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酸菜魚

一
“婆給你弄酸菜魚!”外婆總愛這么說。
灶臺前的女人總是有拿手菜的。酸菜魚興許是外婆這輩子最橫的菜了,好菜是不能外泄的,所以能一飽這口福的也只有屋里人。
凈魚切片、佐料拌勻、酸菜吊湯……外婆的工序有條不紊。細(xì)嫩的魚片,酸洌的湯底,新鮮的豆腐,最好是泡上碗米飯,便是外婆酸菜魚的最美食法。
放假回家酸菜魚,家庭聚會酸菜魚,打打牙祭酸菜魚,屋里人幾乎都愛吃。外婆當(dāng)然是最高興的,常常恨不得用魚片把每個人碗給填滿,然而自己卻吃得少,多是看這幾個孫子吃得酣暢淋漓,然后又忙著趁不注意時夾上幾片她碗里的給你,每每抱怨吃不完,外婆總是笑著說:“魚吃了好,吃!吃得完,慢慢吃!”
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刺!喊你吃魚莫說話!”外婆也愛這么說。
我是不怎么會吃魚的。會吃魚的人大多都是小心翼翼,我卻喜歡大快朵頤,邊吃邊聊,以至于常常沒吃幾片,就咳咳哈哈地吐魚刺了。這時的外婆總是很擔(dān)心,焦急催促你快把刺咳出來,又急匆匆地舀瓢湯,扯張紙遞來,待到癥狀稍稍緩解,外婆的責(zé)備便不絕于耳了。
責(zé)備的歷史似乎可以追溯到孩童時代。外婆很嚴(yán)格,窮其一生都信奉著黃金棒下出好人的真理。由于幼時父母遠(yuǎn)在邊疆,外婆那嚴(yán)格管束用“很”字確乎有些差著。貪戀玩耍飯點不歸是免不了責(zé)備的,擅出院門更是得棍棒加身,至于悄自騎單車過馬路之類的那就是攤上大事了!然而外婆也很慈愛,肉丸子總得吹了又吹才喂;溫度計顯示我已經(jīng)退燒后她總得把手對比著我倆額頭測了又測;至于外婆晚年最常講起的我撞鬼事件,她頂著夜色獨(dú)自跑去遠(yuǎn)郊求解,為保孫子平安又是幾番周折。就在這嚴(yán)與愛的呵護(hù)下,孫兒漸漸成長,外婆慢慢鬢白。
后來,外婆常對我說:豬,小時候你媽爸又在新疆,把你交給我,不管嚴(yán)點,出了啥事我和爺爺怎么給你媽他們交代。其實又何嘗不明白外婆的苦心呢?
異鄉(xiāng)求學(xué),致電問候。有時她剛剛拔了吊瓶卻總是那句:屋頭沒得啥,我和你爺爺好得很,你個人在外多保重,該吃吃該用用,好久回來吃酸菜魚喲!
返校在即,臨別探望?!懊魈煜聛恚沤o你弄酸菜魚吃了走,把錢揣到,婆爺爺給你的,你媽敢說!”
我竟說不出話來。
三
不久前吃了回酸菜魚,當(dāng)然不再是外婆的味道,卻不由得勾起了無盡的思念。外婆走了,也帶走了她的秘方。酸菜的酸洌,泡椒的辛辣,豆腐的甘澀…萬千般滋味譜寫一曲人生挽歌。
懷念外婆的酸菜魚。
2017.6.1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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