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獨白

我是一片森林,我也是一個國度,曾經(jīng)何等超然,如今卻顏色盡失,黯然傷懷。人類撕裂了我的軀體,也撕裂了我的靈魂。曾經(jīng)的我,是多少生靈的棲息場,也是它們的生死場和靈魂的慰藉場,包括人類自己。我和人類有一個命運相連的臍帶,只是人類“不識廬山真面目”,卻給了我肆虐的斧子和槍口。自此之后,曾經(jīng)能夠自我修復和自我療傷的我,便只能仰天悲嘆了。
我是一片森林。最初,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上,除了周圍有一些草本植物之外,也許只有我這一株小苗,這棵小苗的種子也許不是原住民,可能是多情的風帶來的,也許是不謹慎的鳥兒不幸遺落的。到底它來自哪里,早已無法考證。多少歲月洗禮之后,我已經(jīng)由一株小苗蔓延成了一片大森林。當然,在這里已不僅僅是從前的那一種樹木了,后來是如何變成現(xiàn)在這般浩瀚、深廣、奇幻,甚至令人“恐怖”的樣子,由于時光過于古老久遠,一時也無法想起。繁盛、多彩,有形、無形,奇妙和平淡,差不多是對我全部模樣的基本描述。
你不知道,我就是一個世界。一個衍生奇妙生命的世界,一個興衰交互的世界,一個你死我活的世界,也是一個同生共死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也無從探究我從哪里來的歷史。反正,在我的懷抱里有奔流不息的長河、涓涓的細流、神秘的沼澤、繁雜多樣的植物和令人無法想象的動物,還有特別的空氣和變幻莫測的天空。在我的懷抱中,每一種生命都不是它孤立的自己,每一種生命又都是其他生命的一部分,其他生命也是每一種生命的一部分,包括會自主呼吸的空間和時間。
我秉持著生命同呼吸共命運的原則,只有一種或一類生命存在,我不會成為大森林,森林的旗幟上始終飄揚著所有生命的生動顏色和流轉(zhuǎn)不止的氣息。這些顏色和氣息在空氣和陽光的濡染中,在無數(shù)光陰里,相互包容著,孕育了無窮無盡的生態(tài)模樣。這些模樣在亞馬遜,它神秘、廣袤、紛繁;在德國的黑森林,它深沉、幽靜,是格林童話的故鄉(xiāng);在波蘭的別洛韋日,它原始、繁茂,是人們對話史前原始風貌的視窗;在澳大利亞的戴恩樹雨林,它寬廣、古老,有著令人驚嘆的自然奇觀;在西雙版納,它繽紛多彩,絢麗多姿,奇異景象無處不在……我們零星散布在各處的森林姐妹,相互呼應(yīng)著,讓地球得以平和地喘息,竭力讓地球之肺吐故納新,充滿生機。
在地球上我是獨一無二的,我的胸懷為所有的生命敞開,變化有序的綠色,扭結(jié)蔓延的藤蔓,繁盛的花朵,奇形怪狀的菌類,絢爛多姿的飛羽,斑斕靈異的眼睛,多種美麗奇巧的爬行類生命,還有或急或緩的河流,澄澈明凈的小溪,廣袤無垠的沼澤地……千百年來,我奉獻給人類的是人類無法想象的,是比糧食更寶貴的東西,在人類還沒有意識到我曾經(jīng)是多么重要之前,我曾經(jīng)無言地饋贈了我的全部。假如,世界上沒有我,也許海洋是另外一個樣子,人類是另外一種樣子。我給世界的不是憐憫地賜予,是我向地球傾訴的綿綿衷腸。(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我惘然時,我知道,我的處境遇到了困難,但這僅僅威脅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整個地球上的生命,只是你還暫時沒有明顯的覺察而已。
每當新一輪太陽在我遠處冉冉升起的時刻,所有的夢便開始蘇醒,各種生命的故事,也開始按照它們的軌跡發(fā)生----萌生的,生長的,你死我活的,為了生存相互欺騙的,爾虞我詐的,密謀的,也有相互扶持依賴的,恩愛情長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同生共死,抑或死亡之后的新生,殘殺之后的自我療傷,激烈抗爭之后的寂靜,都一 一有序地呈現(xiàn)。
當然,當夜幕來臨之后,星辰當頭,似乎萬籟俱寂,隱隱中,各種天籟也便四處此起彼伏地響起。當大多數(shù)可愛的動物進入夢鄉(xiāng)時-----當然他們似乎還睜著另一雙眼睛警惕著---還有另外一些可愛的動物開始了偵察、圍獵、俘獲;開始了游蕩、機警地巡邏、游擊;開始了為了延續(xù)種群而近乎殘酷的爭斗之后的交配……看似寧靜的森林,其實到處危機四伏。在森林中,每一種生命個體或種群,時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否則,便一失足而成千古恨。這是個每時每刻都在危機中生存和延續(xù),在危機中生長和變化的“國度”,沒有例外,除非因機體的衰老無能為力抵御死亡的來臨。稍有不慎,便會成為“別人”口腹中的美味佳肴。
在我的領(lǐng)地里,沒有任何憐憫,家族內(nèi)部之外。生存是第一位的。為了生存,所有的植物,不管是高大的喬木,還是低矮的灌木,他們都在為了空間而爭奪,有了空間,便有了陽光的沐浴,有了風的愛撫。所有的動物,不管是甲殼類小動物,還是巨型的偶蹄類生命體,他們都在為了領(lǐng)地而爭斗,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這就是我的個性,也只有這樣,我才具有無窮無盡的魅力。有了廣闊的領(lǐng)地,便有了充裕的食物來源,有了擴展領(lǐng)地的資本。不要認為這樣是不近人情的,這恰好是森林規(guī)則的詮釋,它更有利于健康森林,從而使得森林更有蓬勃的活力,更能煥發(fā)無限的生機,讓地球之肺跳動得更有力。
也許“貪婪”充斥在我的國度里,其實這是人類的定位。在我的懷抱中,當每一種生命得到生存的滿足之后,便不再有更多的需求,它們從來沒有在滿足之后而對其他的生命進行更多的侵犯、殺戮。而人類則不然。在我這里,這種法則,這種行為,更能讓它們本身的種群更精彩地生存和延續(xù),無論是侵犯者還是被侵犯者,這也能和人類的自私本性有嚴格的區(qū)別。
在我這里,競逐,是我的臣民的本能,殺戮,卻不是貪婪;機會,為每一種生命共同擁有,生存,卻不是一種生命的專享;強大,是我的號召,孱弱,則為我所不容;生機,是我的旗幟,枯萎和衰敗,也許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繁華,奧秘,廣闊,深邃,生命力,是我給這個世界和人類的財富。
我-------森林,也許會給人類帶來無窮無盡的寶藏,帶來無窮無盡的警示和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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