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指引寫作路
家書指引寫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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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書櫥里,至今仍珍藏著父親生前寫給我的信。信是父親用毛筆寫的,父親上過兩年私塾,字寫得蒼勁有力,尤其是信中飽含的父子之情,每回讀了都讓我心潮難平,想起許多往事。
我上高中時,喜歡看《解放軍文藝》,一本《歐陽海之歌》我看了不知多少遍,使我對火熱的軍營生活十分向往。1966年我高中畢業(yè)后,在家當了兩年社員,上大學的希望早已破滅。就在我感到前途無望時,1968年3月,我接到入伍通知書。當我離開家鄉(xiāng)走向軍營時,有“魚入大海,鳥上藍天”之感??墒?,當我走進軍營接觸實際之后,發(fā)現(xiàn)與我的想象差距很大,軍事訓練的艱苦且不說,嚴格的紀律就讓我受不了。
有一天早晨,我站完夜間的一班崗又接著站早晨白天的一班崗,全副武裝、泥塑木雕般地連續(xù)站了三個小時,站得我兩腿僵硬,渾身酸痛,回到寢室,筋疲力盡,動都不想動,整理“內(nèi)務衛(wèi)生”時,下的功夫不夠。早飯前,班長集合全班戰(zhàn)士“參觀”我的“內(nèi)務”。劈頭蓋腦地把我熊了一頓,指責我的被子迭得不符合要求,上面沒整平,有皺紋,鞋子的后跟沒有在一條線上,毛巾的四個角沒有迭在一起,《毛選》也沒擺放好,牙刷的擺放沒和全班一致……幾乎一無是處。早晨批評過了,我忍了。晚上的班務會上,他又拿我開刀,并上綱上線地說:“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個高中生有什么了不起,現(xiàn)在的知識分子都是臭老九?!蔽覛獾貌坏昧耍霸缰袢?,何必當兵?!钡诙欤野炎约旱臒缹懶鸥嬖V了父親,很快收到了父親的回信,他在信中說,當兵就是為了鍛煉自己,這個鍛煉不僅包括能吃得苦中苦,還要學會忍耐,學會與人和睦相處,“君子隨遇而安”、要對人寬對己嚴……。父親的一番話讓我從委屈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妥善處理了和班長的關(guān)系。
新兵訓練結(jié)束不久,近一半新兵分配到技術(shù)連隊,有的開車,有的分到特務連當了電臺報務員,還有的分到技術(shù)連學汽車修理,而我卻分到舟橋連架橋,這是全團最艱苦的連隊。一根橋桁400多斤,兩個人用手拎,一塊橋板170多斤,架橋時要抱起來跑,一個大面積門橋架成時,常常累得幾乎癱倒。白天訓練還不算,晚上還要夜間訓練,黑燈瞎火,一干就干到凌晨一兩點,弄不好就會砸斷腳趾、手指。三個月的架橋訓練,我的腿上留下斑斑傷痕。有一次,我吭哧吭哧地抬著二三百斤重的木頭架水面下橋時,一位和我一起入伍的老鄉(xiāng)背著手槍跟在團長的后面來到訓練現(xiàn)場,看他那神氣活現(xiàn)的樣子,我當時直想哭:同樣當兵,差別咋就這樣大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就在我心灰意冷時,父親的信來了,他勸我不要跟別人攀比,要發(fā)揮自己的特長,要我跟哥哥學(哥哥擅長文學創(chuàng)作),他勸我學武不能丟了“文”,要把筆桿子拿起來,多寫文章,多投稿。在父親的鼓勵下,我開始給連隊黑板報投稿,給軍內(nèi)外報紙投稿。有播種就有收獲,不久我的稿件見報了。當我的文章和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在報紙上時,我激動得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就將報紙寄給了父親。父親在回信中告誡我不要驕傲,并讓哥哥找了一些有關(guān)寫作的書寄給了我。那時候只準讀《毛選》,別的書不準看,我就利用星期天躲在一邊看?;蛘呱厦嫔w著《毛選》,下面放著寫作業(yè)務書,沒人時偷偷地看幾行。就這樣,邊學邊寫,邊寫邊學,越寫越有勁,見了小報見大報,團政治處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這棵“寫作苗子”,把我從連隊調(diào)到政治處當報道員,從此開始寫作生涯。
在部隊十年間,父親幾乎每個月給我寫一封信,他在信中,除了“全家平安”之類的話外,就是對我鼓勵,很少講家中的困難和他的胃病。后來母親告訴我,父親寫信很不易,有很多字不會寫,得問我的侄女。有時胃病患了,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還在寫。有時半夜里想起一件什么事,馬上披衣下床,戴上老花鏡,找出寫了半截的信,用毛筆接著寫。就這樣一封信能寫好幾天。當我接到父親的信時,發(fā)現(xiàn)墨跡輕重不一,有的濃有的淡,原來是這樣寫成的。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每當我接到父親的來信,我就想起杜甫的這句詩,每一次接到父親的來信,我都像過節(jié)一樣高興。讀著父親的來信,如同聽到父親殷殷的囑咐,就像看到父親慈祥的面容,周身涌動著暖流。封封來信讓我感受到父親的“舔犢之情”,給了我無窮的動力。在我遭受挫折時,讓我遇挫不餒;在我懈怠時,為我鼓勁加油;在我驕傲時,給我潑潑冷水。就這樣,我在部隊工作了十年,從一個啥也不懂的農(nóng)村青年,成長為連級干部,從只能寫“豆腐塊”、“火柴盒”的小稿,逐步學會寫通訊、詩歌和散文。1978年我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后,安排到阜陽日報社工作,繼續(xù)從事我所熱愛的新聞寫作。也許是受我的影響,全家人人愛讀書,我的女兒自幼喜愛文學,上中學時就獲得全國中學生作文大賽二等獎,參加工作后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先后出版發(fā)行了十多本書,并在紅樓夢研究中取得了成果,受到紅學家王蒙的稱贊;兒子從事新聞攝影,先后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安徽日報》等報刊上發(fā)表近千幅攝影作品,其中一幅在全國攝影大賽中獲得金獎。每當看到女兒的新書出版、兒子的攝影作品獲獎,我就想到父親給我寫的那些信,想起他對我的諄諄教導,是他老人家指引我走上寫作的道路,又惠及我的兒女。父親的信對我家的文化積淀和讀書家風的形成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安徽省阜陽市清河路阜陽日報社 閆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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