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寫給父親
我是一個不怎么喜歡過節(jié)的人,無論大節(jié)小節(jié),都不感興趣。別的朋友總是節(jié)日期間在網(wǎng)絡上曬各種美食、祝福、游山玩水、聚會,我卻喜歡清靜,喜歡窩在家里做個“窩囊廢”。這個周末就是父親節(jié)了,本來我是不知道的,是老婆在網(wǎng)上給父親買了一套衣服,問了她之后才知道原來馬上就是父親節(jié)了。這讓我想起了生我養(yǎng)我的人,我的父親,我那已漸漸衰老的父親,我一生中最想感謝卻又無以為報的那個男人。
小時候,每到周末我就會老早起來,騎著自行車跟著父親。父親挑著沉沉的蔬菜,去八九公里外的集市上賣。父親的挑子里,有時候是萵苣、白菜,有時候是玉米、冬瓜、絲瓜,有時候則是蘿卜、芹菜、生菜。那時候的我不關(guān)心這個,我期待的是父親早點把它們賣完,然后就會給我買好吃的。我特別喜歡跟在父親身后,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他挑著沉沉的東西,步伐矯健,我在自行車上優(yōu)哉游哉。每次在街上,我都要父親給我買一塊錢四個的包子,這包子皮薄肉多,特別好吃。這一塊錢相當于父親賣兩斤萵苣或者五斤白蘿卜的價錢,想想也覺得奢侈,可我每次還是忍不住去買。等父親賣完菜之后,還會給我買水果或者肉。我就等不得他了,拿著東西飛快地騎著車回家。這時往往是中午時分了,夏天的時候特別熱,父親還得頂著烈日和饑餓走著回來。
記憶中的父親,從不給我買玩具,難道不知道孩子都喜歡玩具嗎?那時我經(jīng)常在心里埋怨父親。但想著他也沒有給哥哥買玩具,而且每次我跟著去趕集都給我買了東西,心里還是暖暖的。也許,他真不知道我也喜歡玩具槍、汽車、玻璃球......這一直是個謎,至今我也沒有問過他為啥不給我買玩具。
在我的記憶中,我一直跟在父親的身后,走在那去往集市的路上,來來回回,我長大了,來來往往,父親老了。
在我上大學的時候,由于需要更大的開支,僅靠田里的營生無法支撐整個家和我的開支。父親便又來到了城里做建筑活兒。大三上學期,正在上課的我突然接到了父親工友的電話,聲音急促、焦慮。我冒著大雨急急忙忙趕往醫(yī)院,臉上混雜著一團濕乎乎的東西,眼鏡上也是,幾乎看不清路。到了之后才得知:父親在工地上干活時,由于下了雨,作業(yè)區(qū)很滑,一不小心從離地面五米多高的架子上摔了下來,導致顱骨出血,急需手術(shù)。
得知詳情后,我瞬間覺得天塌了。但我必須堅強,現(xiàn)在父親只有我一個親人在身邊,我得照顧他。我咬咬牙,恢復了理智,顫抖著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隨后,我就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地上,望著手術(shù)室發(fā)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開始不停地責備自己。本來父親在我年幼時也去工地干過活兒,不幸從作業(yè)架上摔了下來,幸好只是右手腕關(guān)節(jié)錯位,接上了也無大礙。估計那時候父親心里就有了陰影,回來后,他就一直在家里種地,直到我上高中。隨著我的長大,家里反而更窮了,我開始有了不滿,開始埋怨父親為什么不外出打工賺錢,更好地養(yǎng)家,供自己上學。我一個勁兒鼓動父親外出打工,父親沉默不語。突然有一天,父親真的又去工地干活了。
都怪自己,倘若父親有個不測,自己就是罪魁禍首,一輩子也逃脫不了良心譴責。最不該的是父親出事前一天,他還當著父親的面和母親吵架,定是父親心情不好,才會分神出了事。
“父親啊,你一定要好好的,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去工地干這么危險的活兒,不該和母親吵架。你趕快好起來吧,我還沒來得及孝敬你呢”。
手術(shù)持續(xù)了約兩個小時,醫(yī)生說父親暫時已脫離了危險,我長長舒了一口氣。不會照顧人的我,在這時慢慢學著給他洗臉、洗腳、擦身子、喂飯。記憶中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看過、照顧過父親,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父親身體早已不如從前那般結(jié)實了。幫他擦著臉上、脖子上、衣服上黢黑的污泥,我一陣心酸。
現(xiàn)在,我終于體會到了什么是父愛如山。父愛這座山,不是供兒女們攀登、踩踏、欣賞風景的,而是作為子女的我們應該一輩子仰望、敬仰的。父愛這座山,讓我們的身心即使承受風霜雨雪也能沉著堅定。父愛這座山,能包容我們所有的驕縱與頑劣,無怨無悔。
在今年這個父親節(jié),我依然不會在網(wǎng)絡上散播關(guān)于節(jié)日的各種信息,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如何如何愛父親的孝子。但我會帶著老婆和她給父親買的簡單禮物,一起去那個工地,陪他說說話,好好吃個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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