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滿枝,綠滿枝

一串串瑪瑙緋紅,一排排流蘇丹頂,一縷縷翡翠羽蓋,一方方念慈深情。
會仙苑的櫻桃熟了,招蜂引蝶不說,卻惹了數(shù)不清伉儷偶對。借物倩朋者有之,攝像留影者有之,欲竊口福者有之。本來晨練我是經(jīng)常路過這片櫻桃園的,不經(jīng)意間“她”怎么就突然“紅”了!仿佛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在翠櫳后“躲貓貓”,彤若珍珠,黃如凝脂,晶瑩滴露,疊眉重眸。我說那是一汪汪清泉,只是水赤而冰瞳;猶仿拂拭絞綃透,卻不見神仙與伶優(yōu)。
我不好櫻桃那甜甜酸酸的感覺,因為它過去是上林苑里的貢品,下里巴人不敢有攀上的欲望。傳唐太宗李世民愛食櫻桃,我讀過他的《詠櫻桃詩》:“華林滿芳景,洛陽遍陽春;朱顏含遠日,翠色影長津。喬柯轉嬌鳥,低枝映美人;昔作園中實,今來席上珍?!笨磥韨髡f不虛。實際上好櫻桃的皇帝不止李世民一人,梁簡文帝的《朱櫻桃詩》也別出心裁:“倒流映碧叢,點露擎朱實;花茂蝶爭飛,枝濃鳥相失。”聯(lián)想也是蠻拼的。我感覺后梁宣帝《櫻桃賦》中兩句寫得別有靈境:“外看千粒珠,中藏半泓水”,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不好櫻桃之味并不代表我不愛櫻桃。我鐘情櫻桃的性格,白樂天詩曰:“色求桃李饒,心向松筠妒(《有木詩》)?!辟澷p它孤傲清高。再言“鳥偷飛處銜將火,人摘爭時蹋破珠(《吳櫻桃》)?!笨偸潜3只饦拥臍赓|(zhì),我揣摩那貼切著文人墨客求真的執(zhí)著。
唐代的詩葩如云,小李杜的詩風飄逸。杜牧與好友裴杰秀才賞櫻桃時說:“新果真瓊液,未應宴紫蘭。圓疑竊龍頷,色已奪雞冠?!卑褭烟乙操x予了自己的個性,張揚著“雄姿英發(fā)”氣慨。李商隱則纏綿悱惻,意境要眇,詠櫻桃“高桃留晚實,尋得小庭南。矮墮綠云髻,欹危紅玉簪。茂先知味好,曼倩恨偷難。”綿綿呢喃中含著牽思。
駐足在櫻桃林中,弄影淘思。品讀那鐫在枝葉上的絕句箴言,領略人與物通靈的哲理;凝神那晶瑩如火的“心珠”,咀嚼那藏飴承露般的小令,我情不自禁與古人“網(wǎng)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北宋的進士強至(字幾圣),曾在韓琦幕府六年,主管機宜文字,不知他見慣了殺戮,還是厭煩了官場的傾扎,視櫻桃之什是“血滴春鵑淚,胎含火齊珠。透肌勝琥珀,爽口劇醍醐?!笨上?,他心中一定有無言的抱負。
南宋的張镃《送櫻桃與范尚書》傾訴:“誰將絳蠟千枝淚,鎔作驪龍百斛珠??嵬氡P非我稱,敢煩西子薦陶朱?!薄皽I珠”寄寓了這位南宋名將張俊曾孫對官場的留戀,又抒發(fā)了家道初淪、人生的希冀。及至其曾孫張炎,真成了孤雁“清空”,落拓炬灰。
歷史沒有記載馮延巳是在什么情況下寫的《長相思》:“紅滿枝,綠滿枝,宿雨厭厭睡起遲,閑庭花影移。憶歸期,數(shù)歸期。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蔽蚁牖蚴窃谫p櫻桃時興發(fā)而就。若此,馮郎就是不二的情種了。因為那紅、綠往往勾起人太多的憐緒。
記得清 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原名鄭燮,字克柔)有闕《滿江紅·思家》,個中句特有韻味:“我夢揚州,便想到揚州夢我。第一是隋堤綠柳,不堪煙鎖。潮打三更瓜步月,雨荒十里紅橋火。更紅鮮冷淡不成圓,櫻桃顆”。由之吾思,今天我賞櫻桃,櫻桃也正在賞我,在“她”眼里,我趕上了好時光,躬逢盛世,民安物阜,才讓人有心在這閑暇之中的陶興陶樂,憧憬在美好的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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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滿枝,綠滿枝的評論 (共 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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