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故里春雨行

陳忠毅

這春雨一直下著沒停。站在嫘祖故里的石牌坊前，我突然發(fā)現(xiàn)漫天的雨，就像春蠶吐不盡的絲，糾纏紛繞在小山鎮(zhèn)。記得小時候讀科普文章，說一個蠶繭吐的絲竟有3000多米長，也就不難想象這蠶絲三千丈，春雨吐絲長！

四十年前我曾到過這里，它的地名叫茍家埡，著名的“埡絲”就產(chǎn)于這里的山村?，F(xiàn)在，茍家埡已更名為嫘祖鎮(zhèn)。那時，當?shù)氐泥l(xiāng)親們不無自豪地告訴我：嫘祖是我們茍家埡雷家沖的人。但他們都親熱地叫嫘祖為“蠶娘娘”。

據(jù)《史記》卷1《五帝本紀》記載：“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為嫘祖?！边h安縣、茍家埡是上古西陵氏活動的中心區(qū)域，相傳黃帝為鑄鼎，采銅于荊山，來到此地。時值初夏，黃帝身穿獸皮衣裳，漸覺悶熱，隨從建言，可仿效炎帝改披樹葉，黃帝不許。登山覓涼，見嫘祖與眾人皆身披絹帛，養(yǎng)蠶造絲。嫘祖請黃帝試穿絹帛衣，黃帝頓覺涼爽舒適，驚喜中又見嫘祖美貌，遂求嫘祖為正妃。嫘祖從此教民蠶桑，并推廣到華夏各地，民眾感其大德，尊奉她為“先蠶”。嫘祖還協(xié)助黃帝調(diào)解部族間的紛爭械斗，幫助黃帝戰(zhàn)勝了南方的蚩尤和西方的炎帝，完成了統(tǒng)一中原的大業(yè)。自此以后，每年農(nóng)歷的三月十五，在茍家埡、雷家沖，都要為嫘祖舉行生辰祭祀，萬眾云集，龍燈社火，焚香灑酒。這一祭祀民俗，穿透幾千年歷史隧洞，一直保持到今天，實為全國少見僅有。

雨下得越來越大，走到嫘祖街的街頭，街旁靠山的一邊，有一排桑樹，嫩嫩的綠葉上滾著晶亮的水珠，一閃一閃冒著幽幽綠光。滿街的雨水，順著石板路的斜坡向下流去，把一條石板路洗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在街頭中間，一塊鑿刻著字的石板清晰得把我“吸”到路中間，石板上書：“嫘祖化石古街建于明朝，全長約一華里，現(xiàn)存約253米，古時為南通宜昌，北達襄陽，東至縣城，西望川東，以交易埡絲、綢緞、農(nóng)產(chǎn)品為主的十分繁華的商埠。古街兩邊保存完好的明清民居連綿錯落，庭院深深，天井重重。鋪面由獨具特色的巨型石板條組合而成，街道全由四億四千萬年前的海底腸腔動物化石——震旦角石鋪設而成，為全國所僅見，被稱為‘中國化石第一街’?！坝持晁?，我看到石板上自己驚喜的面容，象發(fā)現(xiàn)了阿里巴巴寶庫一樣，俯下身，輕輕撫摸、端詳被沖刷得干干凈凈的石板，清晰地看見，每塊石板上都有呈細長尖尖三角形的角石。四億多年前，當腸腔動物在海底潛游時，它們會想到從深海浮上陸地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小心謹慎地放慢腳步，深恐驚動了那些沉睡在石板上的深海精靈。摸著民居木門、雕花窗格，輕叩千年前巨石條做的鋪面柜臺，仰望整石砌筑的天井的方方天空，一種厚重的時間負荷壓在心頭。自從嫘祖發(fā)明了養(yǎng)蠶造絲，華夏處處春蠶吐絲，神州四時綢緞錦繡。嫘祖鎮(zhèn)如今有18個蠶桑專業(yè)村，桑園1?6萬畝，年產(chǎn)蠶繭700余頓，生產(chǎn)的埡絲古今海內(nèi)外流傳，成為同行業(yè)最負盛名的蠶絲，埡絲及用埡絲生產(chǎn)的被絮、錦緞，成為國際市場的搶手貨。為了歌頌嫘祖的大功大德，嫘祖鎮(zhèn)面向全國征集了750余件嫘祖主題楹聯(lián)，擇其優(yōu)秀者50余幅，由湖北省書法家協(xié)會組織全國書法家會員，書丹并鐫刻。嫘祖街上，家家掛靠楹聯(lián)，戶戶彰顯嫘祖功德。擇其二三，其聯(lián)曰：“千秋嫘祖手中線，九域黎民身上衣“；”輔軒轅成禮儀，為華夏正衣冠“；”德被中華桑林蠶舍遺風在，情系西域絲路駝鈴念韻長“；德配先蠶莫辯源頭遠安訪跡無雙地，功昭后世縱居海外龍裔開枝第一人”；“焚香獻酒千年信俗崇嫘祖，植桑結繭一代蠶神暖眾生” ……

春雨還在不停地下，我行走在這化石一條街，漫步在這楹聯(lián)一條街，似乎感到自然、造化、時間、歷史一下子凝聚在這條石板路上，心中好似有一條春蠶在春雨滋潤下涌動，那無盡的情思正慢慢地從心結中抽出，一會兒又化成絲絲細雨飄灑在嫘祖街。透過濛濛細雨，好象看見嫘祖正輕盈地向街這頭走來，她的身后還有黃帝，再后，一路胼手胝足，篳路藍縷，那不就是筑室造屋的有巢氏、嘗遍百草救百姓的神農(nóng)氏、發(fā)明漢字的倉頡、發(fā)明圍棋教化愚劣的堯帝……

只到走近街頭一家埡絲專賣店，迎著那明亮的燈光，我仿佛才從遙遠的上古回到現(xiàn)代化的今天。在埡絲被絮、埡絲綢緞、埡絲內(nèi)衣睡衣、埡絲絲巾等琳瑯滿目的商品中，我挑選了幾件埡絲絲巾，又向“嫘祖文化園”走去。嫘祖文化園建在嫘祖街山下的谷底，三面群山合圍，由谷底向山頂依次排開“嫘祖文化園”石牌坊、文化園廣場，幾層石階而上，迎面石壁上鐫刻著“華夏之母”四個大字。從兩邊再上幾級石階，巨大的漢白玉嫘祖半身坐像高高立在山頂石基上。坐像通體純白，羊脂凝乳，白玉無瑕。嫘祖貌美端莊，身著絹帛白衣，項頸圍著春蠶纏繞的“項鏈”，胸口衣領佩戴著桑葉片花飾，她張開雙臂，捧著雪白的長長的蠶絲巾，獻給每個凝望、拜謁她的子孫們。我的雙腳定在石板上，仰望她的雙眼，就像看到了自己母親年輕的美麗慈祥的笑臉，心中涌起溫馨的懷想和依戀。嫘祖，你是我們的先祖，你更是華夏的母親！

我戰(zhàn)抖著雙手把手中的蠶絲巾打開，迎著細雨，虔誠地鋪在嫘祖坐像的座基上。一陣風吹來，絲巾飄舞，只見嫘祖故里的天空露出淺淺的紅霞，絲巾染著一抹紅在茍家埡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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