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qū)里的螳螂

小區(qū)里的螳螂
今天傍晚,我抱著兒子在小區(qū)里玩。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坐在一輛三輪自行車斗里玩剪子包袱錘游戲,贏了便興奮地哈哈大笑,輸一局就大喊一聲“啊”。讓我這個看客也有點要沉浸其中了。
不久,又來了兩個同齡的男孩。他倆一過來就極興奮地喊道:“我倆又捉到了一只螳螂!”
在路燈下,我隱約地看到了裝在礦泉水瓶子里的一只瘦小的灰色螳螂。然后先前那三個小男孩立刻湊過來看,像看寶貝似的。
我望著被水泥圈定硬化的樓前空地,被汽車包圍的綠化帶,早就枯萎了的稀疏的草坪,心里疑惑:哪里來的螳螂呢?
晚風起了,竟有些涼意。我裹了裹抱兒子的毯子,向樓上走去。心里卻頗不平靜起來:這只螳螂是從哪里來的?要飛到哪里去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小區(qū)里的孩子,在水泥地上玩大了,到了上學的年齡才開始將目光探向生活著各種昆蟲的大自然。或者是因為回老家,偶爾爬山,才見到了螳螂吧,總之,螳螂、蟬和螞蚱終于跳出了課本,來到了生活中,并取代打卡游戲成為孩子們在周末新的樂趣了。這畢竟是好事,是不能計較太晚的。
這些從村莊里走出來的游子的孩子,與故鄉(xiāng)所有的聯(lián)系,大概只能是爺爺?shù)?a target="_blank">想念和節(jié)日里短暫的返回吧。一次次地,在還來不及認識熟悉院子、鄰居和村子、連山、小河的時候,就離開,回城里上各種輔導班和特長班了。城里的生活節(jié)奏緊張,一切如同上了發(fā)條,小孩子的作業(yè)也格外多。
所以,他們對老家的情感,全在奶奶的故事里的醞釀,在爸爸回憶童年的趣事里生長。那感情的絲縷纖細柔弱,甚至比不上對一個漢堡包一部動畫片由衷的渴望。
這怪不得小孩子,也不應該怪他們的爸爸媽媽。在文明極速發(fā)達演變的現(xiàn)代,自然的山野是在減少的,鄉(xiāng)村里的炊煙是在消失的,很多畫卷只能在字里行間生硬地想象才得一點模糊的形象。
城里的小孩子是有些可憐的。不但玩泥巴堵水汪與他們絕緣,就是平平常常的爬山過河也鮮有機會,更不用說去月下場院里柴垛間捉迷藏了。至于捉螳螂,捕蟬,撈魚摸蝦,捅螞蜂窩就似天方夜譚了。于是,他們就很難熟悉自在的風四季里如何吹,淋漓的雨又是如何牽動人的情絲了。
所以,他們讀到“無邊落木蕭蕭下”怎么理解想象那種悲壯?讀到“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如何把握那份詩意?最簡單的,比如讀“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也很難進入那種意境吧?疏遠了鄉(xiāng)村山野,也就缺少了一份對自然和人文最本真的感觸。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
手機、網(wǎng)絡、游戲,所有刺激感官耗費時間的娛樂方式都將孩子的注意力牢牢地束縛,的確也是不知不覺間孩子們主動地疏遠著自然風物??墒牵黠L里,又是何其壯闊?。?/p>
烈烈西風里,不只有螳螂在飛,草叢里還有螞蚱在飛,蟈蟈在鳴唱,石頭下有大小的螞蟻蛐蛐蜈蚣;河邊有蜻蜓翠鳥野鴨白鷺,天上有多姿多彩的白云,南歸的大雁,山上有酸棗栗子柿子軟棗。高粱紅了,谷子黃了,鼓鼓的玉米繡出了紅紅的胡須,花生落地,地瓜出壟,蘋果紅彤彤,桃子紅的紅黃的黃。不去田間山上,是難以讀懂秋意的。
秋夜,各種蟲子低低地鳴唱,螢火蟲遠遠近近高高低低,又忽明忽暗,像提著燈籠,又如摘下了星光,恍如夢境,令人神往。這些,是很少居住在鄉(xiāng)村里的孩子們難以想象理解的。
這怪不得小孩子。社會的發(fā)展給我們提供了可以去各處旅游的交通方式,卻不能把自然搬回家;科技的進步可以為我們提供遠距離的通話溝通交流,卻并不能敷衍濃厚的親情。總有一些遺憾是需要我們面對彌補的,只要來得及,而這些總不能等小孩們長大吧。否則將是對故鄉(xiāng)徹底地生疏遺忘。
自在的風里飛來些自在的螳螂,不去西風里,是不能體會它們的自在的。來自故鄉(xiāng)的風,吹來故鄉(xiāng)的垂詢與守望,不回到故鄉(xiāng),是不能清醒地標記鄉(xiāng)愁的。這些是那些城里不夜的霓虹燈也無法照耀的真相,無論都市文明如何演變,人對土地的天生的眷戀是無法包裝敷衍的。
感謝一只小小的螳螂,叫我憶起許多甜蜜的時光,叫我再一次警醒:懷抱中的孩子該早日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在祖輩繁衍生息過的村莊憬悟自然、生命、鄉(xiāng)情與熱愛的本質。
2017.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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