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斂了一下裙裾，收回那向遠方眺望的目光，今天，阿來哥哥仍是不會回來了，山路邊的玉蘭落了滿地，像是給崎嶇的山路鋪了一張滿是花瓣的地毯，白色的花瓣掩映著綠草，星星點點，斑駁得像是辛夷的心境。辛夷已經(jīng)這樣等了十個春秋了，阿來哥哥走的那年，也是這樣一個落英繽紛的季節(jié)。連年的窮兵黷武，就連偏僻的吳家后山的青年也不能幸免地被抽了壯丁，阿來哥哥20歲，把心儀已久的辛夷姑娘娶進門才兩年多，家里的幾畝山田和水田剛抽了苗，為了讓辛夷高興，阿來把自家院子的墻里種滿了紫蘿，又在門口種上兩株辛夷最愛的白玉蘭，美好的日子才剛剛開始，阿來和辛夷就不得不面對難耐的分離。走一路來淚千行，就在山腳下那棵玉蘭花樹前，辛夷送別了阿來，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未歸，辛夷在山腳下就等了十年，阿來哥說等玉蘭花再開他就回來了，十年了，花開了一次又一次，辛夷直等得華發(fā)浸染了雙鬢，淚珠兒浸出了血絲。

那一年她15歲，院子里的紫蘿長得正旺，白色的玉蘭慵懶地舒展著裊娜的花瓣，顫巍巍地把花枝伸向遠處。秋千在女伴們的歡笑中越飛越高，她覺得自己肋下仿佛生出雙翼，正像是夢里的鳥兒一樣，身子變得好輕，心也飛得好遠，至于遠方是什么模樣她是沒有概念的，只是沒來由的向往著遠方。新制的春衫在風的撫弄下顯得那樣溫婉輕柔，這是她最喜愛的顏色，粉嫩中透著一些白皙。隔壁的阿來哥哥家里已托媒下聘，不久，陪她在這個秋千上放飛自己那顆少年心的就會是阿來哥哥了。

婚后的日子總是那樣甜蜜美好，吳家后山的小路上留下他們快樂的笑聲，藥王谷里回響著他們采藥打柴時唱的山歌，田邊溪畔跳躍著他們勞作的身影，玉蘭樹下，愛情像滿山遍野的玉蘭花一樣晶瑩而純潔。想起這些，辛夷的心里裝滿了幸福。

可是幸福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那年信手丟下的野菊種子已把藥王谷的山坡打扮得美侖美奐，玉蘭碩大的花瓣隨風翩躚而下又化作護花之泥，可是阿來哥哥卻還是沒有半點音訊，辛夷在阿來哥手植的那棵玉蘭花樹下站了一年又一年，孤獨地輕吟著那首歌，“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遙望遠山紅霞一般的花海，阿來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里是我魂牽夢縈的吳家后山嗎？這漫山遍野的怎么不像是我妻辛夷最愛的玉蘭呢？不是玉蘭又有什么能夠開出如此婀娜動人、身姿曼妙的花朵？！近了近了，阿來掩不住心中的激動，“辛夷、辛夷，我回來了??！”可是為什么沒有人應(yīng)答，是她出門干活去了？是她已嫁做他人婦？阿來的心里滿是焦慮。小院仍在，屋內(nèi)的織機上滿是塵土，可是辛夷卻不見了。門前的玉蘭依舊，可是朵朵白花卻已沾染了血淚一般，變成辛夷最愛的春衫的顏色。阿來的淚水奪眶而出，阿來知道了，辛夷還在的，辛夷永遠都在。因為辛夷的歌聲正從遠空中飄來：

無望的渴望是暮春的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你經(jīng)過的田間路旁

化作 一地的

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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