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高考，那年的愛戀（連載五、六）
那年的高考，那年的愛戀（連載五、六）
作者：嶺上月明
（五）
第二件，攜手鐵道看火車
高考三天前的那個下午，高彩鳳在學生灶買了一碗面，匆匆吃完，隨后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包口香糖，便來到校外馬路的十字路口，焦急地等著陳陽。她時不時朝陳陽家村莊的方向探頭張望。一個月前他們縣有史以來的火車通車運行了，他倆從小都沒見過火車坐過火車，現(xiàn)在終于有機會有時間一起去看火車了。如果他倆今年考上大學就能一起坐上火車沖出閉塞的小地方到大城市開眼界長見識。此時，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陳陽很遠看見了彩鳳向她飛奔而來。他倆邊走邊嚼著口香糖，自由人似的。沿著千河北岸，走過千橋，來到南岸，爬上一段陡坡，一條新修的鐵路從西向東筆直地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一根根枕木仿佛一層層知識的階梯，正等待他們?nèi)サ桥?。他倆興奮地跳上枕木，像小時候過河踩趔石一樣輕快地走動起來，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得成了跨欄運動員，你追我趕，沖向前去。不知過了多久，跑累了，跑困了，走不動了，他倆停下來坐在鐵軌上休息。抬眼望，遠處的千山連綿起伏，好高好大，山頂上白云朵朵，悠閑自在?？茨_下，千河水在靜靜地流淌著，云的倒影一動不動漂浮在水中的天空。河對岸的縣城變化不大，沒有電視上看到的高樓大廈、廣場公園。河邊公路上一輛又一輛運貨卡車疾馳而過，后面刮起的塵土久久不散。自古以來，這個偏僻落后的山城小縣除了翻山越嶺的公路就與世隔絕了，在這里修通鐵路真是一件開天辟地、利縣利民、功德無量的大事情。聽說這條通向山外的鐵路要穿越十三條隧道。高彩鳳的哥哥前年冬天就加入了南山修鐵路的民工隊伍，忍凍挨餓，放炮開山，挖方運土，整天忙得像個土人，累得腰酸背痛。她哥掙的第一月工資126元卻被一個工友騙去。彩鳳背地里為哥哥不知哭了多少次，就在高考放假停課的時候，彩鳳哥給她來送生活費，順便看望她，說南山修鐵路的后續(xù)工程還能持續(xù)一年多他就能再掙一年錢。她哥沒念下書只有出苦力掙錢，希望妹妹別走他的老路，成為一個靠文化知識吃輕松飯的人。彩鳳講述著，陳陽耐心地聽著，共同的境遇將兩顆心緊緊地連在一起，那就是：農(nóng)村娃只有通過高考才能改變命運，改變貧窮的家庭面貌。他們要盡最大努力，勇敢拼搏，贏得高考的勝利！他倆心中的底氣還是很足的，因為最后一次?？荚谌獙梦目粕琶镪愱柕谝?，高彩鳳第三。代課老師都認為只要發(fā)揮正常，他倆在所有同學中考上大學的把握是最大的！
夕陽快要落山了，千河南北半明半暗。突然，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陳陽和高彩鳳急忙起身，走下鐵軌地基。他們站在不遠的地方恭敬地迎候著現(xiàn)代文明的使者的到來。一束強烈的白光伴隨著轟轟隆隆的響聲越來越近，眨眼功夫，一條綠色的長龍從身旁呼嘯而過，刮起的風幾乎要將他們吹倒。車輪與鋼軌碰撞而發(fā)出的咔嚓聲攝人心魄，他們真想飛上火車，隨它而去，帶著夢想，帶著希望！火車無情地開走了，他們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惆悵油然而生。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也不正像一列即將到來的火車嗎？全國乘車的學生那么多，他倆能擠上去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六）
第三件，夜看錄像兩情悅
那時的高考時間為七月七號、八號、九號三天。高考兩天前即七月五號，同學們陸續(xù)返校，學校發(fā)出通知：七月五號晚上在學校禮堂請所有文科考生觀看最新的有關時政考點的專家解讀錄像。晚上七點半，近乎200人的文科生從教室拿來凳子聚集在禮堂里。一切準備就緒，政治老師坐在最前面陪著大家一起觀看。大彩電里一位教授模樣的老師，聲音洪亮、津津有味地講解著國內(nèi)外一年內(nèi)發(fā)生的熱點事件。陳陽和高彩鳳共用一條長凳坐在最后面，禮堂大燈熄滅，黑乎乎一片，大家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電視上的畫面和閃出的字幕。聽著聽著，陳陽、高彩鳳和其他同學一樣眼睛向前，目不轉(zhuǎn)睛，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緊挨在一起，而且越挨越近，近得能聽到對方的鼻息和心跳。陳陽右手攬住了彩鳳的腰把她往自己跟前摟，彩鳳也沒躲避，左半邊身體貼著陳陽的右半邊身體，兩瓣人像磁鐵一樣緊緊地吸在一起，仿佛要鉆進對方身體似的，一種以前從沒有過的難以言說的奇妙感覺頓時像觸電一樣傳遍全身。盡管他倆親密交往兩年了，但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肌膚靠得這么近，呼吸急促，渾身燥熱。錄像里老師講些什么，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片甲不留，而兩情相依、似乎永世不分的美妙和享受卻勾心勾魄。時間過得再慢點，再慢點——！難得有這樣的天賜良機、夜黑人靜，他倆坐在人群的最后面，誰也看不清他們的親昵舉動，像雌雄同體的一個人在時間的長河里潛生暗長，開花結(jié)果，生生不息。銷魂蝕骨的兩個半小時的錄像放映結(jié)束了，他倆對于錄像里講的內(nèi)容印象全無，刻入心底的只有兩人靜默無聲的相依相偎、相親相愛！
像打仗一樣，三天緊張激烈的高考終于結(jié)束了，但還不能長長地舒一口氣，他們各自回家在黑色的七月煉獄般苦苦地等待著十五天后高考分數(shù)的張榜公布！
（六）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到了高考分數(shù)揭曉的這一天。簡直如晴天霹靂，讓人難以置信。陳陽達到省重點大學錄取線，而高彩鳳因距最低錄取線差五分而名落孫山。早晨，高彩鳳從家里步行二十里來到鄉(xiāng)上，然后坐班車來到縣城。時間已過正午，公布高考分數(shù)的黃榜張貼在縣文教局門口的墻壁上。大部分考生早已查看了分數(shù)，這里幾乎沒人影了。高彩鳳睜大眼睛搜尋她和陳陽的分數(shù)，確定自己落選時禁不住傷心地哭出聲來.“你說我該怎么辦呀？你說我該怎么辦呀？”她反反復復地在嘴里呢喃著，也在心里問自己——前面七、八次模擬考試她沒有下過年級前十名，為什么高考卻考砸了？平時比自己學習差很遠的同學都考上了可她卻落榜了，這到底是為什么呀？也許原因在這里：她考前壓力過大，晚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頭腦昏昏沉沉，反應遲鈍，答題速度慢，第一場語文就沒發(fā)揮好，最后寫作文只剩二十多分鐘時間草草收場。她擅長的英語也沒考出高分。唉，她太不爭氣了，她真不想活了，干脆跳入千河死了算了。陳陽將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而她什么都不是，眼前霎時一片黑暗，幾乎要癱倒在地上。他倆中間仿佛被狠心殘忍的王母娘娘劃了一道天河，永遠地天人兩隔了。街道對面的音像店里突然傳出一首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流行歌曲，曲調(diào)悲傷，歌詞哀婉，好像就是專門為她而寫而唱的：
我該是那位無可奈何的王子
生命的航船已經(jīng)啟程
不帶走一縷燈光
渴望有一臺鋼琴彈出我胸中無限的哀愁
夢想有一位愛人緊握我抖顫無力的雙手
雨點占據(jù)天空
誰也看不到我的眼淚
你放縱地笑吧，我是刺傷你歷史的一把刀子
啊，朋友
你可曾感覺這是一個男人走向光明的背影
啊，朋友
孤獨的我悲劇的我幻滅的我
高昂代價換回的是被一種制度扭曲的靈魂
為什么沉重的夕陽讓我背負
為什么人間的悲劇讓我扮演
哦，主人下馬，客在船
這片殘月該向誰道聲See you tomorrow!
高彩鳳在縣城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走一邊淌眼淚，她不知該走向哪里？還是班主任楊老師善解人意，待人真好。他遠遠瞧見高彩鳳蔫頭耷腦、痛不欲生的樣子，急忙走過來，面帶笑容，親切地鼓勵她說：“高彩鳳，你距離分數(shù)線很近呀，像你這學習水平，補習一年明年百分之百能考上！別灰心，想開些，注意拿定，九月開學就來上復習班吧！”經(jīng)楊老師一提醒，高彩鳳這才穩(wěn)住了心，收回了尋死覓活的怪念頭，打起精神回家了。
整個暑假高彩鳳在農(nóng)村幫父母喂牛養(yǎng)蠶，鋤地割草，干些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內(nèi)心的壓抑和痛苦無法排遣，只能靠閱讀幾本小說和聽收音機打發(fā)光陰，其中寶雞廣播電臺的每周一歌是她的必聽節(jié)目。一連七天，她陷入孟庭葦?shù)母琛讹L里的夢》營造的氛圍中無法自拔！
情多深
愛多長
用劃過天邊的彩虹來量
短暫而美麗的邂逅
是否能燃燒的久
越過山
橫過海
拾起我散落在風里的夢
多少的往事已成空
下一個日出日落為誰停留
太多別人的傳說
為何沒有我的夢
如果讓我們再次相遇
你是否還會再選擇我
還是將與我擦肩而過
還是將與我擦肩而過
尤其是里面的這幾句歌詞“太多別人的傳說，為何沒有我的夢？如果讓我們再次相遇，你是否還會再選擇我，還是將與我擦肩而過！”擊中了她心底的傷疤和痛楚。她抱著收音機，邊聽邊跟著小聲吟唱，淚水順著臉頰洶涌而下。好在有一天收到陳陽一封簡短的來信，告訴她，他很惦念她，希望她補習，來年他在大學等她！雖然只言片語，但對彩鳳來說像金子一樣彌足珍貴，感動得她淚流滿面。信后附著他為彩鳳送唱的甜歌皇后李玲玉的一首歌詞《祝?！罚?/p>
送給你真心的祝福
無論將來你在何處
過去我們同甘又共苦
如今也要各奔前途
別后不如意無處訴
我們應該寫信互相傾吐
遇到困難不認輸
要有寬宏的氣度
受盡了創(chuàng)傷絕對不能哭
將來會有建樹！
第二年，高彩鳳如愿以償考上了大學，但分數(shù)不是很高，被一所市屬師范院校錄取。陳陽經(jīng)過四年大學生活的洗禮出脫得英俊瀟灑，雖然皮膚黝黑但更有男人魅力，周圍不缺少女同學女朋友。而高彩鳳身材已經(jīng)定型，還是原來的模樣，令好多大學男生望而生畏，兩人的分手是注定的，不管曾經(jīng)多么天真和浪漫！??！那年隨風而去的高考和愛戀像流星劃過天空燦爛無比，很快便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了。愛情是什么，家庭是什么，生活怎么樣，社會怎么樣，陳陽根據(jù)幾十年的親身體驗總結(jié)出下面幾句：不好不壞，不上不下，中流游走，泯然眾矣！有詩云爾：人生多岔路，萬錯有一對；真情非假意，心好日月隨！正如一首最新的流行歌曲《風車人生》所唱的：
（一）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動著搖籃，轉(zhuǎn)動著愛憐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動著世界，轉(zhuǎn)動著歲月
轉(zhuǎn)動著喜樂悲歡——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轉(zhuǎn)動著天上人間
風吹風車轉(zhuǎn)，風吹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到了塞北，轉(zhuǎn)到了江南
風吹風車轉(zhuǎn)，風吹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走了青春，轉(zhuǎn)走了華年
轉(zhuǎn)走了美艷，轉(zhuǎn)走了官宦
風車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
轉(zhuǎn)得頭暈目眩，一生疲倦
風車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
轉(zhuǎn)得身心好累，忘了從前
風車轉(zhuǎn)，月兒圓，星眨眼，人難全！
（二）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動著追求，轉(zhuǎn)動著祝愿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動著過去，轉(zhuǎn)動著未來
轉(zhuǎn)動著溝溝坎坎——
風車轉(zhuǎn)，風車轉(zhuǎn)，轉(zhuǎn)動著西北東南
風吹風車轉(zhuǎn)，風吹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到了田野，轉(zhuǎn)到了高山
轉(zhuǎn)過了故園，轉(zhuǎn)到了海邊
風吹風車轉(zhuǎn)，風吹風車轉(zhuǎn)
轉(zhuǎn)走了愛情，轉(zhuǎn)走了金錢
轉(zhuǎn)走了健康，轉(zhuǎn)走了詩篇
風車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
轉(zhuǎn)得是非不分，善惡不辨
風車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
轉(zhuǎn)得靈魂好痛，寧靜無緣
風車轉(zhuǎn)，月兒圓，星眨眼，人難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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