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的槐市古老的小鎮(zhèn)

湘西北有縣以澧水為名,名為澧縣,古時稱澧州。在縣西北約八十里,有山名為天供山,這山算是方圓百里之主脈,雖無奇駿山勢卻也有幾分雄逸。自天供山往南,橫豎道道山嶺,都以天供山為屏為障,這里地勢向南舒緩,盡是山灣連綿,有的擰成一團疙瘩,造捏出一嶺山勢,有的平攤鋪開,形成一灣山水。
你若再往南走幾里,過了誥封碑,有個名叫蜈蚣嶺的地方,這嶺形似一條蟄伏的蜈蚣,東西走向彎延而去,形勢并不出奇,少為外人所悉,這嶺下,就是生養(yǎng)我的地方。
這蜈蚣嶺,北望天供山,西飲涔河水,曾經(jīng)也郁郁青青,林木豐茂,嶺下人家?guī)讘?,雞犬相聞,飲清風秋雨,沐日光月影,卻也有一番山野鄉(xiāng)村景象。
嶺東腳下,有古道從東而來,過風坡嶺,到嶺腳下打個彎折,走老龍口,下西曬坡,過會新橋后,再折西直奔槐市而去。
說起這槐市,其實早就不復(fù)存在了,我也并不曾見過,50年代在涔河上修壩建了王家廠水庫,建成蓄水后,這槐市沉入了庫區(qū)水底。不過,聽懷舊的老人說,這槐市是涔河的兩條支流交匯之地,是涔河中上游一處要沖,很久以前,當?shù)厝司鸵呀?jīng)建棚立市,由于地理位置優(yōu)越,漸漸興盛起來,鋪戶鱗次櫛比,客商云集,十分熱鬧繁華,稱之為湘西北的“小沙市”。
老人嘮嘮叨叨,說到了槐市的關(guān)帝廟,臨河的青石板街,漂浮著雜碎卻依舊那么清澈滑涼的涔河水,烏黑破舊的烏篷船上閑坐的艄公,還有街頭鐵匠鋪里傳出來的時急時緩的打鐵聲,和著西頭油榨鋪里飄出的油香,傳的老遠老遠……(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他還依稀記得街角的裁縫鋪里,那個清秀羞澀的姑娘低著頭,麻利的把土布剪開一道口子后,“卟”的一聲扯開的樣子……說起這些,老人渾濁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絲絲亮彩。
我偏過頭,看著這沉醉中的老人,他瞇著眼,望向遠處的水面,微風徐來,水面波光粼粼,夕陽的余暉在水面上鋪墨出金黃的色彩,我想,在這水中央的某個地方,一定有他牽記的某人某事吧!
見我一副愛聽的樣子,不像別家的小孩一樣嫌他講的啰嗦枯燥,他又緩緩講起了很多很多,斷斷續(xù)續(xù),并不連貫,有些地方說的模模糊糊,支吾良久后,終于不再言語,我也聽得有些潦草,以至于記不得太清!
近山的太陽把燦爛的色彩盡情潑灑在古老的金豆嶺上,我和老人并排坐在石頭上,河風拂面,心緒如水波澹澹,彼此不再言語,感受著夕陽西下時刻的湖光山色,只見遙遠處,山色如黛,水光涔涔!
沉沒的槐市,成就了澧陽平原的沃野千里,從此不受水旱之災(zāi),而那些土生土長的槐市人,徙居各地,很多都已音訊杳然,他們的流離,是時代的悲歌,是歲月的苦吟!這些失去故鄉(xiāng)的故鄉(xiāng)人,就算離家時的少小,如今都已垂暮老矣,他們該如何釋放自己的情感,安置自己的記憶!?
如果說你聽說過王家廠,那你一定會知道王家廠水庫,但你是否知道,在這沉沉的水波之下,埋葬的何止是一個古老的南方小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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