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辦公室的對面,是一個民辦的幼兒園。每天上午,伴著悠美的音樂旋律,孩子們在老師的引導下奶聲奶氣認真地唱著,盡管眼前沒有畫面,但我能想像得到他們可愛的小臉。我的耳邊,也回蕩著年少時對課文《燕子》的背誦聲:“一身烏黑的羽毛,一對剪刀似的尾巴……”又莫名地幻起了“昔時王榭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之類的概悟。
總歸,小燕子給人的印象總歸是靈動,乖巧,人畜無害的。在我們那里,農人出于對土地勞作的辛苦,對于這個幫助他們消滅蚊蟲的小東西,是懷有很深的感情的。比如,通常人家的屋檐下,總要橫著釘上一塊小木板,便于燕子來壘窩。而且,每有小燕子飛來壘窩時,主人總是欣喜的,因為預兆著這個家庭前景的祥和,因為他們相信小燕子也是有靈智的,它們能規(guī)避和遠離未可期的暴力與傷害,所以選擇的人家自然是好人家的。還有,大人經常教育孩子們說,小燕子是仙子們的化身,是玉皇大帝看著人間苦難于心不忍,讓小燕子們來協助凡人們,誰要是傷害了小燕子,良心的修行是要受到責罰的,是犯下陰功要遭輪回報應的。事實證明,這種教育的效果是非常有效的,我們那里的農村,燕子是不怕人的,而且,它經常從窩里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坐在門檻吃飯的孩子們。它們的數量非常之多,天氣好時,燕子們密密麻麻地站著,這些小黑點把電線壓成了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弧。
正是暖春的上午,孩子們和著這熟悉的旋律唱歌,讓我溫馨,而又倍覺傷感。思緒不自覺地攪進時間的長江大河里奔流。還有很多言尤在耳的畫面,卻偏又籠罩著一層朦朧而恍若隔世的薄紗,不經意已久遠。曾經牽著母親的手在哭哭啼啼里走進學校,如今手心已然牽著孩子稚嫩的小手把他送到幼稚園。來不及追思,來不及留戀,一轉瞬霍然時光三十有余年。窗外正陽光明媚,樹或雜草在春的打理撥弄下,是生機盎然充滿活力的那種嫩綠,我曾也和這花草一樣,肆意舒適地徜徉在這大好春光里,度日如年地盼著成長。
時間是最公平的,也是最殘忍的。不知什么時候,我陷入到一片喧囂和吵鬧的混沌里,信息的爆炸,倫理的崩潰,懷疑的態(tài)度,求真的思索和舶來的思潮等等,都加速了信仰的坍塌,曾經標榜的偶像,所謂的人生的意義和價值也是如此不堪、不忍卒讀的。找不到目標的茫然,那種沒有了根,丟失了靈魂的形體,像漆黑的廣袤宇宙真空里永世漂浮的塵埃,這種無力感讓人沮喪。倘若跳出再來一回,卻是伴以時間的不許、知識的焦慮、能力的恐慌。我終于理解了汪峰詞里原本以為的矯情,突然陷進深不見底的憂傷,百般感慨卻落得言語寥落,欲說還休。然而小燕子卻是不一樣的,它年年春天到這里。這小東西飛過山川,飛過江海,歷經千萬里跋涉,卻從未迷失過家的方向。
“年光似鳥翩翩過,世事如棋局局新?!毙⊙嘧舆@一去一來呀,又是一春了。我忍不住搬來板凳,倚著墻透過窗看向那藍天,找尋著那熟悉的影子。我等了很久很久,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城市正中間,這個期待的確是不切實際的。然而我真的看見那個熟悉的畫面了:那道小小的黑影子展開翅膀,以各種歡快的軌跡飛在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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