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游記
若故城沒有你,枉稱故鄉(xiāng),天下雖大,何以為家?
蘇楠此刻有些彷徨,但更多的確是無以言表。蘇楠十八了,準(zhǔn)確說來是還有十三天十八。
前天他剛剛從J市回來,學(xué)校五一放了假,但出奇的蘇楠不想回來,那邊有他記掛的人。但他依舊回來了,因為他不知如何面對,如何面對無助的自己,如何面對無辜的旁人。
今天,蘇楠早早起了床,八點多,比昨天要早很多了,家里面還不算太熱,可能是因為冷清的緣故,但太陽依舊有些刺眼。擱著窗簾,蘇楠搭鼻一聞,有股子只屬于陽光的溫暖氣息。
翻過手機(jī)雙擊點亮,沒有信息回復(fù),蘇楠皺了皺眉,但隨即又自嘲的撇了撇嘴,希望總是對應(yīng)著失望,這是屬于自己的相對論。
少年洗漱完畢后,套上了昨晚翻箱倒柜找出的短衣服,姑且讓我做最后一天少年,蘇楠輕輕喃著。(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草草扒了幾口涼菜之后,蘇楠徑直出了門,落了鎖,父母不在家,家里只他自己。樓前陽光大好,一片寧和,蘇楠面露虔誠,心懷蒼生,朝著東方走去。
穿過環(huán)繞村莊的省道,他們這個村子是有講究的,在幾十年前,大約是蘇楠爺爺年輕的那時候,他們這道路極其詭秘,生人踏了進(jìn)去沒本地人引路是萬萬出不來的。
據(jù)悉,是孫臏在和其師弟龐涓斗法的時候所設(shè)的一處暗含天地至理,包含五行八卦,內(nèi)蘊乾坤世界,深羅周易五常,很是厲害,其名為迷魂陣。龐涓一連建了十八寨子,斗迷魂陣,勝它不得。
再傳言,抗日戰(zhàn)爭時期,占此地利,紅軍游擊隊遠(yuǎn)勝日軍,阿爺說:都餓死里面了。但改革開放時,陣法本一分好幾,成了周遭數(shù)個村子,為紀(jì)念祖先功績,本地居民隨孫姓。蘇楠小時候研究過,這省道不是直的,它環(huán)繞村子,縱使現(xiàn)在,初來乍到的師傅沒人指點從村子里過也認(rèn)不清東西南北。
蘇楠從口袋里取過銀行卡,轉(zhuǎn)念想起昨夜母親的嘮叨:全家就你花錢兇,像流水。無奈的扶了扶額頭,隨著電子提示音的好言相勸,蘇楠冷擱著ATM上的反光鏡冷盯了盯門前扒著玻璃門探望著的獵犬,心頭一緊。
取過錢后,蘇楠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沖著那名為伯爵的兇獸甜甜一笑,伯爵沒理會他,繼續(xù)看著鏡子里英俊瀟灑的自己。蘇楠走過,聽到門前兩人交談:
“我這伯爵可是正宗狼犬,配種一次外人三千,見你是老客戶,打個五折?!?/p>
“你這狗確實兇猛,不知道它的基因怎么樣?”客戶皺了皺眉。
旁邊那人嘿嘿笑著:“基因杠杠的,你看它長得多威猛,只要你家的犬面相好,絕不比伯爵差,可能比伯爵更高大兇猛。”
蘇楠憐憫的后頭看了看伯爵,正對上它長臉上的那抹不屑,隨機(jī)又高傲的擺過頭。
蘇楠狠狠啐了一口,笑罵:“這廝竟此等高傲,賣你孩子還不知所云?!?/p>
在省道上,蘇楠搭乘上去陽谷的公車,車上不算擁擠,但也沒了位置。旁邊一對母子,母親不過三十出頭,懷里的小家伙應(yīng)該還不會跑,只在丫丫自語。蘇楠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小侄女,估計大點的去了幼兒園,小些的也會跑了。蘇楠想著,抿了一口剛換錢時買的綠茶,小家伙看到蘇楠手里的瓶子頓時,眼睛里冒了光,肉嘟嘟的小手伸出媽媽懷抱夠啊夠,他自然是夠不到。蘇楠笑著一手扶著橫桿一手拿著飲料,看著小家伙,小家伙可憐兮兮的盯著塑料瓶,母親一直在旁撫慰:”丫丫乖,丫丫不要,那是叔叔的,丫丫是渴了吧?”蘇楠一口嗆到,生平第一次被人叫做叔叔,自己已不再年少,蘇楠心底悠悠嘆了口氣。小家伙還在鬧,母親沖后座喊道:“萌萌,把妹妹的水壺給媽媽?!碧K楠又差點嗆到,這小家伙是女孩?細(xì)細(xì)一看,可不是嘛,小家伙穿著一身粉色的衣服,可她虎頭虎腦的怎么看也像個小伙子嘛!蘇楠果真老了,小家伙接過水瓶后狠狠的啐著,母親一直在拍打孩子的后背。
突然,小家伙把瓶子丟到一旁,又盯著蘇楠手里的綠茶哇哇哭著,母親驚了一下,拾起水壺,拿臉頰一直蹭著小家伙,當(dāng)孩子發(fā)現(xiàn)一個新奇的事物總是有濃厚的趣味。小家伙明顯不買賬,小手一直舞啊舞的,蘇楠看著她笑著,把手里的瓶子遞給了小家伙,小孩抬頭看了一眼,一把抓了過去,抱著瓶口就啃。母親趕忙制止:“丫丫只能拿著玩,不能喝,這是叔叔的,來,謝謝叔叔,等丫丫下車了,再還給叔叔呀?!碧K楠看著肉嘟嘟的小家伙,笑著點了點頭。旁邊一個座位上,一個中年男人,看到后,陡然一句:“這小孩好富態(tài),臉胖呼呼的都成了球了,摘下來讓我當(dāng)球踢好不好?”那男人說的云淡風(fēng)輕,像是在說中午去吃人肉包子一般,說的那么血腥卻又那么隨和。母親一驚,抱緊了孩子,顫顫的說道:“我孩子的頭可不能給你當(dāng)球踢”。懷里的小家伙毫不知情,還這笑嘻嘻的抱著瓶子耍。那男人也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圓場:“那是,那是,小孩這么可愛,誰舍得呢?送給我,我也不舍得踢?!?/p>
蘇楠笑著對那母親說道:“小家伙天庭飽滿,兩腮瑰紅,長大了肯定聰明,說不定真像大叔說的似得,是個踢足球的好苗子?!?/p>
母親笑吻了吻孩子的臉頰,沖蘇楠一笑,又把孩子往懷里送了送。小家伙可能有些怕熱,嬰寧一聲,母親有把孩子松了松,但還是用雙手箍住。
蘇楠有些不悅,泛著精光的眸子冷冷地盯著那男人滄桑的眼睛,男人看到蘇楠冰冷的眸子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蘇楠側(cè)了側(cè)身子,擋住那母親的視線,卻恰如其分的讓男人能夠看到孩子。
只那一眼,蘇楠從男人眼睛里看到了很多:男人無妻無子,或妻離子散,總之男人眼眸里盡是些破碎的無奈還夾雜著濃濃的艷羨和慈愛。
母親不會容忍旁人對孩子的無情,縱使對苦難人。
“新世界到了,有下車的嗎?”司機(jī)低沉的喊道。
“我們下?!蹦悄赣H喊道。
公車停了,母親把飲品又給了蘇楠:“丫丫我們下車了,把飲料還給叔叔 。”
蘇楠剛欲說話,只見小家伙放開了瓶子,毫無留戀,不覺間暗暗吃驚,伸手于那母親相視一笑,接過飲品,又側(cè)身讓后座的大孩子過去。
母親走了,小家伙也下車了,一同跟下車的還有那男人慈愛的目光,蘇楠嘆了口氣,坐 在了一旁的空位置上,讓開了視野。
公車剛剛起步,那中年男子便嚷嚷要下車,司機(jī)叱道:“剛剛怎么不下,等過了前面紅 路燈,路邊停給你下?!?/p>
那男子訕訕一笑,不住的點頭。
蘇楠心驚,卻又為那母女慶幸,遇到了善良的人,只是不善言表。
愿你一如常往,所遇皆是善良。
愿你一改前非,再遇赤子孩嬰。
公車?yán)^續(xù)駛著,壓過堅硬的柏油路,向遠(yuǎn)方在太陽下折射成流水般的大道走去,在十字路口與一輛輛素不相識的鐵皮汽車分道揚鑣,把那對母女還孤苦男人丟落在回憶里。
蘇楠下車了,盡管離目的地還有段距離,但他想走一下,每次他下車都會有一段時間的疲勞期,暈車后遺癥,而且蘇楠也不喜歡待著車?yán)锏母杏X。
看著面前的車水馬龍,縣城愈發(fā)的繁榮了。突然,蘇楠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jīng)可以用一種世外高人的目光來看待這時間的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于我不相干的事,盡力就好,于我相關(guān)的,盡心便好。對別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初心,世上萬事,不過如是。
每一個少年對世界的看法都是千奇百怪的,從今以后,自己就要學(xué)會接受不盡人意的世界,學(xué)會看待成人眼里的世界,無論你是否認(rèn)可旁人的看法。
首先,對于談?wù)撌澜绲穆曇?,你要先做到敬畏虔誠,再考洗耳恭聽或是扭頭就走。敢對世界指手畫腳的人,不是大人物就是瘋子;對于前者保持敬畏,對于后者保持虔誠,這樣方可進(jìn)退有度,兩不開罪。
蘇楠走到建行的自動存取款機(jī),他家周圍沒有建行的ATM,只有縣城有,這也是他來這最根本的目的。
把錢存好,蘇楠拐角進(jìn)了一旁的街,看著兩側(cè)大半熟悉的商店,也有一些新開張的,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家店倒閉然后后來者居上。幸好,那家小餐館還在,蘇楠不知道這家店在這多長時間了,好象時和對面的老三中一同建造的,絕對是老骨干了。只是三中已經(jīng)遷走了,像蘇楠這樣的畢業(yè)生連個懷念青春的地方都沒有了,三中被一分為二實驗中學(xué)獨占了大片疆土,只留下原本屬于高三學(xué)生的博雅樓分給了第二實驗小學(xué)。
蘇楠推門進(jìn)去,餐館和以前的布局分毫不差,這讓蘇楠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這兒的老模樣終究還未完全淡去。
“叔,一碗涼皮一個肉夾饃,都不放辣?!?,屋里一個中年男人在和自己的一對兒女在一塊,女孩略大些,扎著兩個馬尾,男孩小些,趴在桌子上自顧自吃飯。
中年男子聽到呼聲,抬頭一看,對著簾子里面喊到:“孩他媽,一碗涼皮一個肉夾饃,不加辣。”
簾子里面是廚房,蘇楠知道。
簾內(nèi),廚房里,傳來女人的聲音:“你去做,我在忙,在洗碗?!?/p>
男子應(yīng)了一生,“你歇歇,等下我去洗,洗碗傷手。”,又對一旁的兒女說道:“亮亮好好吃飯,佩佩看著點你弟弟,別讓他剩下?!?/p>
女孩不情愿的諾了一聲,小男孩可憐巴巴的哦了一嗓子。
蘇楠有些羨慕這樣的夫妻,開一家小店,育一對子女,吵吵拌拌又互相牽掛。
蘇楠在旁找了一空桌坐了下來,此時日未三竿,餐館里面還未有客人,只有角落里有一對母女。誠然日以三竿怕是今天依舊客源稀少,五一放了假,學(xué)生們都回了家,這店地理位置又不占優(yōu)。
蘇楠從褲袋掏出手機(jī)劃了倆下,仍是無人問津,除卻移動公司推行的免費業(yè)務(wù)短信,蘇楠沒舍得停它。
過了一會,老板將東西端了上來,蘇楠有些餓了,不一會便吃光了,味道照舊。剩了些湯水,很酸,蘇楠喝不下,便大口灌了那瓶沒喝完的綠茶,待心滿意足后,蘇楠結(jié)過賬,離開了。
出了餐館,蘇楠看著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的金字:實驗中學(xué)。心中的落寞更添幾分,蘇楠踱著慵懶的步伐,來到正門前。
“同學(xué),假期學(xué)生不允許進(jìn)入校園?!遍T口值班室的大叔探出腦袋。
蘇楠看著陌不相識的保安,悠悠一嘆: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保安都換了,要是以前的保安,蘇楠尚還認(rèn)識,好言相勸,說不定會賣個薄面。
“叔,我是老三中的,這不好長時間沒回來過了嗎,我想進(jìn)去看看,您看看能不能放我進(jìn)去?”蘇楠盡量裝作一分可憐兮兮的模樣,眼睛里滿滿的星星。
不過,那保安著實敬業(yè),一看蘇楠打起了同情牌,立馬打開了收音機(jī)看著桌上的報紙,來一個眼不見耳不聞。
蘇楠心念:這同志覺悟也忒高了點,一看這門衛(wèi)明顯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蘇楠一瞥報紙:《論毛主席的<論持久戰(zhàn)>講話對當(dāng)今教育方面的啟示》,蘇楠目瞪口呆。
少年最后毫無計策,以一種無比懷戀的目光看了老三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草木光、瓦墻輝,仍如昔日,只是蘇楠覺得這兒的草木已不是為自己而放,樓宇亦非為自己生情。
少年走了,無比留念,卻走得如此決然。
蘇楠從未去過新三中,那兒不屬于自己,盡管現(xiàn)在這兒也不屬于自己。
突然,蘇楠覺得自己是無家可歸的孤兒,獨自流浪。
打破蘇楠這種悲愴情懷的是一只問不足道的蠓蟲兒,蘇楠就見著它,搖搖墜墜的飛來,離自己越來越近,似乎停在自己的鼻尖上。蘇楠仿佛已經(jīng)聽到了蟲兒嗡嗡撲動翅膀的聲音,蘇楠覺得鼻尖有點癢 定睛看去,只見那蟲兒一個加速,徑直撞向自己眸里,蘇楠憐憫的替這只發(fā)生碰撞事故的蟲兒一念,希望它能安然無恙,突然眼睛一酸,蘇楠意識到,他沒帶眼鏡。
蘇楠眼眸里,飛進(jìn)了一只蟲兒,還是他放進(jìn)來的,前一秒,蘇楠替這只蟲兒祈禱,后一秒,便恨它要死。
可能蟲兒見蘇楠回到故地,觸景生情,卻未落下一滴淚水,便幫他折騰出幾滴。事實證明,偉大的蟲兒以性命為賭注,成功博下了蘇楠的淚水。蘇楠不敢睜開眼,拼命的揉著,覺得未果,便捂住右眼,跑進(jìn)了一旁的商店,買了瓶凈水,用水沖洗。過了一刻鐘左右,蘇楠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右眼半闔,依舊很痛,但好些了,蘇楠估計那只蟲兒應(yīng)該死了,不由得一嘆,蟲兒傻,自己更傻。
蘇楠來到了老三中的側(cè)門,這是屬于第二實驗小學(xué)的國土了,蘇楠看著巍峨的博雅樓,想著以前的點點滴滴,不自覺落了淚。以前,自己一個人坐在講臺左側(cè)的角落里,隔絕了班里大部分人,一下課就在那三分土地上向下眺望,總期盼能看到那個記憶中最美的精靈,有時下樓去,也總是希望能與之偶遇。那一次,登臨隔空北方長廊,悠然隔過長空在那一扇小窗里,能恰好偶遇那抹最動人的身姿,至此,又多了一方好去處。
命運不會讓任何一個妄圖擺脫他的人好過,自己那長達(dá)數(shù)月與世隔絕的苦修終究換來一個不盡如意的卻又在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
“喂,同學(xué)干嘛呢?!币粯拥谋0卜?,不一樣的聲音,蘇楠看不清楚那人的面龐,他右眼生疼。
“叔,我是這兒的老學(xué)生了,過來看看,我就在門口看看,不進(jìn)去。”蘇楠一只手捂著右眼,一只手拿著兩瓶水,有些好笑。
那保安西湖人士,卻出奇的對蘇楠村子里的情況異常熟識。什么以前的村官是誰啦,誰家里又信添了子嗣啦,哪家老人離世啦……總之,說的蘇楠汗顏。
“對了,娃兒,你現(xiàn)在在哪里讀大學(xué)?”那保安大叔道。
“沒考好,去了個不太好的二本。”
嗯,二本,還是屬于那種不太好的。
“哦,可惜了,那個大學(xué)是私立的。”保安一臉惋惜。
“嗯,私立的,但還好?!?/p>
蘇楠不知道在安慰誰。
“想考研嗎?”保安又問。
“嗯,想,但沒想好考哪里?!?/p>
“沒事,娃,高考咱沒考好不要緊,那就考研,給他考上個北大清華。叔也跟著長臉。”保安一臉希冀。
蘇楠低著頭沒敢看保安大叔的眼,低著頭不知道想著些什么。
“娃,想進(jìn)去看看嗎?我給你開門?!北0泊笫搴罋飧稍?。
蘇楠一直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他讓保安說痛快了,保安假期了又是個無聊的職業(yè),有人陪聊,高興的緊。
蘇楠往里面一看,博雅樓被校方用鐵欄桿為了起來,活脫脫像是個監(jiān)牢!這里面還關(guān)押著這世上最年輕,最天真,最可愛的孩子。蘇楠苦澀一笑:“不了,大叔您忙吧,我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那大叔見蘇楠情況不大對,只囑咐了句:小心,邊看著蘇楠的身影為車流吞沒,無影無蹤。
蘇楠獨自走著,半闔著右眼,眼睛仍舊很痛,掙不全開。
身旁有過路的女生,不經(jīng)意間看了蘇楠一眼,蘇楠展顏一笑,那姑娘又看了一眼,隨即趕忙跑遠(yuǎn)了。
蘇楠無奈,看了自己對自己的相貌評價略高啊,而且不止一星半點。
盡管他從未認(rèn)為自己有多好看。
蘇楠漫無目的的溜達(dá)著,貪婪的呼吸著家鄉(xiāng)的氣息,這兒以前我很懷念,現(xiàn)在不過是彌補以往的那份遺憾罷了,思念的人不在,哪里值得留戀呢?
前方人潮涌動,蘇楠費力的睜開雙眼,遠(yuǎn)遠(yuǎn)望去,是一家衣服商場。蘇楠想買條褲子,于是頂著嘈雜的人聲,逆行而上。
商場里好多人,叫賣聲加上商場的電子提示音,蘇楠嗅了嗅周遭氣息,女人身上的味道再配上她們身上的汗水,一陣惡臭。
蘇楠昏昏沉沉的,他要抓緊時間離開這里,這是他的一個習(xí)慣。幾乎男人都喜歡女人多的地方,而蘇楠恰恰相反,他無比厭惡,氣味是其一,也是最直接的原因。
蘇楠管自己身上的這種現(xiàn)象叫:女人密集恐懼癥。自然是他自己杜撰的,子虛烏有的事兒,但他討厭待在有很多女人的地方這是千真萬確的。
蘇楠買衣服沒什么頭腦,也沒什么太多顧慮,喜歡能穿就行。
“幫我取下那條褲子,謝謝?!碧K楠對一旁的服務(wù)人員說道。
服務(wù)小姐,見蘇楠把那條有好幾條拉鏈的白褲子,往自己腿上比劃,差點笑出聲來。
蘇楠覺得還是褲子很合身的,也挺好看的,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在于小腿出有些過于修身。
那服務(wù)小姐見蘇楠皺著眉思索著什么,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先生,您是要買給自己穿的?”
蘇楠點了點頭,“不過這條有點小,能有沒有大一號的?”
那服務(wù)小姐強忍著眼淚:“先生,這里是女裝區(qū),男士的衣服在那邊?!闭f著那小姐指明了一個方向。
蘇楠抬頭一看,展示牌上寫著:精品女裝。
不過令那售貨小姐愕然的是蘇楠的定力,她只見蘇楠向她道了聲謝,面無表情的走去。
蘇楠有些無語,難得看到一條自己中意的,竟然是女士的,難道我的眼光那么趨向女性化了?
蘇楠頭更難受了,想暈,他四處打量了一圈,拿過一條白色的休閑褲,比了下腰寬,大小合適,自己走向了付款結(jié)賬的地方。
隊伍已經(jīng)排了好長了,蘇楠在最后等著,他一手扶著額頭一邊按摩太陽穴一邊揉著眼睛。
突然,他見到一個熟悉的人,是高中同學(xué),蘇楠想著,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那是個女孩,蘇楠沒和她說過話,貌似一句也沒有。
蘇楠沖那姑娘一笑,招了招手,那姑娘貌似沒認(rèn)出來他,無動于衷,她應(yīng)當(dāng)是姓李,單名一個榮字。蘇楠收回了手瞇著眼睛又看了看那姑娘,但心自己再鬧出笑話。
那姑娘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女孩,應(yīng)該是她的妹妹,蘇楠好生看了一番斷定自己沒看出,應(yīng)該是那姑娘不認(rèn)得自己了,也難怪,情理之中。
只是,那姑娘身后的小女孩抬頭看了一笑蘇楠,頓時被蘇楠嚇得后退一步,緊緊地抓著姐姐的手。
李蓉回過頭,突然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著蘇楠。原來,她認(rèn)得自己,只是蘇楠不喜歡那種眼神,也不清楚為何她要如此看他。那種眼神有敵視,有種妹妹被人欺負(fù),姐姐站出來打抱不平的韻味,有不堪還有隱隱點懼怕。
蘇楠有些不解又有點委屈,他別過頭,不管了,也不上前解釋些什么,懶得去。
一個人對旁人的看法未必是某一時刻突發(fā)而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平日積累的,就好比一個善良的人在某一天突然做了一件惡事,那么旁人看待他最起初肯定是不解,那種一上來直勾勾說他是惡人的人多半是平日結(jié)過怨,對他印象不好的。
蘇楠不知道以前哪里惹到過她,索性也不去想了。終于快排到了蘇楠,柜臺旁邊有面碩大的鏡子,蘇楠往里一打量,頓時明白了為何剛剛那女孩對自己懼怕了。
蘇楠的右眼是通紅的,眼白上布滿了血絲,加上他一直是半闔眼睛,鏡子里的右眼只看得到棕色的眼珠和血紅的外圍。
蘇楠也驚了許久,他緩緩瞇上了右眼,俗若無事。本該輪到蘇楠的,可前頭有幾個中年婦女硬生生的插到了前面。
“不好意思,請您去排隊。”柜臺小姐溫和的聲音響起。
“俺都放你桌子上了,你給俺刷了,俺就走?!蹦谴髬寣Υ?,顯然輕車熟路。
“對不起,我不會刷的,您這樣讓后面的人怎么辦?如果現(xiàn)在有人插您前頭,我是不是該跟他先刷?”柜臺小姐說道。
“你這妮子咋這么犟捏,俺前頭不是沒人嘛,你快點給俺刷了,俺這物件大,不好拿,你抓緊刷,刷完俺就走?!贝髬尣灰啦火?,顯然意識到,這個售貨員沒那么好說話。
柜臺小姐無動于衷。
突然,這時候,蘇楠一愣,因為他手里的褲子被搶走了,蘇楠一看是身后的大爺。
“現(xiàn)在你頭里有人了,先給這小伙子刷,人家等了好久了,最討厭你們這種插隊的,不文明?!蹦谴鬆斏焓职烟K楠的衣服放在了柜臺上,高亮的聲音回蕩。
“有你這老頭子什么事?那大媽有些煩躁了。
“怎么沒我事,你沒插我頭里,你現(xiàn)在抓緊往后面去排隊?!贝鬆敻痹?。
“欸,俺今天非不排隊,恁能怎么著?!贝髬岄_始撒潑。
蘇楠有些無奈,被大爺大媽夾中間罵架的滋味絕對不好受,不信的人可以自己去試試。
柜臺小姐,這時候已經(jīng)把蘇楠的衣服刷完碼,取下固定盤,打包裝好了。
蘇楠彎腰付過賬,結(jié)果衣服擠了出去。
蘇楠剛走兩步,只聽到“哐當(dāng)”一聲,那大爺把大媽的行李箱一把扔到了隊伍后面。
然后,整個大廳,寂靜了,零點零一秒后,一個尖銳的聲音徹底打破了這份死寂,一場混戰(zhàn)在所難免。
蘇楠喃喃一句:大爺,好臂力!一溜煙跑了出去,他對這場鬧劇,毫無興趣。
出了商場,蘇楠總算送了口氣,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腦袋昏昏沉沉,必須回家了。
適逢其時,公車駛來了,蘇楠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車上,蘇楠不停的揉著額頭,腦袋無比沉重,眼睛還是疼得厲害。
“青島鞋廠,青島鞋廠,黃了,黃了,在場皮鞋一律低于成本價出售,機(jī)不可失 失不再來?!贝巴鈧鱽砺曇?,蘇楠費力的探出頭一看,無奈的笑了。
高中的時候,黃了的是溫州鞋廠,現(xiàn)一黃黃了三年 現(xiàn)在又改成了青島鞋廠,仔細(xì)一看,那錚亮的皮鞋腳底一層灰,四處打聽,價格比起那些商場里面的不遑多讓。
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好占,都是要付出代價嘀,蘇楠握著胸前的吊墜,會意的笑了。
回到家,蘇楠滴過眼藥水,美美的睡了一覺,夢里夢到想念的人。下午兩點多,蘇楠迷迷糊糊的醒了,忘記了夢的什么,總之感覺很難過,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于是,他拿起手機(jī):丫頭,我想你了。
世上的人或事,都有其定數(shù),能改變的微乎其微,但終究有希望。未來在前路等你,別再過度留念往昔,能阻止未來幸福來臨的不是接踵而至的苦難,而是對往昔幸福多度的懷念。
播撒陽光,收獲五谷。
父母健在,兄妹無恙,相見的人在眼前,思念的人在身邊,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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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谷游記的評論 (共 17 條)
清風(fēng):題名為游記,明明在寫我的家鄉(xiāng)嗎?卻讓我沒讀出多少家鄉(xiāng)的味道,陽谷的獅子樓你沒寫,紫石街你沒寫,景陽岡你沒寫,蚩尤境地你沒寫,蔡倫造紙紀(jì)念地你沒寫,古阿井你沒寫,現(xiàn)代民營企業(yè)的鳳祥集團(tuán)你沒寫,陽谷電纜你沒寫,你只寫了小迷陣,還是一帶而過,殊不知還有大迷陣,還有坡里暴動、有洋人住過的那個地方你也沒寫,那么我說你一定不是個陽谷通,不然你不會省略這些可愛的地方而另僻路寫游記的,不過這樣的寫法也好,有小見大,寫出真情實感來也是難能可貴的。 所寫的陽谷三中在以前也是很有名望,出過不少才子的,在這里你應(yīng)該寫得更深刻一點,更親切一點,讓人讀了有很向往去那個地方的感覺才好。 好了,說得夠多了,只因心情激動,讓我再一次有了如歸故里的感覺,有不當(dāng)之處還望海量,祝你安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