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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和單位之間,有兩條路,一條是大路,連接著縣城首腦機關(guān)和黃金地段,整日車水馬龍。一條是小路,黃土路面,坡陡路拐,掩映在樹木和農(nóng)舍之間,走的人少,我上下班常常經(jīng)過。
出門下幾步臺階是條小溝,溝如葫蘆,溝內(nèi)紅墻灰瓦間時聞雞犬之聲,頗有桃源遺風,讓人恍若走回故鄉(xiāng)的村口。前行百余米,小路右拐過溝,像給誰信手掐斷,接往斧劈般陡的黃土崖。一叢榆樹貼崖葳蕤而生,外裸的根盤雜交錯。有風吹來,榆木抽顫,崖土簌落,樹像會憑空砸來,行人便想奪路而逃,卻又尋路不得。路在哪里?路在那磨光的腳窩上。幾步躍上,張口大喘時,上到平路。路里路外雜木蔥蘢,蔽日的濃蔭里農(nóng)舍若即若離散亂排列,豬欄雞棚一派興旺。平路不長,三百米后接住戶臺階上小街,小街有樓房十余座,造型有似別墅,典雅精美。家家門前纖塵不染,更不聞人語喧嘩,只見扶疏花木一派錦繡,透露出主人閑適的性情。居住小城幾年,還真沒見著比這里更理想的居家之地。小街窮盡處,是一段天梯一般的臺階,走到腿酸軟、腋汗生時,到了單位圍墻外的平臺。站在平臺回望來路,一川煙樹盡收眼底。
每日天光微熹,小城還沉醉于繾綣的晨夢,我便出門入溝。此時,家門已鎖,上班尚早。單位事、家務(wù)事都可不必去想。偷得這浮生半日閑,將無羈的心融入清爽的空氣,任清風拂面,聽好鳥嚶鳴,一路前行,沉睡心底多年的鄉(xiāng)間小調(diào)忽然醒來,不意間順嘴而出。我輩嘔啞嘲哳之音,不登大雅,但在這無人之境,抒得胸中郁郁之氣,又不致招來睥睨的目光,著實讓人酣暢。土崖在前,卷袖挽腿,向前猛沖。弓腰伸腿之間,血活了,筋舒了,精神為之大振。回頭看天,東方紅了半個天空。山梁上,有人高唱:日出東方一點紅,天下英雄出山東,山東有個龍戲水,陜西有個水戲龍....看紅日冉冉,聽歌聲狂放,豪氣沖膽而生,吁氣長嘯間,胸中塊壘便化風而去。
蒼茫暮色中,我又投巢歸鳥般地在小路上匆匆疾行。此時的小路任我狂奔而絕不會撞上別人。有時跑著便停下來想,自從長大成人,在社會遵循習慣的評判,在家作父母成熟的兒子、兒子嚴肅的父親,時時都像暌暌眾目下的舞者,舉手投足演示著定稿的腳本而不敢出格分毫,還真的沒有這樣肆無忌憚的奔跑過。在這無人的路上,在這從一個軸心轉(zhuǎn)入另一個軸心的間隙里,任性而張狂的跑,盡情地歡享奔放超脫的感覺,而不會被懷疑有精神病或是趕往什么不幸,真是何等的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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