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
母親沒念過什么書,初中畢業(yè)之后便出來工作了,剛步入社會磕磕絆絆接連換了好幾份工,之后便穩(wěn)定下來了,現在的年輕人普遍學歷比較高,和六七十年代大不一樣,稍富的地方拼命地把孩子往好學校里送,深諳“讀書才會有一個好的出路”的道理,稍窮的地方沒少期盼過有一個明亮的教室,期盼在明亮的教室里朗讀到天亮。
母親每每拿這個來教導我用功讀書,告訴我是有多幸福。她指著電視上播出的那一則勵志故事發(fā)起狠話來:
“你看這人家有兩個孩子,大人們都是磚窯廠的工人,姐姐比較大但念到高中就肄業(yè)了,為了供弟弟讀書考上大學不得不輟學打工?!?/p>
“你再看看人家的家里,真的是····”(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看看人家的孩子,考的多好!”
她的嗓門兒很大,假如她在樓上發(fā)話,我在樓下,我是絲毫不必擔心聽不到的,我甚至可以聽得分毫不差。所以常常弄得鄰居以為我們家里天天戰(zhàn)火紛飛。
那是黔南地區(qū)的貧民窟,還有黑心的磚窯廠老板。那一層層用泥巴燒制而成的磚頭慢慢地在我心里堆積,久而久之,我對它有了敬仰之心,他們經過勞苦人民的手中堆積成了我眼前的家。那一天,母親站在我的房間的毛坯房問我:
“怎樣?還合適嗎?這大小,我打算在這里做一個長長的書桌,你再也不用擔心書不夠放了!”
后來,事實證明我的卻沒有塞滿這個長長的書桌,一點都沒有。那一年房子建好的時候我剛好初一。
兒時對于美丑沒有太多印象,但母親剛步入社會那會兒一定有著明星般的美貌。這一點透過照片可以略知一二,隔著年代感的老舊照片有著不一樣的美好,它不時提醒著自己從未老去,逝去的年華只是被裝進一個小匣子里去了,待到時機成熟時便可一一提取出來。
在我讀高三的時候,正面臨人生的巨大變故,成績直線下降,沉迷游戲,對于未來沒有太多期待,或許是“富”慣了,沒有窮則思變的慘痛感悟。朋友告訴我:
“考什么大學都一樣,不過是決定了你在哪里玩游戲。”
我對此信以為真,像是抓到了一根救民稻草,但老師一番良苦用心的話語對我更是有種醍醐灌頂的神奇療效,她竟然告訴我:
“你稍微加點油考個普通本科不是什么問題!”
就這樣,為了安心備考,母親和我都加入了這個“備考”的環(huán)節(jié)上來,名義上說的是“陪讀”。陪讀在我們高中,尤其是高三是極其尋常的,糟糕的住宿條件早已惹得同學們苦不堪言,我們就是一群無處發(fā)泄的皮球,而這封閉落后的宿舍把我們圍困在一起,沒日沒夜地接受著殘酷的洗禮。所以,便衍生出了“送飯”、“陪讀”這樣的額外活動。父母親們紛紛效仿,據我所知,周圍沒有一個家長不是這樣做的。
陪讀是另一種升華。送飯只是偶然的,陪讀卻是必然的,是開門不見閉門見的日日相逢。在這段本應該的艱苦歲月里,因為母親的到來我體會了一段幸福無憂的時光。這間只有家里一間臥室大小的房間,就住下了母親和我兩個人。高三的晚自習名義上是上到21點40,但是很多同學會再看會兒題,做點練習熬到22點,我有時候回來晚了,母親依然還是沒睡,她盡量撐著不讓眼皮往下耷拉,只是問我:
“回來了啊,挺晚了,早點睡吧。”
看到母親昏昏欲睡佯裝精神的樣子我一時語塞,再看看這一屋子的老家具,暗黃的書桌,暗黃的衣柜,還有從未打開看過的大屁股電視機。我不禁為自己提出“陪讀”這樣的想法感到可恥。
租住的屋子是不能燒飯的,每天中午和傍晚我是在租住的人家里吃飯的。母親也因此少了一些負擔。陪讀過后,自然也就省略了送飯這門事兒,只不過屋子里還會時不時出現一些額外的“加餐”,有時候是鎮(zhèn)上剛買的炒飯,有時候會是樓下的涼皮,又或者是剛買的新鮮水果。母親喜歡囑咐我,:
“你現在正是用力用腦的時候,要多補充點營養(yǎng)!”
“不用了,我每天的伙食都挺好!”
這樣的話是說不出口的,偶爾說漏了嘴母親就嘟噥了一臉地不高興,也沒有用她那標準的大嗓門嚷嚷。這樣我就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把這些美味吃到肚里去了。
我和爸爸經常為這個大嗓門折騰不已,我便問母親:
“你說話聲音那么大干嘛?又不是聽不見!”
“我就這樣,天生的!家族遺傳!”
我們也只能閉了口,不再過問。遙想著電影《功夫》里的包租婆插著腰用力朝天吶喊的驚起一聲天雷,再看看母親這一身苗條樣板所爆發(fā)出來的力量,總會懷疑是上帝拿錯了劇本。如果我犯了比較大的錯誤那叫罵聲便疾風驟雨般撲來了,那陣勢是來的快,去得快,我被嚇得說不上話來,只得乖乖地聽著。然后暴風雨便停歇了,最后伴隨著一點一滴的雨聲。
奶奶看不慣這些,便安慰我說:
“你媽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人是個好人。只是嘴上掛不住?!?/p>
我當然是信以為真。
后來,我高考考砸了,如約等來了那頓責罵。我像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洗耳聆聽教誨,往日的金玉良言再一次被搬上臺面來,母親的一字一言都沒有走進我的腦海里去,到頭來學習始終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母親付出了再多也只是一個“局外人”。不知道那些存取的青春還能不能回來了,如果可以,那就讓匣子里那些時光回來吧!母親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變老,但是她對于子女的期待卻從未改變,一直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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