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檀木扁擔》

周振林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在今年父親節(jié)到來之際，不由想起已經(jīng)離開我們16年的父親。

父親是在2001年6月28日走的。父親在病危期間，我僅在父親身邊照護了他一天，沒有給父親送到終，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父親就這樣靜靜地走了，留給我們的除了深深的懷念與傷痛外，只剩下默默倚在老屋一角的這條古銅色的檀木扁擔（我們常說的駝子扁擔）。就是這條扁擔陪伴著父親度過了半生風雨，支撐著一個清苦而溫馨的家。

父親是一個苦了一輩子的人，16歲跟爺爺學裁縫時，在松滋被國民黨拉了壯丁，在皮鞭下煎熬十幾年，直到南京解放才參加解放軍。1950年他積極響應“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號召，又報名參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后來，他在抗美援朝戰(zhàn)中眼睛受了傷，雙目幾近失明，部隊送他回祖國療養(yǎng)，痊愈后組織上安排他到省城一家被服廠上班。游子在外10多年的思鄉(xiāng)之情，使他毅然辭去那份工作，回到生他養(yǎng)他的故鄉(xiāng)，解甲歸田當上了農(nóng)民。從此，父親與扁擔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扁擔也改變了父親人生軌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由于父親半路改行種田，對莊稼活簡直就是一竅不通，生產(chǎn)隊那些挑啊、扛啊、擔啊的活全由父親包攬了。父親的肩膀堅如磐石，肩上磨得油漬般光亮光亮的。他肩頭不知挑斷了多少扁擔，直到后來請木匠師傅為他特制了這條木質(zhì)堅硬的檀木扁擔。

父親與這條檀木扁擔相伴在一起，挑走了秋冬，又迎來了春夏，擔著對未來的憧憬，擔著對幸福的期盼，擔著對我們6個子女們的舐犢之情。這扁擔在父親的肩頭顫啊悠啊，生活的艱辛苦澀，家庭的溫暖與欣慰，壓彎了這堅韌的檀木扁擔，也壓老了曾經(jīng)壯碩無比的父親！

父親走了，永遠地走了，只有父親的扁擔，常常被我凝視著、摩挲著，望著那被肩頭磨得锃亮的擔腹和被繩索勒出深深凹槽的擔梢，眼前又依稀浮現(xiàn)出父親佝腰僂背挑擔奔忙的景象來：

春天的山村，是播種希望的季節(jié)。麥苗青來菜花黃，布谷聲聲催耕忙，在這迷人的季節(jié)，父親的扁擔格外忙碌，起早摸黑，將一擔擔火土、一擔擔水糞，送到希望的田野，燕子般奔波在田壟上……

夏季的水鄉(xiāng)，烈日炎炎，滾燙似火。春爭一日，夏爭一時，雙季稻搶收搶插似救火，如打仗。這時，父親光著腳板，光著脊梁挑擔著稻秧，在水汪汪稻田中，深一腳、淺一腳，綠的世界在父親面前延伸……

江南的深秋，也是老家后面山坡上楓葉紅了的時候，水稻金燦燦隨秋風蕩漾，他會扛著那條檀木扁擔，如癡如醉像在瞧一幅江山多嬌的好畫，在讀一首膾炙人口的好詩，在欣賞一曲美妙的音樂。然后，將一擔一擔的豐收果實挑回家……

冬季的鄉(xiāng)野，炊煙、狗吠、籬笆、院落、暮色構(gòu)成一道亮麗的風景，嚴肅而慈愛的父親坐在火塘上方，吧噠地抽著旱煙，不時盯著那條扁擔，愁眉緊鎖，心中又在盤算新一年全家的生計，但我們幾個不懂事的孩子總是打呀鬧呀，無慮無憂……

歲月悠悠，扁擔依舊。每當看到父親留下的那條檀木扁擔，就恍若又見父親忙碌的身影，頓感心與心在碰撞。那扁擔就是一首悠揚的歌、一盞明亮的燈，永遠照亮并回蕩在我心靈深處。

作者單位：湖北省宜都市政協(xié)辦公室???周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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