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補天西北
辛棄疾,字幼安(1140—1207),號稼軒,濟南歷城(今屬山東)人。平生以氣節(jié)自負,以功業(yè)自許。謀猷略遠,但是南渡之后,卻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得到南宋朝廷的重用,不僅如此,還因為南宋政府從來就是害怕抗金義兵的,辛稼軒‘壯歲旌旗擁萬夫’而南下之后,首先便被解除了武裝,稍后成就書被派往江陰軍去做簽叛。這之后又在宦海沉浮數(shù)十年,卻并沒有能實現(xiàn)抗金救國的理想。
辛棄疾在文藝創(chuàng)作上以詞為主要表現(xiàn)形式,他的《稼軒詞》無論從數(shù)量上還是質量上都超過其他前輩和同時的作家,在思想內容和藝術成就上也是豐富多彩,別開生面的。辛棄疾繼承了蘇軾豪放詞風及南宋初期愛國詞人的戰(zhàn)斗傳統(tǒng),進一步擴大了詞的題材,幾乎達到了無事無意不可以如詞的地步。他創(chuàng)造性的融匯了詩歌、散文、辭賦、等各種文藝形式的優(yōu)長,豐富了詞的表現(xiàn)手法和語言技巧,從而形成了辛詞獨特的藝術風格。
我們在談及辛棄疾的詞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要談及到稼軒一生的理想抱負。愛國思想和戰(zhàn)斗精神始終貫穿了他的詞的始終。
青年辛棄疾領到了抗金的義軍,后來加入耿京領導的義軍,任掌書記,與耿京一起執(zhí)掌軍中大事。義軍的行動在很大程度上牽制了金主完顏亮的南侵軍事行動。為了在軍事上配合行動,進一步反擊敵人,辛棄疾代表義軍南下與南宋政府聯(lián)合,以便雙方協(xié)同作戰(zhàn),給與女真統(tǒng)治者以致命的打擊。然而當辛棄疾南下之后,義軍中部將張安國被金人收買,陰謀殺害了耿京,起義軍大部分遣散,劫持另一部分義軍投降了金人。在得知這一消息后,辛棄疾立刻集結了五十名起義軍人,與五萬人眾中活捉叛徒張安國,當場號召了上萬的士兵起而反正,并帶領他們南下。
年輕的辛棄疾初出茅廬,就以這樣的功業(yè)收到了社會各階層的敬仰,在反抗女真統(tǒng)治者的斗爭當中,長期起著鼓舞人心的作用。然而,南下之后的辛棄疾卻并沒有被重用。他上書孝宗皇帝《美芹十論》但是孝宗皇帝并沒有重視,之后稼軒又寫了《九議》呈給時任宰相的虞允文,然而,依舊石沉大海,沒有絲毫的音信。南宋的統(tǒng)治者們偏安于一隅,這極大的刺激了辛稼軒。少年時的壯志豪云如今被死死的打壓。那一刻火熱的心被統(tǒng)治者們無情的澆滅。
稼軒不甘心金朝的統(tǒng)治者們在踐踏中原神州。一般的騷人墨客只把離愁別恨、兒女情懷作為書寫的主題,然而整個國家、民族所遭遇到的嚴重災難和深仇大恨,卻幾乎在他們的作品內容中占不到地位,辛稼軒如此責備他們:“今古恨,幾千般,指引離合時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問行路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政治上的失意卻成就了一代詞壇大師,“國家不幸詩家幸”在他這里又一次得到了驗證。感受最深的就是他的以文為詞和他的浩然正氣。
以文為詞是辛棄疾詞在創(chuàng)作技巧和語言使用上開創(chuàng)的作詞方法。 語言來源于生活,不避俚俗,但求生動達意。稼軒對俚語的運用把握確實達到了老到,語言在他那里,化成了輕輕流淌的河流,沒有束縛,“些底事,誤人哪,不成真咯不思家”,時而又是汪洋恣肆,氣沖云霄“峽束滄江對起,過危樓,欲飛還斂?!睍r而霸氣沖天,豪氣干云,“老子平生,笑盡人生”。他的語言形式松散,但是卻并沒有因此而損失音樂的節(jié)奏感和韻律之美,“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排遍,無人會,登臨意?!边@首詞在語意上連貫而下,猶如江河涌下,豪情盡展,然而心底的那一絲失落卻又淋漓盡致的顯現(xiàn)。他的許多描述鄉(xiāng)村風光和農人生活的作品,有是那樣的樸素清麗,仿佛脫離了世俗紅塵的侵擾,生機,就在這寧靜的午后,,悄悄的融進了我們的生命。“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純在溪頭薺菜花。”“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頭忽見?!碑斖浟藟m世的紛擾,在一個明月朗照的午夜,躺在南國的不沾染泥土的草坪上,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
辛詞以文為詞,在語言上善于從傳統(tǒng)的經、史、子中引用或者化出。這是辛詞在語言技巧方面的有一大特色。他習慣了將典籍中和前人詩詞中的詞匯、成句和歷史典故,融化或者鑲嵌在自己的詞里面。盡管這樣,可是稼軒卻以自己獨特的方式,運用的恰到好處,不僅沒有使得詞變得生硬艱澀,反而增添了詞的妙趣。如“甚矣吾衰張。悵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己。白發(fā)空吹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他用散法,卻并不違反詞的格律規(guī)范,仍協(xié)律可歌。名作《西江月》(醉里且貪歡笑)的句式,雖多是散文化,音韻節(jié)奏卻依舊自然流暢,活潑傳神。
稼軒以文為詞,“散文化的語言形式開辟了心的詞境和行云流水的表現(xiàn)。博大精深內容,千變萬化的表現(xiàn)方式,不主故常的語言,構成了稼軒詞多樣化的藝術風格。” 辛詞雄深雅健,悲壯沉郁,但卻并不是靈動秀美,飄逸閑適。在溫柔繾綣中彰顯豪邁,在豪情萬丈中透出纏綿婉轉。同時,散文化的筆法又使得全新的意象充分展示并跌宕多姿。稼軒一生一抗金殺敵為夢想,因此善于把自己戰(zhàn)斗生活中密集的軍事意象群連續(xù)成雄壯豪邁的審美境界,這樣更加彰顯了辛詞獨特的個性特色?!白砝锾魺艨磩Γ瑝艋卮到沁B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fā)生。”(《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塞外的歌聲悠揚,軍營在夜間也被寂靜吞噬。大帳中,身披鎧甲的將軍擦拭著長劍。突如其來的號角聲,軍營頓時喧囂如潮。沖鋒的鼓聲,在壯士手中響起。戎馬一生,開疆擴土,金戈鐵馬漸漸的遠去,只留下兩鬢生白。人生如夢,有生有死,壯士何憾。北地胡風,南國炊煙….英雄的壯歌傳唱,空余下兩行熱
總之,稼軒以文為詞的藝術實踐為后代詞家提供了豐富的審美境界,在詩中所顯現(xiàn)的愛國情感和浩然正氣也為后人所稱贊。
劉克莊在《辛稼軒集序》中評價:“公所做大聲鏜鞳,笑聲鏗鐲,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奔谲幰粧邭馓莆宕詠淼募t粉佳人以北宋時期失意文人的苦悶,為詞壇注入了“龍騰虎擲”、氣勢豪邁的英雄形象。蔡宗茂論述宋詞是說:“姜、張以格勝,蘇、辛以氣勝,秦、柳以情勝?!边@里所謂的氣,就是一種精神狀態(tài),特指一種不安定、不平靜的激烈情緒。也是一種人格力量,胸襟氣度。這也就是儒家倡導的充塞與天地間至大至剛的浩然正氣。稼軒的氣,是一種抗金復國、救國圖存的英雄豪氣。
辛稼軒因為其獨特的人生經歷和理想抱負,使得他的詞氣勢凌厲。發(fā)語無端、辟空而下的陡起形式在稼軒詞中是最為常見的。范開在《稼軒詞序》中說:“公一世之毫,以氣節(jié)自負,而其氣之所充,蓄之所發(fā),詞自不能不爾也?!? “舉頭西北浮云,倚天萬里須長劍?!保ā端堃鳌罚拔襾淼豕?,上危樓、贏得閑愁千斛。”(《滿江紅》)這種形式,往往都是一股壯志難酬的郁氣在胸中蓄積,終于有一天,觸景生情,遇事而發(fā),就如火山噴涌而出,那種強烈的情感的沖擊,就如錢塘海潮,讓人無可抗拒,產生一種膜拜。辛棄疾在《南鄉(xiāng)子》中說:“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這首詞一氣呵成,感情如江水直下,無可阻擋。詞人完全是是在憑借著一腔“氣”在此種充分的發(fā)泄,已獲得暫時的解脫。然而,詞人的夢終究無法實現(xiàn),金戈鐵馬的歲月漸漸的遠去,馬革裹尸的理想也在南宋朝廷茍安中破滅。那滿腔的悲憤,無言的痛苦,全都在詞中盡情的揮灑。
稼軒也寫過一些艷情詞,但是,很少寫自己的愛情經歷,即使有,也迥異諸家,帶著一種擊節(jié)高歌的悲涼?!耙疤幕?,用匆匆過了,清明時節(jié)。□地東風欺客夢,一夜云屏寒怯……舊恨春江流不斷,新恨云山千疊。料得明朝,尊前重見,鏡里花難折。應驚問:進來多少華發(fā)?”(《念奴嬌》)這首詞在字里行間隱透著悲涼。記述著情事,卻并不是寄男女之情而作。作者的一生可以說是充滿了報國無門、英雄投閑的悲憤,到了最后,愛情與愛國兩者渾然難分。那一種凄迷的纏綿,兒女情長的溫柔,到了稼軒這里,也不再只是追憶似水的側踹有不老的愛情,卻升華成英雄的執(zhí)著和悼念。
青年時的橫刀錯馬、保家衛(wèi)國,那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里,有著自己馳騁疆場的豪情。驚天的戰(zhàn)鼓,搖曳的旌旗,還有那用不斷停的號角,都化為了夢中的渴望。橫刀躍馬,將女性的柔情用熱血澆灌,血性男兒帶來的雄奇豪壯、蒼涼沉郁,沙場點兵的日子里,殺敵!“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裂天”,“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這一種強烈的歷史責任感,促使著他不斷地前進。“補天”的雄心壯志換來的卻是“把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堵上高臺,望著天涯路,悠悠天地間,只有自己。竟沒有人能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熾熱!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行人多少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shù)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水,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辈恢篮文?,那悠悠青山才能無棱,讓在江南的我遠眺長安。長安呀長安,我聽見了你聲聲的呼喚,游子的淚水,在南渡的時候,填滿了江河。水流無情,帶走了我所有的思念,融歸到何處?日日暮的年華,總能喚起最為哀怨的情感,深山的鷓鴣,啼叫。刺透了寧靜的夜晚。稼軒的愿景,也化為了一抹淚水,熔鑄在昨日的夢里。然而,當年的豪情畢竟沒有完全退去,“白日射金闕,虎豹九關開。見君諫書頻上,談笑挽天回?!逼诩街幸惶?,帝王終于醒悟,讓他帶領著南渡的游子,鐵馬冰河,踏遍萬里江山,返都長安,重現(xiàn)漢唐風采。
命運總是愛捉弄稼軒,沖天的豪氣無處可以釋放,在寒風中漸漸的被冰涼。陽光照耀的地方,卻并沒有帶來意料之中的溫暖。郁結的英雄,沒有戰(zhàn)場。最終只能是“卻將萬字平戎策,換的東家種樹書?!闭f不上落寞,也說不上孤獨,在這個“歌舞升平”的年代,眾人皆醉我獨醒,于是,注定了只能是悲哀。
習慣了你揮灑筆墨的豪情,美麗的語言在筆尖輕輕地流瀉在紙上,記錄著所有的哀傷與不幸。希望,被黑暗吞噬,一點點的剝離出軀體。終于,只能讓滿腔的的熱情和所有的生命,在田園中歸于寂滅。
然而,你的詞,你的人,都是萬世流芳的故事,被人們傳唱,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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