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花的人
杯里的開水還未褪去溫度,新買的安眠藥在櫥柜上涼了。抑郁的痛苦讓薛奘變得沉默寡言。他時常想到尋死,打開布包里的一袋利器,無從選擇。他不怕死,他只想死得好看點,至少留個全尸,那種沒什么外部傷口的閉合性全尸。想過吃安眠藥自殺,只是醫(yī)院醫(yī)生不會給你那么多,而且穩(wěn)定性實在難以控制。新聞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吃幾瓶還能被救回來的,讓他感到糾結(jié)。翻開手機,消息在群組里探出頭來,每一條都意味著給這群備受折磨的人一次救贖,或生或死的建議。他隨意地翻開一條,最為討論熱烈的。一個昵稱叫“鰻魚”的人聲稱有一種實驗室藥水,已經(jīng)幫助了許多人安樂無痛苦死去。他點進私聊,詢問了一番,對方答應(yīng)出來會面交易。懸著千斤重的心終于落到地上,薛奘預(yù)感到這次他終于可以真正的解脫了。他脫下外套,望著窗外黑色的殘光,又是無眠的一夜。
到了約定日期,他早早去到那里,一個坐落在鎮(zhèn)子上破敗不堪的小旅店。旅店老板連人和身份證都不看,只拿了錢便完成了開房手續(xù)。這里的環(huán)境差得可怕,對于一個有潔癖的人而言這真是一次糟糕的臨死體驗,幸虧薛奘不是。
他站在窗外,看得出神,全然不覺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一個短發(fā)女生提著一袋東西進來了,她的樣子不像死神。她在微笑。門外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了。
她指了指他,薛奘?他點了點頭,伸出手掌,鰻魚?她笑了笑,搖搖頭,那是網(wǎng)名我叫茹漫。
你好,茹漫。東西帶來了嗎?薛奘恨不得直奔主題,結(jié)束夜晚的這份折磨。
帶來了,你是要在這里喝嗎?她從袋子里掏出一小瓶天藍色的藥水,遞給薛奘,平靜地說出這句像是無關(guān)緊要的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薛奘接過藍藥水,握在手里搖了搖,疑惑地問,就這瓶?
對。
好吧,薛奘把它收回袋子里,提起袋子說,還是回去喝吧,住處更有歸屬感和親切感。
茹漫拉開門說,那個錢的話到時你寫個遺言告訴你的朋友或者家人說欠我錢讓他們還我就行。這是我的銀行卡帳號,再見,哦不,永別了。
你不怕拿不回錢嗎?他臨走時問了一句。
她頓了頓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薛奘回到住處,沒有絲毫的猶豫拔開瓶塞。一切就這樣結(jié)束了吧,他這么想。
喝下藥水,甜甜的。怕是錯覺,生前自己最喜歡甜品了。他躺在床上,靜待眼前變黑的到來。那幾分鐘確實難熬,但他好像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詳,卸下重擔(dān)后的安詳。安詳過后,他好像又覺得身體在起著什么變化,他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全身的神經(jīng)莫名的興奮著,好像知道自己將臨末日的一種恐懼在期待中升騰。那是從未有過的幾分鐘,他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情感經(jīng)歷,那些愛與恨,很快也將一掃而空,如同霧氣一樣蒸發(fā)在大地上了。時鐘在墻上掛著,他的眼睛有點模糊,甚至開始黑了。他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五小時后,他睜開雙眼。他好像睡了一覺。整個人好像輕松了許多,果然網(wǎng)上的東西還真信不過,這怕是什么甜飲料,但是為什么呢。錢也沒有付,人還是活的好好的。
他急忙打開手機,找到“鰻魚”。鰻魚早早發(fā)來了問,睡醒了嗎?感覺怎么樣,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愛呢,哈哈哈?
他既好氣又好笑,發(fā)了一句,你這個女騙子啊,我真是服了!
她又發(fā)來了一句,我騙你什么了,那藥對治病有好處好嗎,你不覺得你比之前好點了嗎。
被她這么一說薛奘忽然覺得有幾分道理,的確自己發(fā)覺整個人沒那么壓抑了,痛苦好像都在那五小時里以為死掉了的感覺中揮霍一空。
她發(fā)了一句,明天你過來我跟你見一面說一下事。
第二天薛奘來到了她發(fā)的地址,這是一個小別墅式的房屋,原來她還挺有錢的樣子。他捋了捋思路,她做這個生意,況且她那瓶藥水真的有效能不有錢嗎?他一路向里走,轉(zhuǎn)身就發(fā)覺了門前那片說不出名字的花。茹漫走過來,把他拖過去,指了指那個頭發(fā)有點發(fā)白的老頭說,這是我舅舅,他是一個植物學(xué)家同時也對醫(yī)學(xué)有點建樹,那個治抑郁的小藥水就是他研制出來的,厲害吧?老頭脫下剛弄完花的手套,跟他握了握手。
薛奘滿懷感激地望著這個慈祥的老者,這回出門遇到貴人了,他的病有救了。他又想起一個事,疑惑地詢問,剛才進來我發(fā)現(xiàn)你們種了一片花,好看得很,是什么花來著?
老者笑了笑,小伙子啊,這個花很厲害,然后說了幾個英文后說這是國外引進的,國內(nèi)還沒有命名。他看了看我的臉色,說你的抑郁太嚴重了可能還需要多服用幾個療程。他若有所思。
薛奘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教授啊有什么辦法可以根治呢。茹漫的舅舅頓了頓,這個上次那瓶是初級藥,你這個怕是要中級藥才能更有效地治療,而且大概5瓶左右就可以根治了。教授的左手拍拍薛奘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茹漫也在一旁鼓勵他。治療的費用從那天起也在成倍增長。
一個月后,由于經(jīng)常接觸茹漫,他們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變化,他們成戀人了,薛奘覺得自己的人生又開出了希望之花。療程還在繼續(xù),再過2個月他的病就根治了,到時他跟茹漫一起好好共度余生,這是他所希望的。只是薛奘開始疑惑起那一大片花來了,他想知道這片花到底叫什么名字,它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在接下來的療程日,他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地拿手機拍了拍那一片花,回去百度了一下。百度的結(jié)果是罌粟花,查了查罌粟花的百科,這是毒品原料。他嚇了一跳,教授不是說是外國引進的一種花嗎,國內(nèi)還......他越想越不對勁。難道他喝的是毒品?
他又開始失眠了。或許事情不是他想的這樣,只是花有相似,又或者,對,是藥三分毒,難保這種藥就需要這種毒品花吧,是吧。自古以來以毒攻毒的事例數(shù)不勝數(shù)。他翻來覆去,輾轉(zhuǎn)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茹漫跟舅舅那里去,打算問清楚這個事。遠遠地看到幾輛閃著燈的車停在門前,他看出了這是警車。他奔過去打算進去看看茹漫怎么樣了,她可能不知情只是被舅舅利用了。
漫.......他叫喊著,警察制止著他不讓他進去,然后他看到茹漫和她舅舅戴著手銬被警察押著上了警車。
警察把他喊到派出所問話,作為受害者之一,他一開口就問茹漫犯事了嗎?警察同志她可能是被她舅舅利用了而已。
舅舅?警察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先生你被騙了。那個女的叫蔣怡,他們倆是通過這種以治病為由的販毒團伙,那個老頭不是那個女罪犯的舅舅,他們實際上是小老板跟財會秘書一樣的上下屬關(guān)系。今年,我們陸續(xù)收到受害者家人報案,說他們的親人先前患有抑郁在聽信了這個安樂藥水后又染上了毒癮。我們順藤摸瓜,終于在今天搗了這個團伙的原據(jù)點,而他們生產(chǎn)這種毒藥水還有多少流到了市面上還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
薛奘一下子跌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希望之花在他的心里剛發(fā)出點芽就驟然枯萎。那些曾經(jīng)黑暗的記憶使他很難受,他忽然有一種想喝藥水的沖動,身體開始不自覺抽搐了起來。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警察走過來仔細地觀察他的臉色,叫來同事幫忙照顧,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里是雙門派出所,有一個病人在我所毒癮發(fā)作了,你們趕緊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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