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點，會議在預(yù)想中結(jié)束，背起行囊，奔赴一個未知的地域。

大巴車上，旅客稀少。微瞇。然后看見車窗外，鑲著金邊的云。厚重。

背包里，一個蘋果，一個“Tupperware”，一個面包，一本書，一把傘，一幅未繡完的“?！保瑤准Q洗衣裳，小瓶沐浴露。僅此而已，仍覺得超過預(yù)期重量。

廣州一如既往的塞。立交橋錯落有致。從省站出來，會回憶起十一年前第一次見證它的模樣，以及倒映在記憶之河的，揮手相送的剪影。

廣州，一座不適宜步行，也不適合居住的城市。

人，形形色色，川流不息。汽車，緩慢移動。空氣，擠滿塵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走過一處天橋，一個老頭，藍色布衣，手抱自制樂器，看不懂屬于哪一類，四根小圓鐵管已有斑駁銹跡。忘情吹奏，兩腮有節(jié)奏的起伏。聲音太過樸素，沒人為他停駐，為他鼓掌。地上研缽幾個硬幣在陪伴。

一邊是緊緊相靠的服裝市場，一邊是承載無數(shù)人離開和到來的火車站。廣場，太陽的輻射，陌生人體溫，層層氣味匯聚成渾濁而滾燙的氣流。

為一個中年女子拍照，背景是顯示車次候車室的滾動電子大屏幕，或緊緊攥住手里的各式行李的人群。

被熟練訓(xùn)練的小販，各色廉價商品，充電寶，流動的快餐，礦泉水，住宿，連綿不絕的叫賣。監(jiān)管來了，急速撤退，猶如潮來潮涌。驚嘆于他們的手法，比如賣充電寶的，一塊舊布，沾滿灰塵，四角用繩子綁住，要撤時手一拉，往肩膀上一套，宛如一個布袋，前后動作不超過三妙，一氣呵成。

暑假，酷似小春運，增多的一類是小孩。旅游，回老家，或者探親。

暮夜里，看見一對男女輕輕相偎。男子，高而清瘦，格子襯衫，女子，矮而嬌小，一身布裙。輕輕低語，一襲柔情。一襲離別，如霧曼妙。若無相襯，也不枉費。深深眷戀，終究不能令時光停駐。遇見如此美好的一幕。

曾經(jīng)任性而變換無常的人，在歲月蹉跎中漸漸呈現(xiàn)樸素、遵循本心。這條規(guī)律在很多人身上得到印證。生活不斷地被重復(fù)和印證，心會逐漸澄清。塵世的歡愉和妄想即使此起彼伏。最終會被落定。心之苦，在于與自己相爭。

火車晚到了半小時，22:05分，來到狹小的車廂。頭頂空調(diào)哄哄作響。

有人開始打呼嚕，有小孩在鬧騰，有人開始泡面。各種聲音，氣味混雜，是必須忍耐的事情。床單上遺落了陌生人的頭發(fā)和氣味，也是肯定可以忍耐的事情。頭開始暈眩，情緒低落。手機顯示電量1%，幾分鐘后落入了一個無以發(fā)聲的境界。

火車一路疾馳，穿過隧道，山巒，河流，荒野，稻田…窗子封閉，聞不到泥土的芬芳。

陸續(xù)停靠，瀟湘、冷水江，漣原，記憶細胞只對這三個站名暫時存儲。

吉首，在路邊點了碗粉，難以下咽，作罷。在小小的汽車站短暫休憩，呼吸流動的氧氣。再次啟程，鳳凰。

下午六點，抵達鳳凰。

第一件事找吃的。傳說中的血粑鴨，調(diào)不起食欲。坐一元的電動車去找客棧。虹橋附近。

放完背包。在古城里緩慢前行。

一花一果。

明信片。三張。認真。寫字。

飛向不同的城市。

沱江邊，流光溢彩。人影攢動。各式酒吧，震耳欲聾。多少天南地北的人沉醉在鳳凰不眠的夜。

在虹橋的盡頭尋得一處旅館暫且住下。五點多醒來，一夜睡不安穩(wěn)。六點半，走至三王廟前，遇上五十人旅游團，跟隨其上，走好漢坡。龍泉洗手。跨同心鎖，導(dǎo)游說：不是一家人莫同時跨，免得成為一家人。在龍心點燈。入鄉(xiāng)隨俗。

虹橋。鏈接被斷的龍脈。美好的傳說。下為商鋪，上為茶館。聚得人氣，以換靈氣。

太多的人在虹橋頓足，穿行。虹橋的連著彼岸與此岸，你可以來來去去，在其中尋找鳳凰過往的瞬間，想象沈老筆下的翠翠依然是十六歲，感受翠翠當(dāng)年的呼吸。

沱江泛舟。

江因彎彎曲曲，像蛇，苗人稱沱，故稱 沱江。漢子唱起了山歌，聲音嘹亮。有股民風(fēng)的韻味。

木制小舟，順流而下時，虹橋兩旁的吊角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想起了宋祖英的《小背簍》。

沱江水，有股刺骨的冰冷。未能遇見它的清澈。上岸而來，再次穿上了苗族服飾。

在一書店邂逅一本《艽野塵夢 》。把它帶回家擱在書柜中。

以一名擊鼓的店主為背景拍照，主人微笑。鼓的獨特節(jié)奏，世界上有兩個民族，用獨特的敲擊方式，讓鼓有了靈魂，一個是非洲的土著居民，一個是中國的苗族人。

每路過一個鼓店，悠揚的音樂飄蕩在石板小巷間。

牛骨刻字。

一念一清凈，一笑一塵緣。

伸手兩次，不忍帶走。

走在青石板上，白天與黑夜呈現(xiàn)不同的風(fēng)情。若遇見的每個店每個陌人都必有自己的往事。

總有一類人內(nèi)心疏離，仿若與這時間相隔甚遠。但是眼淚與歡樂，會在愛憎得失之間，揉進這個人的生活里。也便同另外一類年輕的生命一樣，全身心為愛憎情殤寖透，見寒作暖，忘卻一切。

恰恰是這樣的人能理解人的甘苦，理解失意人的心情，理解這世間的存在。

午餐，酸菜魚。

油膩，胃口拒絕。下午，睡至四點半。溜達。

走至朝陽宮，值得看的是墻壁畫。里面則是銀飾，完全商業(yè)化。

熊希齡故居。

頭一次看到花，被養(yǎng)在了水里。

希熊玲寫給小自己二十九歲的妻子毛彥文的情書。感動。允婚前，剃掉了留了二十年的白胡須。

走至楊家祠堂。看到門口對聯(lián)

千頃碧波映斗宿萬丈光輝……

繞繞曲曲，最后在東門古樓附近的小巷，找到了陳斗南的故居。吃了個閉門羹。不知何由不對外開放。遺憾掉頭。

城墻。

苗疆邊墻在古代是一道嚴密的軍事封鎖線，是生苗區(qū)與熟苗區(qū)的一道黑色屏障。今猶在，當(dāng)年的刀光劍影、醒風(fēng)血雨已成歷史。如今苗疆邊墻是個實實在在的歷史文化實體遺存，它代表了一個朝代的特征，涵溶了那個朝代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現(xiàn)象，構(gòu)架了那個朝代治國方略的精神實質(zhì)，是研究明請兩代對邊遠少數(shù)民族征服統(tǒng)治鮮活的歷史史料。

晚上的城墻遠比白天璀璨，糟雜。

至此，古城內(nèi)所有可看景點基本略覽完畢。等回去閑下來，再做整理，以為想去的朋友提供點方便。

我相信，時光若倒退十年，鳳凰這座古城應(yīng)該有份最后屬于它的幽靜和美?，F(xiàn)在被現(xiàn)代化了。除了格局讓我覺得觸動，其他倒無。

從明信片上，我想象鳳凰的雪景。但愿有一天能在大雪紛飛中親臨。

晚上的虹橋，燈火通明，音樂交叉。沿著下游尋找網(wǎng)上曾看見過的85號，“且留住”客棧，物非人非，沒了蹤跡。

順著江邊木制小道，走至“午后咖啡”，點杯卡布奇洛。沒有多大的苦味。不知道原因何在，找不到多年前喝苦咖啡，香鎖咽喉的感覺。除了咖啡本身的質(zhì)地，除了磨咖啡之手，大至在于，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心情，味蕾和心產(chǎn)生的連接也將不同。

決定唱幾首歌。

唱完三首后，

我問伴奏者，會“風(fēng)中有朵雨做的云”不。

“不會，我聽這首歌是我讀四年級的時候”

“恩，是老歌，孟庭葦?shù)??！?/p>

“你是90后吧”。

“不是，我是80后”

“不像，八幾”

“八一”

“看不出來”

“呵呵”

“換首，這個歌單上的，不會沒一首會唱的吧”

“有，但唱不全，同桌的你吧”

……

“下首懂你對吧”。

看著他在試音。

我問，這首你沒為女子伴奏過！

“是的，都是男的”

“這世間，真的懂你人不多”

“如何說”

“懂你一分的會是你的同學(xué)，同事；懂你三分的是普通朋友；懂你五分的是你的好友；懂你七分的會是你對手或者敵人；懂你九分的是你靈魂深處的人……”

“打個比喻”，伴奏師點燃一根煙，問。

“比如說，出來旅行，同學(xué)會問你一個人還是；好友會問，錢夠不夠，會說來我的城市停留、我也想去我來陪你”。

酒吧，咖啡吧。是鳳凰夜的心臟。不斷跳動。時快時慢。

2015.7.13

一個人在旅途，要面對的困境是，睡眠不足，饑餓，體力匱乏，以及迷途……

在橋邊的《草帽面》館，解決了早餐，連續(xù)三天少量進食米飯的結(jié)果是，腸胃的空曠。保持饑餓之感，確實可以持續(xù)清醒。昨夜，半夜的窗外還有人在不斷的沖洗東西，斷斷續(xù)續(xù)，持續(xù)很久。還傳來“阿妹，請你去喝酒”的調(diào)戲聲音。清晨，睜開眼，光線透過窗紗，夾著三王廟導(dǎo)游吆喝之聲……鳳凰，新的一天開始急速運轉(zhuǎn)。

這個度過兩夜的空間，霉跡透過米黃色墻紙若隱若現(xiàn)，空氣中散發(fā)著霉菌孢子，入鼻而來。被子帶給皮膚潮濕感，白色床單遺留黑色印跡，這些與皮膚親密接觸的被褥，前一次清洗是什么時候不得而知，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覺到有點癢，迅速收拾背囊，走人。

離開時機的成熟到了。

前臺，老板不在。錢不退不補，再也沒有錢的牽扯，只在收據(jù)上寫一行字“老板，8319退房，房卡在單上，后會無期”。

今天行程，苗人谷。

出發(fā)前，沿南華山的石梯而上。走至半山，大汗淋漓。

小六團

今天的同路者是由來自湖北，江蘇共十七人組成的散客團。導(dǎo)游阿哥，自稱小六子，咱這個團就是小六團。從一上車開始，便開始調(diào)動氣氛。

小六子，畢業(yè)江西南昌大學(xué)，歷經(jīng)波折現(xiàn)在當(dāng)上了導(dǎo)游。幽默，風(fēng)趣，爽朗，博學(xué)，會很多段子，博得大家一笑，驅(qū)趕大家的疲憊。在他身上，最讓我感觸的是兩點。一是敬業(yè)精神。一個人完成工作任務(wù)不難，難的是整個過程真正的敬業(yè)，他的神情，語言時刻在傳遞他對正在做的事情的敬業(yè)。二是，傳遞正能量。其一是以自身為例，孝心的弘揚，其二是，以苗族長壽，保護環(huán)境的弘揚。

一路四十分鐘，他一張嘴不停傳遞的信息多的不能記起。

苗人谷。

距鳳凰古城18公里，純苗文化的標(biāo)志性景點，山江苗人谷：山江（苗語：叭咕），地處中國歷史文化名城——鳳凰古城的北部，亦稱總兵營，源于清朝鎮(zhèn)壓苗民起義時在此駐兵設(shè)過總兵營房。是一個典型的苗寨，也是湘西最后一代苗王統(tǒng)治中心。

神秘的山江苗人谷，不僅有柔美醉人的自然風(fēng)光，更有不同凡響的歷史文化和民族風(fēng)情。苗人谷內(nèi)百花爭放，百鳥爭鳴，一彎溪水潺潺流淌，二垅峽谷曲回幽深，兩大洞穴四通八達，三簾瀑布從天而降，氣勢磅礴，其谷中藏洞，洞中藏谷，天外有天，尤以肉眼看不見，相機卻能照得出的隱形苗人頭，更是堪稱“天下一奇”，清朝乾嘉苗民起義軍被打敗后藏到這里，正是利用苗人谷獨特的山川形勢割據(jù)一方，因地制宜，設(shè)計出軍事進攻、防御、隱藏、逃避等易守難攻之布局，宛如迷宮，清軍圍剿數(shù)月，仍無法攻下，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只好收兵回鳳凰城，后來土匪們也是利用這里獨特的山川形勢和城堡獨霸一方，具有極高的軍事研究價值和旅游觀光看點。

盤歌洞，黛珀瀑，傳說黛崔黛帕兩人在此對歌，互訴真情。正遇修建，爬”接龍?zhí)荨保刂?68石階而上。出了洞口，喝上一杯絞股藍，坐上鴛鴦船，到達早寨。

只剩一座吊角樓，幾座老舊的房子。在苗寨舉行儀式的臺上，導(dǎo)游又在用心的講鳳凰姜糖，講苗人三怪，講苗寨忌諱：進苗人房子不能踩門檻，不能撐傘。

在中途小寨，解決中餐，兩個干鍋，湘西臘肉，粉絲雞肉，六小碟（干蘿卜、酸豆角、白菜、自制辣椒、土豆片，韭菜雞蛋），難以下咽。竹籃打飯，啃了路上帶走的一根黃瓜。

博物館

環(huán)境優(yōu)美。

找到一面鏡子，拍了下自己。

博物館里有個展廳，陳列了苗族服飾的經(jīng)典。186種苗服，潛藏著苗族悠遠的神話，夾雜著神秘的宗教信息，流露著苗人崇拜的圖騰，包含著苗族成長壯大的真實歷史。所以，苗服是苗族生存發(fā)展的無字文獻，是穿在身上的史書，是披在身上的辭典。

古稀之年的阿婆，表演吞吃火把。舌頭發(fā)黑。觀眾喝彩。

可是，為什么我反而覺得悲愴。

下午15點半返回了古城。在找尋客棧的巷子中，傾心一副手描畫。

在這之前，一直存在去鳳凰古城的心念，主要是源于十年前朋友去鳳凰時發(fā)給我的照片，山清水秀，河水潺潺，泛著淡綠。沱江邊還沒現(xiàn)在這么多眼花繚亂的商鋪和大大小小的客棧。沒想到一拖十年，而沱江也不是我所傾慕的沱江。歲月更替，把原來的美好也遺落在風(fēng)塵。

旅行

旅行，對于一類人來說，是場治標(biāo)不治本的自我修復(fù)。去哪里，怎么去，和誰去，都不是關(guān)鍵。一個人的旅行，隨時可以改變方向，顯得執(zhí)著而無情?；位斡朴?，漫無目的，不想說話可以整天不怎么發(fā)生。即使面帶倦容也無須承受來自外在的壓力，因為你只是一個匆匆過客。

人內(nèi)在的深切與細膩，需要同等層次的人感同，這樣對等的人宜動宜靜。

丟卻

杯子不知遺落何方。無數(shù)次與之同在旅途。它存在兩年零六個月。

離開

吉首火車站，入口處的那副壁畫，有點像巫師法術(shù)。

溫度37℃，候車室里八臺大壁扇，只聽到滋滋作響聲，空氣似乎都凝滯不動。等候的旅客，iPad和手機閃耀，沒低頭的則是一些老人小孩?；疖囃睃c。

此刻想到

感情淡點才好。感情太重的人，幾乎執(zhí)傲。需要對方作出回應(yīng)，表象淡漠，只因過分清醒，知曉太重的感情大多數(shù)人無以匹配，難以回應(yīng)，難以承受。

天大地大。

曾經(jīng)記錄過一段文字：

人要活很多年后才知道感恩的，才知道萬事萬物包括投眼而來的翠色，附耳而至的清風(fēng)，無一不是榮華的天寵，才知道生命中的每一霎時間都是向永恒借來的片羽，才知道胸襟中的每一縷柔情都是無限天機所流瀉的微光。

2015年7月草于鳳凰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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