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米粉情結(jié)
說句實在話,小時候自己對米粉并沒有多大的印象。老家地處偏僻的小山村,那里一沒有做粉的作坊,二沒有熱鬧的集市,所以老家人對米粉也吃得比較少,能有的也僅僅是偶爾煮些米粉干,那還是在家里米飯做得不夠的情況下的一種食品補充。
記憶中,印象深的倒是父親固有的米粉情結(jié)。每每看見那些外山人,推著大板車或者開著手扶拖拉機,裝載著滿滿的米粉干前來沿途叫賣,父親的兩眼就會像小孩看見糖果似的格外透亮,神情剎那間高興起來,忙不迭地催促母親拎著蛇皮袋前去購買,嘴里說是為家里儲備不時之需,實際上是生怕斷了自己的“念想”。母親也了解父親這個喜好,自然也會依著父親,每次總是買上滿滿的一蛇皮袋,二三十斤,扛回家。
那時的家里,米粉其實更像是一種待客的美物。有時家里突然來客人了,要做米飯往往會來不及。這時,母親就會煮一些米粉來給客人吃,既是出于對客人的尊重,也是一種應急之需。母親會用先辣椒做一些湯(如果條件允許,也會敲入兩個或四個雞蛋,放在米粉上專給客人吃),用醬油鹽醋調(diào)好咸淡,用搪瓷鍋裝好,再將粉干放進鍋里用清水煮透、撈出,用碗分裝,舀入做好的辣椒湯就大功告成了。只要熱騰的米粉一端上了桌,父親就格外高興,一邊招呼著客人吃好,一邊自己也吧啦吧啦地吃得個歡,仿佛天下美味,就只剩米粉似的。不過,對于我們小孩來說,那個米粉除了有些辣味外,似乎沒有其他的味道,還不如掏空蛋殼里剩留的蛋清放在火上烤熟吃得香,更沒有一碗雞蛋面條那么味道濃郁,真不知道父親為何偏愛米粉而不喜歡面條?
因為這種喜好,米粉也常常被母親拿來當作對父親勞累的獎賞。山村里,砍柴耕田,樣樣都是粗重的農(nóng)活。有時父親忙得太晚,一身疲憊回家,節(jié)儉的母親看見,心疼父親,也會故意跟父親說米飯不夠,從而“名正言順”地拿出米粉,煮了給父親吃。也因為這樣,那時盡管家里并不寬裕,但一年四季,家中的粉干是從不會“斷糧”的。
長大后,自己進城工作了,接觸米粉就多了起來。南城的飲食習慣是,早餐基本上都是吃米粉,而且是那種更細更嫩的水粉。大小街頭,弄堂巷里,隨處可見賣水粉的早點店鋪、攤點,什么魚頭粉、三鮮肉絲粉、牛雜粉、羊骨粉,品種繁多,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最簡單的就是“素粉”,不添加其他任何食材,只一卷水粉用滾開的水一泡,瀝干,加入少許豬骨湯,撒上一點香蔥,大家就吃得津津有味。米粉吃得多,對其的喜愛逐漸就超過了面條,尤其是米粉入口的那種滋溜入喉的爽滑勁,更是面條所無法比擬的,難怪父親會對米粉“情有獨鐘”了。于是乎,每每父親進城,我們父子倆都要到水粉店里去大飽一餐,用父親的話說,吃水粉比吃什么都爽!
然而,這樣的日子并沒有很長。也許是因為山村條件較差,又不注意飲食的緣故,父親竟然在一次進城體檢中被查出得了胃癌晚期。這將我們急壞了,送去南昌治療,終是被推進手術(shù)臺,切除了三分之二多的胃。出院后,醫(yī)生反復交代,父親現(xiàn)在胃容量太小,要盡量少吃多餐,且不可再吃米粉,說米粉性涼不利于胃的恢復,應多吃一些軟柔的面食養(yǎng)胃,有利于健康等等。盡管如此,父親對米粉的目光依然是灼灼的,在身體稍微恢復好了一些,便瞞著我們這些兒女,隔三差五地央求著母親悄悄地給他煮上一小碗米粉解饞,讓我們責怪了母親多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艱難地挺過三年之后,父親終究是沒能擋住病魔的侵害,撒手而去。如今,早已將吃米粉當成一種固有飲食模式的我,每每走進熟悉的粉店,總能想起父親那種暢快的吃粉神態(tài),仿佛父親還坐在身邊,在“索索”地吃著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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