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茶館
老家的茶館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老家的茶館是個很熱鬧很有趣的地方,不但有很多人來這里喝茶,還可以在這里聽大鼓、聽評書、聽“三弦”,每天晚上,這里要熱鬧到深更半夜。
開茶館的師傅叫張朝敬,他家的茶館與我家藥店隔著兩家店鋪,一條脊的草房,住得很近。因為是鄰居,我叫他大爺。張大爺?shù)牟桊^不大,也就是兩間草房。茶館里擺著幾張八仙桌,每張桌子旁放著四條長凳子。最多可坐三四十人。茶館的門里有一個長方形的老虎灶,灶上擺著五六個大鐵壺,張大爺整天忙著加煤、燒水,水開了,為客人續(xù)水。茶館的水源是淮河水,那時淮河還沒污染,水質(zhì)甘洌清甜。全集的店鋪都到這里打開水。
由于我的老家廟臺集地處淮河兩岸交通要道,來往于潁、霍二縣的旅客都要從這里乘渡船過河,常在廟臺集上歇腳,茶館是他們的最佳去處,他們可以在這里喝茶解渴,又可以在這里吃些干糧解餓。張大爺侍人和謁可親,且是個慈善之人,開茶館本小利微,但張大爺對客人從來不“摳”。過路的要喝開水,腰里實在沒錢,他也給喝。討飯的、算命打卦的,來這里討一碗水喝,張大爺也熱情地倒一碗開水遞過去,沒喝足的,他就再倒一碗。
廟臺集分逢、背集,隔一天一集。逢集時來這里喝茶的都是四村八鄉(xiāng)趕集的農(nóng)民。背集時,則是集上的生意人。他們端著自己帶來的茶壺,邊喝茶邊敘家長里短、秩聞趣事。張大爺也常請集上的“文人”來這里讀章回小說?!端疂G傳》、《三國演義》、《鏡花緣》《薛仁貴征東》,凡是能找到的章回小說,都拿這里讀。在這里義務讀書給大家聽的,除了讀過四書五經(jīng)當過私塾先生的“老夫子”外,有時本集上的小學教師課余時也來讀書,聽眾聽不懂的地方他們還給解釋。記得,我有一位姓游的鄰居讀到《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時,他本來是坐著讀的,這時激動地站起來,讀得慷慨激昂,仿佛他就是諸葛亮的化身,聽眾也都跟著他激動起來。來讀書的人很受街鄰街坊的尊重,認為他們是有學問的“先生”。
到了晚上,茶館則成了“劇場”。唱大鼓的大都是路過的民間藝人,而聽眾的要求比較高,如果你唱得好,唱的內(nèi)容是過去沒聽過的,則留著你多唱幾天,集上的“人頭”(說話算數(shù)的)負責安排食宿,代為收取演唱費;如果你唱得稀松,內(nèi)容是大家聽過的,第二天就打發(fā)你離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外號叫“左瞎子”的民間藝人,他一人兼三職:拉三弦、打木板、演唱。他手拉三弦琴,膝蓋上綁著木板,手、腳、口并用,相互配合。他雖然雙目失明,但他的唱腔優(yōu)美,表演生動,三弦琴拉得如泣如訴,常常感動得聽眾淚流滿面。由于左瞎子唱得迷人,我和哥哥當時雖然年齡不大,也常常聽到深更半夜,父母怕影響我們第二天上學,不讓我們?nèi)ヂ牎?墒?a target="_blank">父親一忙,我們兄弟倆就溜到茶館里去了。長大后,當我聽到阿炳的《二泉映月》時,我就想起左瞎子,我覺得左瞎子就是阿炳式的人物。
解放初期,除了春節(jié)前后唱幾天戲外,平時很難看到文藝表演,而茶館就成了老百姓的文化娛樂中心。每天晚上,只要大鼓咚咚地敲起來,街上的熱心聽眾們就自動地向茶館聚集,先到的坐在茶館的板凳上,晚到的只能在門外席地而坐。除了雨雪天氣,茶館里經(jīng)常茶客盈門。常年累月的演唱,不僅給老百姓帶來了歡樂,也傳播了文化。我哥哥小時候是個大鼓迷,他八九歲的時候曾悄悄地跟我說,他長大了也唱大鼓。我把他的話學給父親聽,父親很生氣,罵他沒出息。后來他高中畢業(yè),回鄉(xiāng)務農(nóng),勞動之余,他寫小說,編唱詞,寫劇本,寫曲藝段子,后來加入安徽省曲藝家協(xié)會和省作家協(xié)會。我上初中、高中時,我的作文一直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稱贊。老師對我作文的共同評價是“會寫故事”,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弟兄倆從小聽大鼓、聽評書打下的“童子功”。
人們常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我總覺得,老家的茶館像文化沙漠里的一眼清泉,滋潤了當?shù)氐泥l(xiāng)土文化。
(安徽阜陽市清河路阜陽日報社 閆振田)
(郵編電話)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922396/
老家的茶館的評論 (共 6 條)
- 魯振中 推薦閱讀并說 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