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我還在想著昨天,明天已經(jīng)來了。已經(jīng)一年了,我從大同回來,學校放了兩個月的假。我沒有待在城里,而是去了一個村子,那戶人家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我算是幫他看家,雖然他家搬得差不多了。他走了,我搬進了衣服,洗漱用品。村子叫交和村,跟老家一樣,橫橫豎豎坐落著各式各樣的房子。舊房子不多了,很多沒有人住,草長得很高,樹也很高,它們都綠綠的,遠看也算是小樹林了。我沒有想進去過,我知道,蚊子大軍正在虎視耽耽盯著每一個路過此地的人。
村子沒有什么特別,村里的人也一樣。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拖拉機就轟隆隆的出動了。每路過屋子,我都感覺房子要塌了,睡不好是當然的。接下來,外頭相繼傳來開門聲,掃地聲,說話聲。我喜歡這樣的早晨,我趕緊開了門,拿了掃把,裝模作樣的掃著門口,聽著他們磕嘮。雖然沒有認識的人,但熟悉的生活總能讓人無法自拔。樣子做完了,也該回家去灶火搞些吃的,我學著老家的習俗,揭了鍋先燒水,用大灶火燒水蒸饃。還好在家里練過幾手,做菜還是綽綽有余。
我想著,我估計是村里最陌生一個人,最閑的人。還好這戶人家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他那還種著一些不知什么的兩畝地,還好不會閑死在家。我騎著他家的小車子,晃晃蕩蕩的去了他家的地。我問來問去,問這人問那人,終于找到了地,太棒了,地里種著一些豆子,幾個西瓜,一些菜,他太會種了。我在地里也不知道干什么,索性就把豆子摘了,再摘了個西瓜。估計這戶人家走的時候打過招呼,旁邊地里的大叔還送了我一些蘋果,太好了。好了,活干完了,回家。
其實我來這里是有小小的原想的,“大媽”是住在這里的,一年前我還見過她十來面,上了學,就沒有見過了,雖說有,短信,(沒有微信),我上學之前就沒有用過它了,不想用了,沒有為什么。我沒想到這次老天爺開了大玩笑,我想著在村里瞎溜達可以偶遇她,但是我錯了,她家在對面。村里的兩家相對著的距離有多遠,兩輛車并排走的距離。那天下午,我照舊搬了靠椅放在門口,拿了幾瓶果啤,躺在上邊,看著天,聽著周圍人磕嘮,喝著果啤。天是深橘黃色的,又像是深紅色的,就是柴火沒有火起來的那種紅。蟬聲此起彼伏,傍晚天涼了些,蟬叫的更起勁。天色有些暗了,一兩只燕子還在夕陽下轉圈圈,幾只也照舊在路上低飛。娃娃們在路上跑著,喊著,笑著,很開心。各家門口都坐著人,他們拿著扇子,慢慢扇著,聊聊這,聊聊那,老人們笑著,其他人也笑著。有些地里剛回來,端著碗就蹲在門口,吃著說著,光著膀子,這才進興嘛。
我依舊躺在靠椅上看著那誘人的夕陽,不想閉眼。突然,有幾個老人喊到那不是那誰家娃回來了,娃放暑假了。我有些好奇,從躺椅上起來,手里依然拿著果啤,像酒似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余輝下走來,還是那樣,白色的短袖,黑色的褲子,拉著行李箱。我調了下座椅的高度,不躺著了,萬一她看不見我。我就坐著看著她緩緩走來。但是她太受歡迎了,在一群熟人的問下,她走回家,并沒有看見我。我心里略微松了口氣,再看見了,豈不是沒有什么話說,該說什么呢?“好巧啊,大媽”?“這一年過的怎么樣”?“我在這里是因為.....”’?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說什么,她出來了,兩家的門是相對著的,而我剛好在門口坡上坐著,兩對眼睛剛好相視,我感覺到大媽都被嚇傻了。她難以置信的走過來說:“你怎么在這,你在這里有親戚”?我說:“沒有,我替這戶人家看門?!薄昂冒桑覄傔€在想是不是看錯了,想著你怎么會在這里,還真是你?!蔽倚睦锲鋵嵧ε碌?,不知道為什么。畢竟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這里?!澳氵@一年在學校里怎么樣?”我說?!巴玫模瑢W校很美,同學也挺好的,很友善,都很聰明?!薄巴玫??!蔽艺f。“喝果啤嗎?”我說?!安涣?,我先去村里轉下,拜?!薄鞍??!?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看著大媽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她的背影依舊熟悉,走路還是那樣,似八字又比那好看,說不定又有不少仰慕者。我在這里確實像快死了的人,但大媽住在我對面,我覺得我必須像奧特曼,當然也是哄人的。人的本性總是難移,我把筆記本放在旁邊看起了電視,很像個死人。當然,天色已黑,一些人已經(jīng)回家了。但是大媽還沒有回家,我還在看著電視,不光想看電視,還想再看一下大媽。但是眼睛好像看花了,我也不知道最后回家的是不是她,但看看時間,估計除了我之外也沒有幾個人了,明天他們還很忙
清晨來的沒有預兆,迷迷糊糊中聽見娃娃的叫聲,我醒了。這種感覺跟在老家一樣,涼涼的早上,清新的空氣帶點濕潤。沒有多余的聲音,幾家灶火的煙囪上冒著煙,但是這煙不嗆人,這煙中參雜著香氣,甜的,辣的,麻的。天還是有些暗,不,不是天暗,光還在屋子的上沿,還沒有爬下來。我拿了掃把,拿了個大的,是手持式的。我開了門,真巧,大媽正在門口掃地,我沖她喊了聲:“HEY?!彼龥_我笑了下,沒有說話,唉。我拿著掃把掃把在門口慢悠悠的掃著,像那小流氓,一副“哈哈哈哈”的欠揍模樣。吃了飯,我提個籃子去地里,沒有碰見誰,我去摘了些菜,辣子,洋芋,茄子。沒想到這家人想的很周到。我本來想拔草來著,但是太陽快要升頂,一向很懶的我也跟著撤軍大隊回來。隔壁大嬸看見了我,我正騎著車子,她坐著她家電動三輪過來,一說話便差點嚇得我把車子扔了?!翱?,跟上隔壁那娃,我給娃些香瓜。”大嬸嗓子很好,所以聲音雄厚有勁,大叔習慣了,可嚇死我了。我一邊騎著,她一邊給我車籃子里放香瓜,我感激的.....我竟回了句,“下午咋門門口喝冰鎮(zhèn)果啤。”大嬸大叔一陣大笑。
二
大媽起床還是很規(guī)律的,當然我是猜的。今天也才第二天,但是就以前的通訊軟件的顯示來看,多在9點??磥砟莻€東西是哄人的,很不準。估計只有我這個無聊的家伙才會在以前高中時一起床就看手機。我回來的時候約莫九點半,這時太陽還不熱,村里不像城里,沒有綠蔭,這里也沒有那么多水泥地,至少我這里的院子是磚鋪的,房子里也是。前幾天剛下了雨,一片片青苔還在磚上沒有下來,挺好看的。我希望青苔不要走,有它們裝飾這里,院子會很漂亮,但它們也不會很快就走的,它們很頑強?,F(xiàn)在,我還能聞到林間雨過天晴的味道,那味道如一壇陳年老酒,讓人醉于其中。正當我還在妄想時,大媽進來了?!癏EY”
“hello,good morning”我回到。大媽說:“這也太巧了吧,想不通啊,為什么你會在里給王大叔看家?!蔽艺f:“額,巧合嘛?!保ㄎ耶斎徊粫f我知道你在這村子里)大媽眨了幾下眼,問道:“王大叔干什么去了?”我說:“不知道,我沒有問過,你們是對鄰,你爸你媽肯定知道?!彼f:“沒事,隨便問下。你的學校怎么樣?”我說:“爛學校,一般的大學,也就這樣了,還是先拿到通行證,考研是避不過的了?!蔽矣终f:“還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怎么樣?!彼f:“我在經(jīng)濟大,專門管錢的學校?!蔽艺f:“未來的富婆啊,我要趕緊跟你搞好關系。”她:“哈哈”我跟大媽扯了一些子東西,然后她回家吃飯去了。
我總是在想,我到底想要什么,想干什么。看著其他人的笑,他們似乎已經(jīng)胸有成竹,而我還是像小學一年級的小朋友,過著沒心沒肺的荒唐生活。大學更是一個麻痹神經(jīng)的地方。看著大媽走去,似乎距離已經(jīng)無法拉近,像天地一樣,差的太遠。說的白些,十二年的學白上了,基本的社會交流技能都沒有,該有的知識也差得遠,想到這里,也只能想了。我進了灶火,準備燒水。還沒有點著柴火,隔壁李大嬸送來了一碗稀飯,紅豆的,還有一碗菜。我受寵若驚,我來這還未跟李大嬸說過幾句,只今在地里碰了一面,她送了香瓜,現(xiàn)在還送了一頓飯,我不知該怎樣謝她。我把飯倒進了我的碗里,她硬是不讓洗碗,她洗。送走了李嬸,我很開心,向往的生活啊。
等我吃完了飯,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天已經(jīng)熱了。屋子不熱,土房子就是這樣,不吸熱。聽主人說,房子已經(jīng)有二十年了,沒有漏過水,沒有掉過瓦,到現(xiàn)在還是如以前一樣好住。這讓我想起了老家房子,如今也該有快四十年了,只是兩年前拆了蓋了幾年小平房,除了婆婆住,也難有人常住。昨天晚上,阿和打電話說他要來這里參觀參觀,想住一晚。我又買了一沓子果啤,放在了冰箱。前幾天摘得西瓜還沒有完,我覺得這是個奇跡,我是個 吃瓜狂。我切了瓜放在冰箱,這家伙要求比較高,這么熱的天不冰下,準又得說我坑人。阿和是我小學同學,初中也在一塊。關系好的無話而起。
眨了幾下眼,幾片彩霞已經(jīng)掛在了天上,西風從我的側臉滑過,不硬,很柔。那群蟬還在叫,不過不是一氣呵成,是一叫一停。我又搬了靠椅在門口,隔壁李嬸李叔早坐在門口,我打了招呼給他們,他們讓我過去坐,我說我這有個人。對面因該是王叔,韓姨,我沒有去過大媽家,招呼也就不打了。我開了瓶果啤,喝著。今天的天是粉色,紅色,橘色,三個顏色混在一起的,我說不出什么顏色,總之很好看。我這里沒有樹,這主人說村里在安路燈時給砍了,他很舍不得,但是沒有辦法。沒有樹,但不能代表蚊子少,我不想拿扇子,索性點了兩個蚊香,看你們這些蚊子誰敢來。一會,周圍亂了起來,蚊子亂了,人也亂了,聲音都放開了,一天一次的交流會也開始了。阿和來了,他沒有再長高,我放心了,但是我跟他實際差的是臉相。看見他走來,我迎了過去,順便拿了瓶果啤,那家伙以為我要干什么,還楞了一下。我兩在門口坐了下來,干了幾次果啤,我們不喜歡酒,那東西明明就是尿嘛,難喝。好友來這里,當然不是來喝幾瓶果啤,是來講故事的,他的經(jīng)歷,是我的迷茫,這家伙幾次還紅了眼。我們就躺在靠椅上,聽著村民的話,說著自己話,看著茫茫星空。不久,聲音逐漸小了起來,天涼了,是夜里的風來了。阿和說他要在院子里睡覺,我說最好不要,房子里雖然有點熱,但是沒有蚊子,半夜不涼。這家伙非要在院子里,結果半夜敲門要進房子,一問,半夜的風涼的他害怕,還有那一堆蚊子。我沒有說什么,只是笑個不停。
(三)
鳥是早上最好的鬧鐘,天剛明,一曲交響樂便奏響,你不得不起來,但這不是吵。開了門,隔壁李大嬸的上門女婿正在掃門口。他年齡約莫二十八,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具有實干家的氣質。他是省城來的,家在郊區(qū)。李嬸的女兒我叫她楠姐,我去李嬸家謝那天的早飯時才發(fā)現(xiàn)楠姐,她已經(jīng)懷胎好幾個月了,楠姐不太出來,至少我來的這幾天沒有碰見。村里人對李嬸家的上門女婿評價很高,能干,雖然不下地,但是在家干的很勤。對面大媽家,她的爺爺吧,正在門口坐著,若有所思,有些時候,套近乎是很重要的,因為你們有可能成為一家人,但是我知道,我在做白日夢,大媽的要求不低,據(jù)說學習要很好,能力足夠強,可惜,我都不沾邊。左隔壁家的人我不太見,聽說與此家的老伯有矛盾,原因是蓋房的時候他們家侵占了此家的一點地界。
我在門口坐了會,也是在給屋子那位老大哥點時間讓他再睡會,或者不想進去剛好看見他那不雄壯的身子。我聽見了幾聲參雜在一起的喊叫聲,“賣豆腐嘍”,“賣腚糕嘍”。好熟悉的聲音,我知道不會是同一些人,但是感覺是相同的。我的老家童年生活與“賣腚糕”是分不開的。清晨時分的我總還在被窩里,但是每次“賣腚糕”這三個字傳來時,無論聲音多么的小,對我來說就是晴天霹靂,起身穿衣一氣呵成。然后浩浩蕩蕩騎著我那小小的自行車就去追“賣腚糕”。“哎,別走”....... 不一會,賣腚糕的來了,我叫住了她,買了兩盒,還是一樣的價——一塊。
拿著腚糕,我進了房,阿信正起來了,我扔了筷子給他。早上這家伙非得吃點好的,還好不用我掏錢,他請我吃水加肉湯煮饃,叫的好聽是叫羊肉煮饃,雖然這東西我吃了經(jīng)常會不舒服。我騎了我的自行車,我們去了鎮(zhèn)上,鎮(zhèn)上有賣的,村里離小鎮(zhèn)不遠,一點路。飯后,我送了阿信,送了十公里,他騎自行車去省城,大概八十多公里吧。
我回來的時候恰聽見有人家在放喪樂,心不由自主的沉下。自我能記起事情開始,有很多的人再也不能看到。十年前,每當清晨與日落,老家的門口總有一些人,一些聲,一些事。七八個板凳,七八把扇子,七八個人,他們的臉上盡是歲月的痕跡,但這些掩蓋不了他們對生活的熱愛。他們聊著自己年代的故事,回憶著自己年代的酸甜苦辣。十年里,在那夕陽的余輝中,門口的板凳總是在減少,這些板凳消失了,就這樣走了。不同的背影,不同的聲音,慢慢的隨最后一抹光輝而走。有時,總有一兩個人坐在門口,卻等不到其他人。他們坐在門口的石墩上,靠著墻,手里握著拐杖,靜靜的坐著,微風拂過,是歲月的流逝,是痛苦。十年前,一位老人躺在床上,瘦瘦的身子,他的臉卻緊繃,他的眼依然是戰(zhàn)士的眼,是無畏,是堅強。老戰(zhàn)友在他身旁泣不成聲,他始終微笑安撫他,他的笑是淡然的笑,沒有情緒的,坦然的。老人走了,前一天,他不吃飯,在我的強求之下他吃了最后一口家里的饃。走的那天,村頭的戰(zhàn)友沒有來,我沒有見到他,他在家里。十年后,他仍然以家為生活,我不常見他在外面,他沒有來過這里,沒有來過。
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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