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炎熱的天氣實在讓人熱的難受,我躺在宿舍的架子床上,無聊的翻著手機看朋友圈,突然看到老家一個朋友在朋友圈發(fā)出一段村里舉行葬禮的微視頻,我的身體瞬間打了個冷戰(zhàn),甚至整個身體有點發(fā)涼、發(fā)冷。從視頻里看到葬禮場面特別熱鬧,有傳媒公司、有葬禮樂隊、有葬禮和尚道士等,但葬禮畢竟是一個人生命終結的儀式,所以不論再熱鬧再隆重的葬禮難免會讓人感到是一幅凄涼的場景。 我通過村里的微信群得知是我們村里的老支書去世了,由于患病醫(yī)治無效去世,享年67歲。對于一個正常的人來說67歲在現在這個年代來說真的不該是一個生命終結的年齡,但生命終究是終結了。我很少參加別人的葬禮,看到那種白帳黑花,面目凄凄的氛圍會讓我壓抑而絕望。老支書的葬禮我雖然相隔千里沒有參加,但我把朋友圈及微信群能看到關于他葬禮的視頻及文字全部都細細的看了兩遍,因為他是值得我尊敬的人,我雖然沒有去親自到村里參加他的葬禮,但我在我心里誠心的為他舉行了一次葬禮,送他了一程。 老支書在我記事起就是村里的“一把手”,也為村里老百姓辦了許多大事、好事。在八十年代的陜北農村,沒電是正常的,村里通電是稀奇的,我很有幸出生在這樣一個有電的村子里,家里還有一臺“黃河牌”黑白電視機。村里人雖說過得不富裕,但也不至于像有些村子點煤油燈和蠟燭來照明。據說我們村里通電是老支書騎著自行車從村里到公社再到縣政府跑了許多次才解決的,所以村里人都尊敬和感激這位村支書。九十年代黃土高坡還是馬托驢拉的狀況,尤其是吃水問題,村里人不論刮風下雨都要趕著毛驢去溝里面駝水,有時候遇到干旱時河里水也緊張,村名吃水是很大的問題。那時候村里面人都很節(jié)約用水,洗臉都是一盆水全家洗,洗腳不是天天洗,都是三五天甚至成十天才洗一次,也就是那種條件下養(yǎng)成我們全村人都節(jié)約用水的好習慣。1997年,在村支書的帶領下,全村人集資給村里每家每戶都通自來水,讓老百姓的生活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記憶中老支書總是吃著旱煙,穿著一套破舊的中山裝,家里窯洞的墻壁上貼滿了由公社、縣政府給頒發(fā)的獎狀。正是由于老支書為村里做了很多貢獻,辦了許多好事,所以他的葬禮也是很不錯的,先且不說葬禮隆重場面怎么樣,就單單參加葬禮人數上應該是村里近幾年舉行葬禮上來的最多的,只要是我們村里出去的,對村里有點記憶和留戀的人都回去送他一程。 我唯一一次參加一個完整的葬禮是我奶奶的葬禮,我作為孝子從奶奶去世第二天趕回老家一直到奶奶下葬第三天才離開家鄉(xiāng)。奶奶去世時已經84歲,聽說走的時候特別安詳,吃完午飯去午休再就一直沒有醒來。陜北農村經常這樣說:“73 ,84歲,閻王不叫自己去”,奶奶應該就是自己去閻王那里報道的吧。由于年事已高,奶奶去世之后我們所有孝子全部回到村里為奶奶送別。奶奶的葬禮舉行的很普通、很平凡,就像奶奶這一生的生活一樣平淡。但村里年事已高的老人都羨慕奶奶的死亡,生前沒有疾病纏身,也沒有任何痛苦,而且是剛從姑姑家出門回來不到一星期就去世,都說奶奶有個“好回首(方言:意思是結果不錯)”,奶奶是順順利利、平平靜靜離開人世的,人家說那是上天的恩賜,村里年齡大的人對奶奶的去世好像有點羨慕,但是再好的去世方式,我心里也是無比難受的。 奶奶的葬禮上除了我們孝子之外,村里的鄉(xiāng)親們全部回來為奶奶送別,但奶奶的葬禮并不像老書記的葬禮一樣,人們都是懷著沉痛去參加,奶奶的葬禮上人們顯得非常輕松自然,除了幾個姑姑和幾個姐姐們哭了一會兒,其余幾乎沒有人掉眼淚,村里人說奶奶順順利利安詳的離世是“喜喪”,就是讓人有點意外。出殯時,送行的人特別多,但沒有悲傷的哭聲,大家有說有笑的把奶奶送到墳地,一路上我都在回憶著奶奶在世時候點點滴滴的事情,我偷偷的掉了眼淚,不管咋樣,我親愛的奶奶永遠和我們離開了。而其他送葬者一路上打鬧、嬉笑,不僅沒有沖淡死亡帶來的沉重和哀傷,而讓我更覺得是生命如草菅,死若浮云的輕飄和蒼涼。下葬完畢離開時,我轉身看了看奶奶這座新的墳塋,我心里只能默默祈禱奶奶在天堂那邊過得好。 奶奶生前生活很平淡,和爺爺在那個窮苦的年代把爸爸們姊妹5個人全部拉扯大,并且全部成家,在那個缺衣少吃的年代來說真的很不容易。奶奶一輩子就和黃土地打交道,直到80歲那年,在所有人的卻說下才“丟掉”手里的那把老镢頭,開始正是“退休”,夏天一個人在村里呆,冬天在兒女家住一陣子。就這樣,84歲的冬天,奶奶永遠的離開了我們,走完了自己平淡的一生。
參加葬禮最讓我傷心難過的是參加我“小二叔”的葬禮?!靶《濉北任倚∪龤q,是母親的表弟,由于年齡和我們差不多,所以經常和我們一塊玩耍,我開玩笑稱他為“小二叔”?!靶《濉弊叩奶貏e痛苦,四年其間經歷兩次手術(兩次手術時間都是9個小時時間),2010年秋天聽說“小二叔”住院了,我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住院而已,直到出院后所有親戚都去看他,我才意識到病情的嚴重。最后聽親戚說是腦瘤,不過手術已經成功了。大家都沒太在意,因為做過手術所以他一直沒有上班,所以他是“閑人”。我去榆林第一個就是聯系他,讓他陪我一起去玩,我到榆林火車站他總開車過來接我,我離開榆林他開車送我。記憶最深是2012年我準備離開榆林時我們兩一起吃了榆林大燴菜,開車到火車站由于離火車發(fā)車時間還比較長,我隨口問了一句他病情怎么樣時?他說徹底好了,再沒過多的說什么,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他從車上找出一盒軟中華讓我和他抽,都是出于心里對軟中華的好奇,兩個從不抽煙的人不到一個小時抽完了一盒煙。2014年國慶節(jié)聽說他又去北京看病,起初我沒在意,直到過了一星期之后,凌晨兩點我接到遠在新疆當兵表哥的電話,他電話里對我說,讓我趕快回榆林去,“小二叔”馬上不行了,說手術之后,癌細胞迅速生長,時間估計不長了。我一晚上沒有睡著,第二天請好假,迅速去往榆林。到了榆林聽親戚們說已經回農村了,我又趕往農村,到了看到他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真的是瘦的“皮包骨頭”,由于手術時損壞了語言和左胳膊神經,所以不會說話,基本上就是一個人睡在炕上保持沉默,雖然土炕燒的很暖和,但我還是渾身發(fā)冷。“小二叔”最多睜開眼睛看看來的每一個人,眼睛里充滿了痛苦和對大家的不舍與留戀,然后摳摳自己的鼻子和干澀的嘴唇,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掉眼淚,看一眼之后都躲在門外面哭泣,為一條年輕的生命哭泣。
我回去的第三天早上“小二叔”永遠沉默了,我瞬間淚流滿面,我想之前不管咋樣他還是活著,哪怕氣若游絲,但還是有希望的。他的葬禮舉行的特別簡單,由于“小二叔”沒有成家,孝子也沒有多少,所以只有幾個比他輩份小的小孩為他戴孝。他出殯時大家都特別想哭,但誰也不敢哭,只有偷偷地掉眼淚。大家聽陰陽先生的安排,把他送到村頭的一個陽坡坡上,下葬后在墳塋上放了幾個格外刺眼的花圈。然后大家都沉默著回到了家中。回到家中雖然準備了豐富的午餐,但沒幾個人吃飯,都坐在院子里懷著沉痛的心情為一條年輕的生命而難過著。我望著“小二叔”墳塋的方向,為他祈禱,希望他在那邊不受病痛的折磨,也讓手術后的痛苦和心里的痛苦都早早散去。希望那邊一直是日暖風清、鮮花盛開、、、、、、更希望在天堂那邊“小二叔”像沒病以前一樣瀟灑快樂。
葬禮的本質就是這么無情與冰冷,但不管如何躲避著,總逃脫不了參加別人或者目睹別人的葬禮,也會有幾場葬禮的情形會烙刻在我的心上。 再后來也參加過幾次其他人的葬禮,但去了基本上就是把“份子錢”一上,吃一頓飯或者不吃飯直接就離開,心里默默的為死者祈禱,愿死者在天堂那邊過的安好。參加葬禮的次數多了,自己對生命的感慨也越來越多了。在別人的葬禮上一次次磨礪自己嬌嫩的心,改變了自己對生命的許多看法。葬禮的“當事人”用他們用他們永遠沉默的方式,告訴了我們今后該怎么面對和怎么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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