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據(jù)傳,老屋曾經(jīng)是一位地主小妾的住處,在當時,那位地主富甲一方,那小妾的住處自然是幾盡奢糜。由于當時某種變故,輾轉到了我祖輩的那里,里面除了幾面繪有青灰圖案的墻以外,什么也沒有了。這個故事無從考究,但成了我們茶余飯后最愛調侃的話題,調侃那位小妾會不會遺忘了什么在那老屋的地底下,然后一片嘩然,老屋主總是噙著煙,“呵呵呵”的笑著,意味地看著他那一群做著白日夢的子子孫孫。
記憶里,老屋大門左右兩側的墻上,似乎是繪有一些青灰的圖案,粗線條勾勒出的方形框框里畫的是花鳥魚蟲還是某種圖騰,已全然記不清了。老屋左邊的屋檐下,有一口巨大的水缸,足可以讓四五個小孩在里面嬉水。連著下幾天雨,水缸就滿了,半葫蘆瓢搖晃地飄在水面上,發(fā)著輕微的“啪噠啪噠”聲,像是要通過搖晃自己來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沉入缸底。那時候,屋子里老老小小的生活用水全依賴它了。
老屋的樓層不高,幾根暗黑色圓型房柱,支撐著不足百余平米的上下兩層,一堵同樣繪有青灰圖案的白墻隔著正堂和廚房。由于樓層低矮,屋里的光線并不通透,就算是白天,里屋也得點著洋油燈或是就著屋頂和墻上那兩面小玻璃格窗的光才能升火做飯。奶奶坐在灶前,引著手中一小掇麥桿子塞進灶肚里,大鍋里坐著米,圓型隔柵上蒸著霉千張或霉菜梗這些下飯菜?;鹪綗酵?,奶奶的臉一下就被炙的通紅,不一會兒功夫,老屋的煙囪里冒出了白煙,米飯和下飯菜的香味彌漫在整間屋子。
“好餓啊,我能吃下四碗飯!”我對著奶奶說。
奶奶用一把火鉗,從燒旺的灶肚里一下一下地撥出一團黑呼呼的東西,喚我過去,一看清便興奮地叫了起來“啊,是烤番薯??!”說著,兩只小手小心翼翼地交替拿著,實在燙的不行,便一下子扔在了地上。焦黑的外皮綻開來,暴露出里面金黃色的軟糯,香味一下?lián)浔嵌鴣恚捌饋硪弦恍】?,“真甜!?/p>
順著一段木質的樓梯,來到二層,地板也是木質的,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那時我們一群小孩總會趴在地板上,透過地板上的縫隙,往下張望,好奇大人們會聊些什么。有時候玩的瘋了,下面的人便要大叫起來了“輕點,輕點,菜里要加味精了!”上面的動靜總會使這古老的地板落下灰,如果下面正在吃飯,那真是要加“味精”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二樓的古老木窗白天總是開著的,窗口和屋檐之間有一延寬約1米的露臺,一直延伸到隔壁,奶奶總是拎著一把小竹椅子,利索的踩過擱在窗下的大木箱子爬到露臺上,開始紡她的棉線或是納著鞋墊。
“啪啪啪”!一聲一聲清脆的響聲從屋外的泥地上傳來。
“芳,快下來,你煨的蠶豆可以吃了!”爺爺在下面喊我。
我從大木箱上一下跳到地板,沖下樓梯,不管它現(xiàn)在能落下多少灰,沖到柴火堆邊,聽著“啪啪”聲,聞著蠶豆的香味,迫不及待地用手去撿埋在柴火堆里的豆子。
“啊,好燙!”我一下子捏住了耳朵,用來緩解手指的溫度。
坐在老屋前的爺爺笑瞇了眼,趕緊起身,傴僂著背,很有經(jīng)驗地用手快速扒拉開灰,一粒粒撥出里面的豆子,遞給我。我費勁地開始嚼起來,邊嚼著還在想,難道爺爺?shù)氖指杏X不到燙嗎?豆子雖然嚼著費勁,但是越嚼越香,越嚼越入味。
離2016年元月沒差幾天,我們送走了老屋的主人,也就是我的爺爺,他因為幼時的一次意外一生傴僂,又由于長年勞作,就顯得黑瘦許多,但他用他的堅毅,養(yǎng)育了我父輩五個子女,支撐著我們整個家庭。老屋經(jīng)過多年一次次的翻修,也已失去了它原有純樸。我們沉浸在失去老屋主莫大的悲痛里,老屋也以它獨有的方式,給我們親人最大的支撐和包容,讓我們在它的懷里悲痛,它為我們遮風擋雨!
老屋主走了,隨著對老屋主的懷念,老屋留給我的記憶,一幕幕仿佛被瞬間喚了回來。我只想提筆,把它們重新放映在紙上。老屋經(jīng)過歲月的洗滌,留給我的除了那寬“吱呀”作響的樓梯,還有那一段美好的印刻在我靈魂深處的無盡地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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