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的青春
昨晚深夜我收到了阿康的信息,我與他已經(jīng)近半年沒有聯(lián)系了,我想給他寫篇東西,但想了一夜也沒有下筆。
16年,我因抑郁退學(xué)后,為了散心和充實自己的生活去了深圳小姑的公司。廣東的夏天很潮熱,加上小姑的勸阻,我也沒有留出長發(fā)。
工作的日子很充實,讓我暫時感覺不到抑郁的折磨。
一次下班后,我在街邊的攤位吃著夜宵,刷新著手機的信息,在查詢深圳的livehouse時,我發(fā)現(xiàn)了旋律死亡金屬郁樂隊在深圳近期有演出。我決定去看。
日子很快到了那天,我乘坐地鐵前往紅糖罐酒吧,路上下起了小雨,經(jīng)過不斷的問路和手機上的地圖的幫助,我終于找到了紅糖罐,剛到屋檐下,外面就下起了大雨。演出還沒開始,門半掩著,可以看出里面的樂隊在調(diào)音。門口的酒吧人員在售票,我買了一張現(xiàn)場票就在門口等待著。慢慢門口的人聚集的較多,樂隊似乎也已經(jīng)調(diào)好音。我和其他人一起走進(jìn)酒吧,但演出還是沒有開始,認(rèn)識的人開始閑談,而我坐在一處的沙發(fā)上時不時掏出手機來轉(zhuǎn)移尷尬。
突然我聽見有人似乎在說你好,我抬起頭看了看面前站著的那個長發(fā)男人,他再次對我說了句你好,也讓我確定他是在跟我打招呼。我也站起身來說了聲你好,他讓我接著坐下,然后他坐在沙發(fā)旁的扶手上,開始跟我交談,我看得見他衣服已經(jīng)淋的很濕,看來是在大雨來臨后才到了這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通過交談,我了解到他叫阿康,和我同歲,來自漳州的一個小鎮(zhèn), 雖然他告訴了我他的家鄉(xiāng),但我還是在交談中從他濃重的福建口音聽出他是福建人。他來自一個木雕世家,祖祖輩輩的傳承,所以他父親也很希望阿康可以繼承祖業(yè),但阿康不愿意,阿康喜歡金屬樂,雖然他有著從小學(xué)習(xí)的木雕手藝,但他更想成為一個金屬樂手,也想通過音樂來養(yǎng)活自己。但他父親非常反對他玩音樂,在他父親眼里,一個金屬樂手和街邊賣唱的是沒有太多區(qū)別的,并且他父親希望他按照閩南的習(xí)俗,早早成家,再接過自己的門面。在一次爭吵后,阿康在晚上拿著吉他和一些積蓄就離家出走了。我問他為什么要來深圳,他說深圳有著大量的人口和迷茫的人,能讓他找到合適的樂手。而今晚他除了聽演出外,也是來尋找樂手的,他一個一個的交談,希望能找到有共同理想的人。他也找到了我,在得知我會極端嗓和簡單的作曲外,他十分高興,急忙的跟我互相留下聯(lián)系方式。
在互聊了一些金屬樂后,阿康突然拉起我,說:“走,趕緊占個好位置?!迸_下的人群還在互相交談,但阿康似乎知道演出快要開始了,跟我一起占了一個前臺中間的位置。 果然演出開始了,先出來的是個廣東的本土樂隊,也是這次的暖場樂隊,第一首歌開始了,主唱一邊唱一邊渲染著臺下的氣氛,但并不是很奏效。第二三首時,可以感到主唱在很努力的帶動臺下,但效果并不好。
暖場樂隊下臺了,臺下的觀眾也只是象征性的贊嘆了幾聲。這時郁樂隊上臺了,第一首歌就帶動起了氣氛,我和阿康一起甩起了頭,在近兩小時后,樂隊的演出結(jié)束了,除了有一首臺下一起合唱的小插曲外,還有就是吉他手的弦斷了,阿康笑著跟我說,這次值了,因為第一次看見演出時弦斷了,我也笑了笑,結(jié)束后阿康迅速的去買樂隊的周邊,在逐個詢問了價格后,阿康在T恤帽子專輯中買了專輯,他迅速的去找結(jié)束后的郁樂隊的樂手,要到了簽名也合影,然后就迅速的再去找其他可以組樂隊的人。
我在沙發(fā)上抽了會煙,休息了一會,準(zhǔn)備離開酒吧去打車,在門口遇到了阿康,他似乎已經(jīng)要到了所有人的聯(lián)系方式,坐在門外潮濕的椅子上休息。我對他說:“阿康,要不要一起回去?”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準(zhǔn)備跟我同行,路上經(jīng)過一家商店時,他去買了兩瓶礦泉水,給了我一瓶,然后對我笑著說:“其實我剛才口就已經(jīng)很干了,你知道我什么不在酒吧買酒水嗎?”我問了為什么,他說:“哈哈哈 因為酒吧的酒水太貴,我怕到時候打車的路費不夠?!蔽乙补拇笮?,因為我不在酒吧買酒的理由跟他一樣。互相說了住處,通過手機地圖,發(fā)現(xiàn)離得并不是很遠(yuǎn),于是我們決定拼車。
走了一會到了可以打車的地方,我和他一起坐在后面慵懶的休息著。深圳晚上的車費很貴,或許是因為司機繞遠(yuǎn)路,大約開了一半的路程時,我發(fā)現(xiàn)車費已經(jīng)跟我所帶的錢差不多。我偷偷問阿康:“你還有多少錢?”阿康說:“五六十吧?!蔽蚁氲侥康牡氐奈液桶⒖档腻X應(yīng)該差不多夠。終于出租車到了離我住處不遠(yuǎn)的一個十字路口,我跟師傅說我先下車了,然后把身上的錢給了阿康,阿康的住處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阿康跟我道別后,我就朝著住處走去。
到達(dá)住處時,我感覺到我的身體已經(jīng)十分勞累,躺下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匆匆忙忙洗了個澡就去上班了。
那次演出結(jié)束后,我和阿康的聯(lián)系都是在聊天軟件上,互聊音樂,他在聽了我的極端嗓后,用福建口音對我說出了北方方言的牛逼。一天晚上阿康發(fā)來了信息,邀請我明天去他的排練室。我看了看日子明天是法定休息日,就答應(yīng)了。第二天我就被阿康的電話吵醒了,阿康問我地址他說要來接我,我說了地址后,進(jìn)行簡單的洗漱,去了樓下路邊攤吃起早點,這時,手機又響了,阿康說他已經(jīng)到了,我朝四周去看,看到了他,騎著個電動車,而深圳人更愛叫電動車為小電驢。我讓他朝路邊攤看,他騎著小電驢開了過來,我詢問他是否吃過早飯,他說他吃過了,并且催促我趕快吃。我很快的吃完,坐在小電驢的后面,阿康帶著我向排練室開去。
到了地方后,阿康鎖上了車,然后帶著我向排練室走去,排練室在一個偏僻的地下室,他敲了敲門,里面的人打開了門。排練室說是排練室,其實并沒有多少裝備,兩把電吉他 一把貝斯,一面架子鼓,然后是箱子和效果器和其他的樂手,阿康進(jìn)門后對著其他樂手喊道:“我們的主唱來咯!??!”然后其他樂手跟著起哄歡呼,我瞬間有點羞澀和不知所措,因為阿康并沒有告訴我要邀請我當(dāng)主唱,然后阿康跑到吉他旁邊的箱子上,拿了一個麥克風(fēng)給我,然后給我配備了一個小箱子。
我們開始閑聊,然后討論著怎么開始排練 ,阿康的主意是隨性,我們先隨便玩,隨便彈隨便唱。大家也很熱情的歡呼認(rèn)可??磥碓谏钲谶@個繁忙的城市了,大家都麻木的時間夠久了,對于音樂現(xiàn)在的要求就是可以隨意的放開自我。阿康的技術(shù)很好,即使是隨性,但彈奏時,也讓大家佩服了他的技術(shù)。大家開始隨性的彈唱打,過了一會就已經(jīng)一身的汗了,地下室不算熱,但非常的悶。大家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喝了點水,過了一會,又在某個樂手帶先演奏時大家開始了排練。就這樣排練了好幾次。阿康說他請大家吃午飯,這時我走到阿康旁,跟他說了我的飲食習(xí)慣,阿康點了點頭,急忙的跑出了排練室。
大家都在等待午飯,過了半個多小時,阿康進(jìn)門大喊道:“我阿康又回來了。”然后給了大家每人一份飯,打開飯后,有人抱怨道:“怎么不是飯啊,是面啊?!卑⒖悼戳艘谎郏沽藗€眼神,哈哈大笑。
那天我們一直排練到臨近天黑,阿康帶著我們?nèi)コ酝盹垼覀冏诼愤厰傔吜倪吅染?,似乎大家都沒有這么開心的度過一天了。
那天晚上后,我們只要有時間就去排練,在一次隨性的演奏后,我對大家說:“我準(zhǔn)備為樂隊寫首歌?!贝蠹矣珠_始?xì)g呼了起來。從那以后我們開始排練自己的歌。直到有一次,我和阿康到了排練室,其他樂手都到了,除了另一個吉他手,他的設(shè)備也不在排練室,阿康著急的打著電話,問詢那邊的情況,然后對我們說:“他今天有事來不了了,我們開始排練吧。”缺了一個吉他手效果影響并不是很大,但我覺得阿康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從那以后的排練中,那個吉他手一直也沒有再來過,中間阿康找過其他樂手,但沒有一個留下來,后來貝斯和鼓手也漸漸缺席。有一次整個排練室只有我和阿康到了,我和他在排練室坐了很長時間,然后他去了外面買了很多酒,而我也陪他一起買醉。
后來我再也沒有去過排練室,阿康打電話告訴我,鼓手把鼓拿走了,因為工作的原因,貝斯還在,但因為彈戀愛而沒太多時間來排練了。阿康說他在努力找樂手,然后在開始排練,我答應(yīng)了,卻再也沒有接到過他的電話。
日子慢慢過去, 工作的勞累讓我不再感到充實,而是感到疲憊。在夜晚時,我努力的維持自己的情緒,因為我的老朋友——抑郁,又來了。終于在一個瘋狂的下午,我選擇跳樓,被其他人救下了。經(jīng)過那次,我選擇離開了深圳,中間去安徽參加小叔的婚禮,然后回到西寧。開始自我調(diào)整,我沒有放棄繼續(xù)搞音樂,但已經(jīng)開始離開了金屬樂的創(chuàng)作。而阿康,并不知道我離開了深圳,也沒有更多的聯(lián)系我,我想,他應(yīng)該沒有找到合適的樂手吧,,還是跟那個貝斯手一樣談了戀愛沒有太多時間去排練,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西寧我慢慢的開始好轉(zhuǎn),自從那次跳樓后我似乎度過了最煎熬的日子,抑郁像爬山一樣,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了最高點,就開始慢慢的走下山了。
抑郁開始好轉(zhuǎn),但還是有很多無眠的夜晚。
昨晚就是其中的一個夜晚,深夜我坐在電腦前不知道該干些什么,看著周圍的一切,聽著自己的歌,這時聊天窗口發(fā)來一個信息。是阿康的信息,他告訴我,他父親追到了深圳,找到了他的住處,當(dāng)著他的面砸了他的吉他,將他拖著帶回了漳州,而他也沒有抵抗。然后他發(fā)給了我?guī)讖堈掌?,一些他的木雕作品和他?a target="_blank">結(jié)婚照,他告訴我他已經(jīng)不再有金屬夢想了,也沒有再碰過吉他,準(zhǔn)備以后就在漳州當(dāng)個傳統(tǒng)的手藝人,生個孩子,安靜的生活。并且希望我可以堅持我們當(dāng)時的音樂,替他走完他的夢想他的青春。
我沒有回復(fù)他,我坐在電腦前看著他的信息,我想,他不知道我離開了深圳,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情況。如果他知道,會不會感到嘆息哪?或許,阿康的青春不是荷爾蒙的爆發(fā),他只是一個努力想要自己玩具的孩子,而這個孩子還沒有拿到他的玩具,就長大了。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904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