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十周年祭
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年了。
十年來,父親慈祥的笑容,溫暖的聲音,時常浮現(xiàn)于腦海。但天人永隔,想見只能在夢里。
父親生于1945年,因為家里條件不好,父親讀完小學就不再上學了。因為我們老家當?shù)禺a煤,附近有幾個煤礦,還有個鐵礦,因此鄉(xiāng)里有一條鐵路支線,于是父親稍大點就和村里幾個年輕人去火車站搬運站干活,主要就是裝車卸車,其實就是出苦力,一節(jié)車廂幾十噸貨幾個人就要完成,非常辛苦,但年輕人們在一起苦中作樂,艱難度日。
后來經姑父介紹,父親到了鄰近的水冶鎮(zhèn)上的食品公司(當時俗稱豬廠)上班當電工,工作條件有所改善。水冶是當?shù)氐拿?zhèn),工廠林立,是附近的工商業(yè)中心。因此在小時候的我們兄弟姐妹四個人心中,水冶就成了我們向往的地方,都希望能夠去住上幾天,因為在那里有家里沒有的繁華街道,還有父親會給買的家里吃不上的好吃的。父親性格溫和,待人寬厚,從不輕易發(fā)脾氣,所以我們幾個都不怕他,甚至會和他頂嘴,父親大多也都是一笑了之,母親總會說你就會慣著他們。父親每個月有四天的休息時間,總是在家里有事的時候才休息,說是休息,卻總是家里最忙的時候,家里地里的活都要干,其實比上班要累得多。當時的工資很低,父親一個月只有30多元,因為是合同工(相當于現(xiàn)在的臨時工),不能轉戶口,又不能在生產隊下地掙工,因此每個月要給隊里上交工資的大部分來買工分,不時也要給爺爺一些錢,因此每個月的工資能夠家用的其實所剩無幾,家里就靠這些錢來維持開銷。后來我們幾個陸續(xù)上學了,最多的時候,要供我們兄弟姐妹四個人同時上學,好在那時候費用也很低,在母親的精心操持下,日子雖然清苦,但過得也算其樂融融。父親每個月除了休息以外,也會抽空回家看上幾次,都是晚上回來,第二天一早就走。父親回來時經常會帶回來兩個白面饃,每當這時,就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候,兩個饃會給爺爺一個,然后我們四個分著吃一個,父親和母親會看著我們高興的吃著,臉上現(xiàn)出滿足的笑容,但他們自己卻舍不得吃上一口,所以每次父親一走,我們就會盼著父親下一次快點回來。有時父親還會帶一些廠里處理的豬油(肥肉),在家煉過油后,剩下的油渣每次炒一點在菜里當肉來吃,我們都會吃的津津有味。有時廠里也會發(fā)些福利,父親自己舍不得吃,每次都會原封不動的帶回家。父親上班走的時候,經常會帶上家里自己蒸的粗面饃,為的是能盡量省下一些伙食費。后來每次提到這些的時候,母親都會說,你們吃的白饃就是父親用黑饃給換來的啊。那時的生活雖然辛苦,但我相信在父親心中那一定是一段愿意回味的幸福時光。現(xiàn)在我也身為人父,更能體會到了父親的那份牽掛。
我小的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差點就站不起來了。父親和母親為了給我治病到處打聽,到處奔波,后來聽說林縣城里(現(xiàn)在的林州)有位醫(yī)生能治,就馬上帶著我去看,醫(yī)生說每半個月左右要去看一次,取一次藥。我家到林縣城六七十里路,當時交通條件不好,每次都要事先借一輛自行車,準備好干糧,一大早天不亮就要動身,母親抱著我,父親騎車帶著我們,山路崎嶇,遇到上坡或不好走的路,只能下來推著車走,等到看過醫(yī)生回到家里都已經是半夜了。就這樣歷盡艱辛、風雨無阻,一直看了一年多才算治好。當時村里還有幾個孩子也和我同樣的病,但他們家人覺得太遠太辛苦,效果也不明顯,去了幾次后就不再去了,只有父親和母親堅持了下來。
父親在四十歲那年經歷了一場劫難,那天(周日)父親去水冶要買幾棵樹苗(父親工作調動已不在水冶),直到夜里都沒有回來,第二天一早大娘和嬸子來到我家,說有人捎信來,說父親在水冶被車撞了,說是已經送到醫(yī)院了。母親一整夜都在提心吊膽,聽到消息當時就慌了,飯也顧不上吃,馬上動身去醫(yī)院,當時上高中的我也正要往學校去,就趕忙借了親戚的自行車,帶著母親路過學校時請了假,直奔醫(yī)院。到了醫(yī)院看見父親躺在病床上,頭上臉上裹滿了紗布,浸透了斑斑血跡,母親當時就哭了。大哥當時已在鄭州工作,接到信后馬上趕了回來。好在父親終于挺了過來,經過半年多的治療,父親終于出院了,但是身體還是受到了損傷,不再像以前那么結實了。后來母親多次說過,如果父親那次沒有能挺過來,我們能不能繼續(xù)上學都很難說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父親是2006年6月查出來病的,那年父親和母親來鄭州住了一段,準備再等幾天就要回家了,那天中午大哥打電話,說父親感覺胃不舒服,去醫(yī)院檢查了,下午去取結果。我聽后心里一驚,但又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沒事。下午早早去了醫(yī)院,等拿到檢查單后,還是看到了我們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看著檢查單上那個刺眼的“癌”字,我一下子就慌了,心里說不出的難受,我強忍著眼淚,問大哥該怎么辦,大哥說先回去再說??紤]再三,還是決定應該告訴母親,母親聽后,剛開始還比較鎮(zhèn)靜,但幾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還是沒能忍住,終于還是哭了出來。等母親稍微平靜下來,我們決定先盡量瞞著父親,盡快住院治療。到省醫(yī)院經專家檢查后,建議手術治療。姐姐和妹妹接到電話后也從老家趕到了鄭州,那天經過幾個小時的焦急等待后,父親手術結束回到了病房,還算比較順利。父親在醫(yī)院住了半個月,母親和我們幾個在醫(yī)院輪流照顧父親,盡管每個人心里都很沉重,但在父親面前還是盡量表現(xiàn)的輕松一些,母親更是強忍悲痛,強做輕松。出院后又過了幾天,父親和母親回到了老家,整個過程父親也都很平靜。
2006年12月,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說父親身體不舒服,住進了安陽市腫瘤醫(yī)院。我們急急忙忙趕了回去,到醫(yī)院病房,看到了病床上的父親,父親顯得非常虛弱,看著父親無助的眼神,我們的心里也異常的沉重。在和醫(yī)生溝通后,決定給父親進行化療,在治療期間,父親大都是平靜的吃藥、輸水,配合治療,在感覺難受的時候會起來坐會兒,讓我們給揉揉沉重的后背。經過一個療程的治療,父親的病情有所減輕,隨后出院回家了。這年的春節(jié),我們都回到老家,陪父親度過了最后一個團圓年。
三個月后,父親的病情惡化了,我們趕回家中,看到的父親已經完全消瘦,虛弱的身體讓人目不忍睹,甚至連吃藥時的吞咽都顯得非常吃力。眼睜睜看著無助的父親卻無能為力,心里像刀攪一般。2007年4月21日,農歷三月初五,這天父親好像有什么預感,每當我們坐在父親床邊,父親都會抓著我們的手,雖然無力卻不愿意松開,后來想想,那是父親最后的不舍與牽掛吧。就在當天下午,父親永遠閉上了他不舍的眼睛,放下了對親人的所有牽掛,唯一有所安慰的是,他辛勤哺育的孩子們都在他的身邊。
父親享年六十三歲。
父親為人善良、樸實,很少與人爭執(zhí),話不多,也不善于表達。在整個患病期間,父親基本沒有喊過疼痛,即使到了最后階段,也沒有出現(xiàn)有些病人最后出現(xiàn)的受不了的痛苦,因此我們都沒有意識到父親會走的那么突然,以至于大哥托人找來準備最后時刻止疼用的麻醉劑都沒有來得及用(到現(xiàn)在每次提起來母親還感到后悔),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對善良仁慈的父親的特殊眷顧,還是父親自己在忍著,我愿意相信是父親沒有受到更多的痛苦。后來聽母親說其實父親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說過。父親這是在替我們減輕壓力??!
父親去世十年了,十年來很多次都夢見了父親,夢境中的感覺那么真實。每次回家,看到父親慈祥的照片,總感覺好像父親還在,每次站在父親墳前,也好像父親就在身邊,只是陰陽兩隔,只能在夢里才能相見。
今天又是父親的忌日,父親離開我們已經整整十年,想和父親說些什么,但拙劣的筆卻寫不出對父親無盡的思念。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永難忘……
謹以此文來懷念我的父親!
(2017年4月1日 農歷三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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