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說起父親,我就有無限的感慨。父親是新四軍一個軍官的后代。在皖南事變中,我爺爺帶著幾十個人突圍了出來,遺憾的是我奶奶沒有突圍出來。在那種白色恐怖,朝不保夕的年代里,我爺爺實在是沒有辦法,就把我兩歲多的父親寄養(yǎng)在一個老鄉(xiāng)的家里,說是打完了仗之后來接他,誰知這一走,就杳無音信。
這個老鄉(xiāng),就是我父親的養(yǎng)父,我現(xiàn)在的爺爺。由于爺爺家也是貧苦的人家,吃了上頓沒有了下頓,可是為了我父親,他們省吃儉用,忍饑挨餓,甚至為了我父親,他們還讓自己的親生孩子忍饑挨餓。原來,在爺爺家,父親還有一個大哥,年長父親一歲,由于嚴重營養(yǎng)不良,后來又染上了天花,不幸離開了人世,
由于爺爺家那段時間生活非常困難,所以,有的鄉(xiāng)親要領養(yǎng)我父親,可爺爺說,“我拼著命也要把這孩子養(yǎng)活大,否則,將來無法向他的親生父親交代。”鄉(xiāng)親們見爺爺非常固執(zhí),不肯讓別人領養(yǎng),就只好東家給一件單衣,西家給一件棉衣,讓他們將就著過生活。父親也記不清吃過多少鄉(xiāng)親們的飯,到哪一家去玩,就吃哪一家的飯。父親這一生,真可以說是“穿過百家衣,吃過千家飯”。
爺爺和奶奶為了養(yǎng)活我父親,他們在解放后才生了我的叔叔和姑姑。解放后,爺爺說我父親挺聰明的,不讓父親上學多虧了材料,說不定將來也能像他親生父親一樣當個軍官。
由于我奶奶那時有病,不能干體力活,只能靠爺爺一個人干活,所以家庭的負擔非常重,父親只上到初小畢業(yè),說什么也不肯上了。為這事, 爺爺?shù)谝淮斡柍饬宋腋赣H,事后,爺爺和奶奶都哭了。
在當時,誰家有個當兵的,是非常光榮的事情,爺爺很是羨慕,非讓我父親當兵去。在部隊里,雖然父親只是個初小畢業(yè),但是也算一個文化人,因為有很多當兵的還是個文盲,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部隊里,閑暇的時候,父親還教一些戰(zhàn)友識字,就這樣教學相長,父親也進步了不少,而且還受到了連隊領導的嘉獎。
至今令父親記憶猶新的是,在一次例行的投擲訓練中,戰(zhàn)友李章峰由于緊張過度,把手榴彈扔的過近,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為了保護戰(zhàn)友,父親卻倒在了血泊之中,醒過來之后,才得知永遠失去了左手。
這一次,上級給我父親記了二等功,還批準父親入了黨。后來,父親從班長,排長,一直干到了營長。在1966年,父親從部隊轉業(yè)到了鄉(xiāng)供銷社,當了供銷社主任。當時的供銷社,可是一個人們羨慕的好單位。
鄉(xiāng)供銷社原來是一處寺廟,經(jīng)過改建,才成了供銷社大院。 當時那個年代,物資奇缺,連日常用品,如洋火、洋布、洋油、肥皂,白糖等等,都實行憑票、憑證供應。那時的供銷社都是高高的柜臺,把顧客和營業(yè)員隔開,而不像現(xiàn)在的超市,你可以隨便地挑東西。
那時去找我父親辦事走后門的人非常多,只要是本村的村民來找父親辦事,只要不違反國家政策,父親都一一照辦,而父親從來沒有沾過公家一分錢的便宜。當然了,有時不可能每件事情都稱人心,父親曾經(jīng)說過,“只要對待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改革開放以后,物資供應充足,隨著小賣部和超市的相繼興起,供銷社已經(jīng)沒有了昔日的輝煌、漸漸地走向了沒落。這時,村里有倆人為了爭當村支書,甚至大打出手,結果一死一傷,造成了很壞的社會影響。
當時的公社書記張大力找到我父親說:“小張啊,你是張寨村的人,熟悉村里的情況,鄉(xiāng)里一時半會找不出合適的人選,我想讓你主持張寨村的全面工作?!?/p>
父親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張書記。父親曾經(jīng)說過,“為張寨村父老鄉(xiāng)親們服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即使有千難萬險,我也在所不辭!”
張寨村是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交通閉塞,比較落后,與外界聯(lián)系不多,還有少數(shù)村霸欺壓百姓。
父親總在想:要在鄉(xiāng)親們中間樹立起威信,首先要把村霸治下去。其中一個村霸,就是鄰居二太太家的三兒子張長安。他平時欺壓鄉(xiāng)鄰,無惡不作,動不動就要拳腳相向,威脅別人,甚至有時偷了鄰居家的東西,鄰居知道了也不敢說,害怕他報復。
為了先把張長安治下去,父親就先搜集他作惡多端的證據(jù),往法庭上起訴他。有一次,他威脅我父親,說要殺了我們?nèi)摇8赣H義正詞嚴地對他說:‘老子活了幾十年,也不是白活的,也不是被嚇大的,啥人物沒有見過,啥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還怕你這個臭蟲,你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后來,法院判了張長安8年有期徒刑。雖然說他現(xiàn)在還有惡習,但是見了我父親就躲得遠遠的。這就說明:身正壓百邪,人只要有正氣,什么都不害怕!
為了改變村民的出行條件,父親號召村民修了張寨村的主干道,那時的條件差,修的都是土路,不過后來又鋪了一層鵝卵石和沙子,在周圍村莊里,還是數(shù)得著的。
那時村里的主要經(jīng)濟作物是煙草和棉花。為了確保煙葉和棉花的大豐收,父親專門從鄉(xiāng)里請來了煙葉和棉花技術員,指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即使這樣,鄉(xiāng)親們的日子也是過得緊巴巴的,因為當時煙葉和棉花的價格都不高。父親就在琢磨著怎樣發(fā)展二、三產(chǎn)業(yè),讓鄉(xiāng)親們脫貧致富。其中,開辦養(yǎng)雞場,父親和村兩委商議了多次,就說動工哩,父親辭職不干了。
不是父親不想干了,父親是實在干不下去了。1992年前后,計劃生育政策非常緊,上面下達的任務,必須完成。由于村民的傳統(tǒng)觀念非常強,生盡千方百計也要生一個兒子,所以工作非常難開展。上級規(guī)定,符合節(jié)育條件的必須結扎,否則,強制執(zhí)行。后來,就出現(xiàn)了夜半三更來抓人。如果當事人跑了,就先抓娘家媽,再抓婆子媽,甚至拉你的東西,扒你的房子,就好比鬼子進村了一樣。
父親雖然收拾惡霸,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鄉(xiāng)親們,父親是顧慮重重,下不了狠心,不肯執(zhí)行鄉(xiāng)里過激的計生政策。為此,張書記找我父親談話多次,實在沒有辦法,父親只好辭職了。
如今的父親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雖然腿腳有點不利索,但是還不肯閑著,非要養(yǎng)幾只羊。我曾經(jīng)勸過父親多次,不讓他養(yǎng)羊了,可是父親說:“現(xiàn)在羊的價格還不錯,我多養(yǎng)幾只羊,就能多掙點錢,也能給你們姊妹幾個減輕點負擔?!卑?,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父親,你雖然平凡,平凡的猶如夜空中一顆不起眼的星星,但是,你是我永遠的北極星,是我永遠的驕傲,是我心目中最偉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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