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宋?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比起東坡的奔放坦蕩,稼軒別有一身慷慨豪氣;比起東坡的曠達自適,稼軒多了一腔悲壯無奈——放眼望去,無邊的秋意讓南國的天空越發(fā)寂寥,清冷的江水帶著秋瑟向天邊流淌,極目遙望,遠處的群山如女人頭上的玉簪螺髻綿延起伏,然而,眼前這無盡的美景卻只能平添詩人的愁苦和憤恨——宋紹興三十一年(公園1161年),金主完顏亮大舉攻宋,22歲的辛棄疾率兩千父老起義,并于次年南渡。雄心勃勃的稼軒帶著赤膽忠心而來,卻一再被閑置,當初九死一生帶出的萬余將士因朝廷的疑忌被遣散,甚至他苦心孤詣,為匡扶社稷而提出的戰(zhàn)守之策也淪為廢紙一張!
淪陷的故土在日復一日承受著屈辱,異族的鐵騎隨時會跨過淮水踏碎南國虛偽的平靜,而大宋朝廷卻一邊在是戰(zhàn)是和的爭論、糾結中黨同伐異,一邊在享受著大廈將傾前那份無知的沉醉,歌舞升平的背后,是仁人志士曲高和寡的無奈——大宋朝廷一如天邊那即將墮入黑暗的落日,詩人佇立在危樓之上,遙望天邊如血的殘陽,離群的鴻雁一路孤飛,那一聲聲悲鳴在天際回蕩,恰似游子絕望的心靈在惶恐地吶喊——孤雁尚能歸故鄉(xiāng),游子有家卻難回,而今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吳鉤”是一種兵器,詩鬼曾有“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唐?李賀《南園十三首?其五》)”句,比起詩鬼的孱弱伶仃,稼軒的確是大有文韜武略的全才,怎奈何他雖生于亂世卻壯志難酬,對于如他這樣的英雄,這著實是沉重的打擊。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痹娙私鑿埡玻ㄗ旨菌棧┖驮S汜這兩個嬉皮人物的典故來明志,吃貨張翰見秋風起而想起家鄉(xiāng)的鱸魚,居然辭官回家吃魚去了;一心想回家蓋兩間房子、置一畝三分地的許汜只因小肚雞腸打小報告,被劉備罵了個狗血淋頭——稼軒的志向較之張翰、許汜之流,自然是天壤之別。只可惜流年似水,金戈鐵馬已然半生,而今故園依然焦灼,每每念及故園,稼軒的心靈更倍感煎熬,他不禁想起了東晉的桓溫——桓溫北征途中見自己曾經(jīng)種下的樹木已長得十分粗壯,遂感嘆“木猶如此,人何以堪?”的確,在年復一年的等待中,北伐遲遲不見動向,而自己的年齡卻實實在在地增長,即便心中的斗志依然昂揚,體力也已日漸不濟,現(xiàn)如今,還能找誰換一塊“紅巾翠袖”,來擦拭英雄那滿目的淚水?
所謂“民族大義”對于真正的當權者,也許不值一提,一如高宗皇帝趙構只為茍安而不顧及父(徽宗趙佶)兄(欽宗趙恒)的屈辱?!肮誓拘阌诹?,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三國?李康《運命論》)”如辛棄疾這般的人物雖堪稱英雄,然而終究歸功于歷史長河的滌蕩,飽受劫難而矢志不渝,歷經(jīng)風雨而不忘初心,他們才是民族的脊梁??杀氖窃谒麄?a target="_blank">生活的那個時代,卻總逃不過紅塵俗世的陰暗爭斗,或郁郁終生,或沉冤難雪,正所謂“前鑒不遠,覆車繼軌”——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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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y麥 推薦閱讀并說 英雄滿腹情報國,奈何君門立圍城,無路,茍且不屑民族意,他日若有千乘車,蕩平北方失地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