節(jié)剛過去不久，剛過九十歲的母親，這天傍晚，當(dāng)王學(xué)瑞給她喂飯時，在吃飯中途突然停頓下來，用很吃力的口氣對王學(xué)瑞說：“孩子，媽相信你是一位好孩子，不貪不挪什么都不要怕，上帝保佑你。”剛說到此，好像氣上不來似的，她稍停而停，然后，她接著說：“孩子，媽媽躺在床上，連累你多…年…”

剛說到這里，王學(xué)瑞看到母親說話很困難，他就打斷了母親的話，安慰地說：“媽媽，請您不要這樣說，您這樣說更使我難過與內(nèi)疚。不是媽媽連累兒子，而是兒子連累了您老人家，使您連入院的機(jī)會都沒有呢！”

母親用那雙沒力的手輕輕地?fù)崦鯇W(xué)瑞的臉額說：“媽媽能活到九十歲，這就很滿足了。是媽連累了你?！?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王學(xué)瑞望著母親消瘦的臉孔，心中感到很內(nèi)疚地說：“媽媽，您不能這樣說，造成這樣的情景，怨兒子無能沒本事。”

說到這里，母親的眼睛里漸漸充滿眼淚，她含著眼淚安慰王學(xué)瑞說：“媽知道你心里很痛苦與委屈，家中，要照顧我，外面又受到別人陷害打擊，幾年沒有領(lǐng)工資，生活對你壓力很大?！?/p>

王學(xué)瑞看到母親淚水滿眶，于是，他一邊用手為母親抹去眼淚，一邊強(qiáng)裝笑容地說：“只要媽媽沒事，多活幾年，什么事情我都能頂?shù)米　！?/p>

母親輕輕地拉著王學(xué)瑞的手說：“你不要過分傷心、煩惱，要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相信黨……”說到這里，她再沒力氣說下去了。

王學(xué)瑞看到這一情景，心急得一下子抱著母親痛苦的大喊：“媽媽……媽媽……”

在廚房煮飯的夫人周蘭，她聽到王學(xué)瑞的叫喊聲，于是，她就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迅速地朝母親的房間跑去。

當(dāng)她跨入房間，看到母親有氣無力地躺在王學(xué)瑞的懷中，眼睛呆呆地瞪著時，馬上知道母親生命處于生死一旦，生離死別之際，她伏在母親身上傷心哭了……

十分鐘過去了，她看到母親的眼神依然呆呆地瞪著不動，只有脈搏在微弱地跳動，她看到母親活著的希望渺茫了，一邊哭泣一邊走到衛(wèi)生間，端來一盆清水，為母親擦身洗腳，然后，她為母親穿上新衣服……

正在陽臺上給鮮花澆水的女兒梅梅，這時，她聽到媽媽的哭聲，也急忙停止?jié)菜棠痰姆块g走去。此刻，奶奶嘴巴張開，痛苦在喘氣，當(dāng)梅梅看到奶奶這一痛苦處境，也哭了。她見媽媽為奶奶擦身洗腳，于是，她也拿來一把梳子，一邊抽泣一邊為奶奶梳頭發(fā)。然后，她急急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把自己那塊心愛的玉佛放到奶奶的床頭上，希望玉佛公公保佑奶奶平安無事，早日康復(fù)。

剛穿好衣服，梳好頭發(fā)，躺在王學(xué)瑞懷中的母親，這時，她老人家微微地睜開那無神的眼睛靜靜地望著王學(xué)瑞，她一邊淚水悄悄地從眼角流滴出來，一邊有氣無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孩子，我要……走了！”

王學(xué)瑞聽到這里，心里悲痛地說：“媽媽，你不會走……”

稍停片刻，母親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王學(xué)瑞說：“我死……后，你……不要……悲傷，要堅(jiān)強(qiáng)……”說到這里，長嘆一聲，在七時四十九分，她閉上眼睛，永遠(yuǎn)走了。

母親閉上眼睛后，剎那間，王學(xué)瑞手中的飯碗一下子掉落到地上，那吃不完的飯散落一地。

他望著母親那被病魔折磨得干枯如柴的身體，心里一酸，雙手抱著母親大聲痛哭起來：“媽媽，是我害了您。您九十歲生日僅差十天，您都不等待，就急急地丟下我們離去……媽媽……”

已哭得滿臉淚水的梅梅，此刻，她見到一生愛戴自己的奶奶死去了，她傷心地抓住父親王學(xué)瑞的肩膀說：“你為什么……為什么？是您逼死我奶奶，爸爸，您壞……”說著，她又繼續(xù)大哭。

女兒的埋怨，猶如千百支針在王學(xué)瑞心上猛刺，他慢慢地將媽媽的遺體放到地上，然后，他伏在母親的額頭上悲痛欲絕地喊：“媽媽，是兒子連累了您，使您連醫(yī)院門口都跨不進(jìn)，就在家中死去?！?/p>

哭泣不成聲的周蘭，她拿來潔白干凈的白布，慢慢地蓋在母親的身體上。

她回想起自己，自從嫁入王家之門后，二十多年來，婆媳互相關(guān)心，互相敬重，互相照顧，從沒紅過臉，這樣識事顧大局的婆婆，患病后連醫(yī)院的門都沒有進(jìn)去，就死在家中。??！良心上的責(zé)備，怎不使她傷心痛哭呢！

近一個小時過去了，委屈、傷心、郁悶襲擊著王學(xué)瑞的心。面對著母親的遺體，他已哭干了眼淚，只是長時間目瞪神呆、失魂落魄，在他的心底深處暗暗發(fā)出呼喊：天啊！潘沿美為什么這樣殘忍與狠毒？連一個九十歲高齡的老人都不放過，潘沿美究竟是人還是禽獸？難道這就是他，作為廳長所干的好事嗎？

回想起從挨整、房屋被燒、遭毒打到母親死去，一件件、一樁樁殘酷的事件打擊，已經(jīng)把王學(xué)瑞逼到了邊緣，走到懸崖絕壁之路，在心靈中留下一道難以彌補(bǔ)的創(chuàng)傷……

三月八日下午二時三十分，母親的遺體在廣州儀殯館進(jìn)行火化。

這天，盡管母親是一位普通婦女，可是，由于兒子反腐敗的牽連，使她也得不到公正的對待，她的遭遇引起了許多人的同情與支持。

老紅軍、老干部以及一批知識分子分別送了花圈。

省民政廳許副廳長、老干部、老作家吳夫、省鄉(xiāng)村廳處長黃平、廳辦公室主任覃孚以及莫曉兵等一批親人好友參加了向他的母親遺體告別儀式。

母親的死，震動了老紅軍，震動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老干部，牽動了那么多作家的心，這不是因?yàn)槟赣H資格老、級別高，而是因?yàn)橥鯇W(xué)瑞反腐敗得人心。

享受副省級待遇的老紅軍、享受廳局級待遇的老干部，他們一起向一位素不相識的老人送花圈，并親自參加遺體告別儀式，這是給一位深受打擊迫害者王學(xué)瑞道義上的無聲支持與聲援，對徇私枉法，迫害忠良的潘沿美一伙無聲的譴責(zé)。

哀樂聲起，遺體告別儀式開始了。

人們向這位慈祥的母親三鞠躬，含著眼淚向遺體告別，遠(yuǎn)送這位敬愛的母親……

看著母親閉著委屈的眼睛地躺在殯棺中，想起母親在這凄風(fēng)苦雨中死去，王學(xué)瑞夫婦涕淚交加，愁腸寸斷，他們伏在殯棺上哭得死去活來……

許副廳長走上前去握住王學(xué)瑞的雙手安慰地說：“請王學(xué)瑞同志節(jié)哀，要相信上級組織，你的問題，一定會得到平反糾正?！?/p>

老干部、老作家吳夫也緊握著王學(xué)瑞的雙手安慰說：“死不能復(fù)生，老人已去了，請節(jié)哀為是，保重自己的身體。你的問題，相信組織上會做出一個公正的答復(fù)?！?/p>

莫曉兵看著王學(xué)瑞夫婦、女兒王梅梅泣不成聲，痛不欲生的情景，不禁也流下眼淚。他握住王學(xué)瑞的手說：“請不要過份悲傷，你的遭遇，我們是十分同情與支持的。望你化悲痛為力量，與那幫攬權(quán)納賄，貪官污吏腐敗分子斗爭到底，還你一個公道。”

遺體告別儀式結(jié)束后，母親的遺體抬上了靈車。

王學(xué)瑞眼呆呆地看著靈車漸漸離去，想起從此后再也見不到母親那慈祥熟悉的面孔，再也聽不到母親那親切的教誨，心里猶如萬箭穿心，淚水又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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