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哈薩克族父親

父親兩鬢斑白,滿目滄桑,坐在輪椅上 ,但一顆孱弱的心,躊躇不安,心馳神往。風沙可以模糊年歲,卻無法抹殺留在記憶深處的痕跡。父親萌動許久的心愿, 想走出城外看看塞外江南的秀麗風光;想親臨戈壁沙灘,目睹“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蔚為壯觀;想再一次踏上流年歲月里南北疆奔波留下的一行足跡。
9月1日迎來了穆斯林的古爾邦節(jié),我的姐姐和弟弟們顧不上過節(jié), 在穆斯林舉家歡慶節(jié)日里,離開喧囂繁華的都市,自駕車帶著輪椅,帶著父母去實現(xiàn)父親的心愿-北疆之旅。山一程,水一程,一路上的感慨,姐姐發(fā)來照片和文字,令我不由的感動和欣喜。
下面是我姐姐發(fā)來的文字:
“我已待不到黎明破曉,按捺不住的心情, 半夜起來手筆、是因為此行帶著老爸旅游、老爸三天在車上一眼未合、觸景生情,一幕幕經(jīng)歷過的場景重現(xiàn)在眼前,激動的淚盈滿眶??床粔虻那嗌骄G水、講不完的過往經(jīng)歷、北疆才走了一半我己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復、想要告訴我的家人,我的孩子還有我的摯愛親朋,我的父親就像天山巍峨在我們兒女的心中。
父親是哈薩克族,16歲從深山里走出,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懵懂的連名字都沒有。衣衫襤褸,穿一雙漏洞的破布鞋,沒有車,沒有馬,櫛風沐雨,翻過一座座高山峻嶺,獨自闖入烏魯木齊。從醫(yī)院初建開始參加工作,是醫(yī)院的元老。領導給沒有名字的父親起了一個即好聽有好叫的漢族名字,這個名字一叫就是一輩子。做了一名駕駛員,開救護車也開過解放牌大卡車跑長途拉貨。救護車24小時待命接送救濟病人,多少個元旦、春節(jié)、肉孜節(jié)、古爾班節(jié)還有中秋節(jié)孤獨的身影駕車奔馳在戈壁沙灘、天山腳下、草原深處、塔里木河畔和俊山險要處,跑遍了南北疆的村村店店,角角落落。
此次北疆之行,所到之處父親記憶猶新,感嘆路比以往寬闊平坦,一馬平川,沿途的風景唏噓不已,飽覽不盡。當我們翻過蜿蜒曲折的一坐山,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豁然開朗,芳草青青,牛羊肥壯;白色氈房,一縷孤煙細。老爸一往情深的眺望,無需表白忍不住走進氈房。父親啊,喝了一碗醇正飄香的奶茶,淚眼婆娑地說了一句我回家了,這是我闊別已久魂牽夢繞的家呀!草原就是我的家,我的天堂。又翻過一座險峻的山,一汪碧水,波光粼粼,走進了福海..時隔二十多年看你來了。老爸在這片海拉過許多次魚、冬季,寒風刺骨,零下40多度差點掉入220米深的冰窟窿。過去的盤山路、是狹窄的石仔路、沒有護欄,對面來的車只能勉勉強強錯過,稍有不慎,便跌落萬丈深淵。車子四面灌風經(jīng)常出故障,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一籌莫展,只好凍僵的手連滾帶爬在車下自己琢磨修理、一出門數(shù)十天一月之久,在外夜宿,狼煙四起,蜷縮在車內有餓有冷,恐懼的毛發(fā)直豎睡不成覺。阿爾泰、更是嚴酷,零下50度來這拉肉拉魚,雪有齊腰深,大雪封山,寒冷凍裂,呼嘯的風直吹到車內、車息火后都發(fā)動不了,差點凍死在深山里。老爸說派誰來,我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會說哈語,維語,力爭勇于承擔,南北疆的差事,說走就走,毫不遲疑。因此年年被評為院市級先進工作者,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勞動模范等榮譽稱號。由于工作任勞任怨,踏實,肯吃苦,不識字的父親后來竟然被推舉到領導崗位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從烏魯木齊出發(fā)一清河一富蘊一可可托海一福海一北屯一阿勒泰,回來時從禾木一布爾津一哈巴河一吉木乃一克拉瑪衣一呼圖坒一雀爾溝一烏魯木齊,旅行十天,是父親曾經(jīng)走過的路徑,曲曲折折往返4000公里,風吹開了父親的記憶、打開閘門,一寸一寸丈量邊塞古道留下的痕跡。父親依戀路邊的野草,山澗的小溪,和沙漠里的胡楊林,為了工作從未好好欣賞、這次感慨萬千!訴說不盡的回憶,深情并茂、聽的我淚流滿面,不能言語。講述著在這拉過煤炭、拉過木頭;在那拉過肉、拉過土豆、白菜和西瓜等等!一切生活用品供濟了醫(yī)院的病人和大大小小職工、但你們還能記起他嗎?只有壓在箱底的一踏踏獎狀是最好的解說詞,還有他的女兒刻骨銘心記錄著父親的心酸和辛苦。這次北疆之行,意猶未盡。"
看了姐姐的文字筆錄和發(fā)來的照片,父親精神矍鑠,神采煥發(fā),重歸境遷過往的歲月留痕,一睹故鄉(xiāng)的滄海變桑田,衰弱和疲憊拋擲九霄云外。姐姐在內地買了房,接父親去住,倔強的父親像戈壁沙灘的一枚頑石,磨礪了堅硬和不屈,說哪也不去,新疆是我生生世世的家,草原是我的天堂。父親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們,新疆是祖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起的漢族名字,意味著民漢不分家,我們少數(shù)民族翻身作主人能有今天的幸福好日子,感謝黨,感謝祖國。新疆的繁榮發(fā)展離不開黨的陽光雨露,堅定不移地跟黨走,扎根邊疆,守衛(wèi)自己美麗的家園。
老爸冥冥之中仍有未了之愿,風燭殘年臨風傲立等待走進南疆。老爸,等到明年春暖花開時,帶你去實現(xiàn),實現(xiàn)一位從深山峽谷里走出的我的哈薩克族父親日夜念想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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