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雪
我以為日子會是這樣的:二月乍暖還寒,三月春暖花開,四月草長鶯飛……我行走在時間的匝道里,一如無數(shù)年來走過的春天一樣,平靜得不會起半點波瀾。然而,晨起推開窗,才發(fā)現(xiàn)生活也不全是你所想象的模樣。
三月的雪,來的如此突然,如此令人驚喜!
我愛雪,對于雪當然并不陌生。無論是“撒鹽空中差可擬”或者是“未若柳絮因風起”,這種大自然的精靈都應該是專屬于冬天的產物,就如同春天的花,夏天的雨,秋天的月一樣,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駛在自己的軌道上,系統(tǒng)從不會紊亂。
那么,冬天的雪是什么樣的呢?在一個深冬的早晨,氣溫驟降,推開斑駁著歷史歲月的木門,“吱呀”一聲,寂靜的山林早已“千樹萬樹梨花開”了!整個村莊成了一片望不到邊的銀裝素裹的世界。這時氣溫稍低,雪花形態(tài)美好,大片大片如鵝毛般打著旋兒的從空中落下,落在樹梢,落在草地,落在湖面,不發(fā)出一絲聲響,不驚起一片漣漪。腳下一串“梅花”漸漸消失在風雪里,是“大將軍”阿黃又去巡視自己的領地了。遠處的山像一位位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白頭白面白蓑衣,只留青色的眼與鼻,是經(jīng)冬的松杉。山腳幾戶炊煙升起,露出煙囪和周邊一圈褐色的瓦,像宣紙留白中點染的墨韻。風雪里,沒有人影,連雞鴨也不見。偶爾幾聲犬吠,也很快湮沒在純白的世界里??斓街形绲臅r候,氣溫稍升,下了一夜的雪似乎也累了,許是消耗太多,雪下得小了,就連雪花也隱藏了周邊美麗的輪廓,變得其貌不揚了。路上開始出現(xiàn)行人,白色的畫布上,多了些生命的顏色。
這是屋外的世界,而屋內,卻又是一個彌漫著溫情的天地。有意又似無意,冬天成了團圓的季節(jié)。大多千里之外的人們于此時歸家,在大雪的冬日圍坐爐旁。此時,家家戶戶的火爐里柴火正旺,燒得發(fā)紅的爐壁映著周邊家人的臉。臉也是紅的。屋里暖,人心也很暖。
這是我心中的雪,冬天的雪,也是記憶里故鄉(xiāng)的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可是三月的雪,就這么突兀的出現(xiàn)在三月中旬的一天,出現(xiàn)在春暖花開的日子里,出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收起冬裝輕裝簡行的日常中,打落了一地殘紅,也打了安于現(xiàn)狀的人們一個措手不及?;钌囊怀鰫鹤鲃?!就像是平靜的湖水被投進了一粒石子,那些對現(xiàn)實生活習以為常的人們一陣雞飛狗跳,翻箱倒柜的拾掇起冬天的衣服。這時,人們的嘴臉可愛極了。習慣了平時優(yōu)雅步伐的開始小心翼翼起來;總是一副和煦笑容的開始時不時的皺起眉頭;而脾氣不太好的人已經(jīng)開始小聲咒罵起這“神經(jīng)病”的天氣了。你看,三月的雪多么不受人待見!誰讓你來的這么不符常理呢?
確實,三月的雪并不美。它沒有冬天雪的靜,也不比冬天雪的白。雪花夾著雨落下,看著就像一個落魄的窮酸書生,在雨中被淋成了落湯雞,抖掉了一身脫落的毛。地上的雪并不好看,因著氣溫的緣由,積得也不厚實,只在樹葉、屋頂東一簇西一簇的勉強保留了一些,像一只脫了毛的斑點狗臥于泥中,更無甚景致了。有一陣,我透過樹枝的間隙看這座城市的上空,樓宇間的天幕好似一張蒼白的臉,厚厚的粉底正一層一層撲簌簌的脫離下來,摔碎在冰涼的地面上。沒了掩飾的驚慌失措的臉露出了本來的面目,有雀斑,有黑痣,還有坑。
三月的雪,零落在泥土中,連帶著雪中的世界都變得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可是我并不討厭這一場雪,內心反而是愉悅的。誰又能理解我此時的心情呢?在一個過了幾十年并且認為還會這樣過去的春天里,遇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雪,這是怎樣的驚喜?這就好比我們走在一條熟悉的路上,于千百次中邂逅一個不一樣的人,不管那人美或不美,風景卻因此不同。生活亦是如此,人生只有活著,才能稱之為生活。一成不變的人生與死水何異?人生偶有波瀾,生命才會精彩。那么,我們的人生中除了“意料之中”,是否還需要一些“意料之外”呢?
況且,三月的雪雖不美,但雪本身卻是美的。
我想起友人調侃我的問題:你以為你以為的你以為就是你以為嗎!
問題有些繞口,但我還是很快給了她答案:我不以為我以為的我以為就是我以為??!
道理就是這樣,生活中的事并不能都是你“以為”的,比如,這場三月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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