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醉撈刀河|親情|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
在黨校干了幾年后,父親又調(diào)去了瀏陽師范工作,這時,文化大革命開始,全國上下很熱鬧,紅衛(wèi)兵有些“大鬧天宮”。瀏陽屬于南下干部華國鋒為第一書記的湘潭地區(qū)管轄。一天,我在家的樓上雜志堆里隨意翻尋時,發(fā)現(xiàn)了一份文件,描述的是:地區(qū)成立了一個由幾十人組成的特別委員會,組長掛帥的是華國鋒書記,組員里有我父親的名字,我相信他們?nèi)?a target="_blank">軍人出身,都是由組織上挑選出的共產(chǎn)黨員干部,受組織的派遣,父親和紅衛(wèi)兵一路從縣城出發(fā),和全國其他地方的紅衛(wèi)兵一道,重走當年紅軍的長征北上抗日路線,體會紅軍艱苦奮斗,不怕吃苦,不怕戰(zhàn)死的精神,但走到江西瑞金后,怕是因為糧草供應不上或是“判變革命”的領頭上司這一“敵人”的封鎖,上級“司令部”發(fā)來加急電:要求停止前進,就地解散。于是,各人都又回到自己的崗位,尋找激情四射的刺激生活成為泡影,又重回到老樣環(huán)境的平淡日子。
不久后,父親又調(diào)到瀏陽一中工作,這時全國的文化大革命形勢熱火不減,流行喊“知識越多越反動,越需反省”的口號,掀起了左派斗右派的高潮,右派分子要戴高帽排成一長隊游街,還有其他花樣,因各地而不同,紅衛(wèi)兵成了當時的大紅人。
我想這本不是我父親所提議和愿意的,只因他屬革委會管,他雖退了伍,但還是要聽從組織上的指揮,以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在人們心目中的威望高至極點,上級黨組織指哪他就要沖向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觀點沒有變。
激情過后,左派軟了下來,右派勢頭旺了,他們要將受的冤氣發(fā)泄出來,于是如愿斗起了左派,我父親首當其沖,停職檢討還不算,還需進班房坐牢,吃的菜里沒鹽味,沒葷味,晚上十幾人側(cè)身同睡在木板上,一邊的皮肉壓累了想反身都沒有空間條件,白天要寫檢討,接受審問,每天只有個把鐘在加有高密鐵絲網(wǎng)三米多高的厚墻內(nèi)散步放風,日子過得比呆在朝鮮戰(zhàn)場上甘嶺狹窄戰(zhàn)壕里還難受。在這半年時間里,家人不知情,沒電話也沒有工資寄回來,爺爺和母親都急了,包括四個“嗷嗷待哺”四個小孩的整家人去哪找夠填飽肚子的?情急之下慌了神,媽媽生父親氣了,要離家出走,遠走高飛流浪去,后大隊書記得知這一不妙情況,認為革命軍人家屬是受政府保護,需優(yōu)待的,忙想法借來了錢糧,才得以整家人度過這一難關。
父親受苦出來以后,想另換工作環(huán)境,也覺得家里的經(jīng)濟負擔越來越重,并且上有老,下有小,需要多些就近照顧,于是在組織上同意后,離開縣城來到離家近些的北區(qū)繼續(xù)教書。
時間照例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到1976年,在陽歷9月9日,學校剛開學沒幾天,我們最尊敬的領袖毛主席也阻擋不了新老更替和平凡人一樣的生死命運,突然駕崩了。消息傳出,我們鄉(xiāng)村和全國各地一樣,人們?nèi)f分悲痛,激動和輕微的哭泣聲此起彼伏,生產(chǎn)隊停工、學校停課。大家有組織地行動起來,扎花圈、剪白花,紙糊大的紅色“忠”字和五角星,之后將它們架到高的吃飯桌上,用棍子雙人抬著,大家排著隊統(tǒng)一向鎮(zhèn)上區(qū)政府廣場進發(fā)。(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到達時,寬闊廣場也已人頭擠擠,沿排好隊密密的人群的眼光朝向看去,只見人群前面放一桌子,桌面上放有一木柜子,大人告訴我那里面有黑白圖影的是電視機,在三十米開外也能模糊見到毛主度躺著覆蓋五星紅旗的遺體,四周有鮮花和眾人陪伴,哀樂聲輕放,四處哭聲一片。
在一排排學生、農(nóng)民、單位職工隊伍的前頭,還有一上百人的民兵隊伍在整齊地操練。
他們穿著整齊統(tǒng)一,腰帶緊系,個個表情嚴肅,全神貫注,動作敏捷有力,步伐輕快熟練,一時匍匐前進,一時舉手空投,又拼刺刀,還相互搏擊。一同去的大人們認出告訴我,隊前大聲喊操、精神抖擻指揮“三軍”的正是我父親,他一改平時的文靜,聲音宏亮有力。在這特殊的關鍵時刻,他們一來維持秩序,二來如舉行小的“軍演”,給萬分悲痛的群眾以信心和力量,如有反動分子乘機搗亂,搞破壞,必不能得逞,必將受到嚴懲。如美帝國或是蘇聯(lián)膽敢此時鉆空子對中國挑起戰(zhàn)爭,我們的人民解放軍和后備民兵們定能化悲痛為力量,依然堅強,完全有能力保護廣大人民的生命和財產(chǎn)的安全,保證祖國領土的完整。
直到散會后,父親也沒有時間來與我們親人打招呼,而是帶領步伐整齊的隊伍,跑步轉(zhuǎn)移去執(zhí)行別的任務。見到他們堅強的氣勢,令我想起了在血雨腥風的朝鮮戰(zhàn)場上,那些視死如歸,與美國大兵爭奪高地的志愿兵勇士們,也令我回憶起革命樣板戲如《沙家浜》、《杜鵑山》、《平原游擊隊》等里面的緊張片段——大敵即將“兵臨城下”,而戰(zhàn)士們也無所畏懼,而是斗志昂揚群情激奮。在開過戰(zhàn)前動員大會后,緊急按預定的戰(zhàn)術,跑步進入前沿陣地設伏。全國有千千萬萬像我父親這樣的平凡人,平時默默無聞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發(fā)揮一個退伍軍人、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作用,他們既平凡又偉大。
父親除主持學校的教學工作,有時還帶領民兵突擊做些保衛(wèi)工作,所以對瀏陽籍的一些中央老紅軍首長的老家宅子了如指掌,以便首長回老家村寨探望或是其他大領導來參觀時,能駕輕就熟地盡到“地方之誼”,幫助完成保駕任務。他對胡耀邦、王震、王守道、宋任勤等老家情況了解詳細,不時會對我們說:哪位首長回來時手里還牽著條高大威猛,、白毛的外來品種牧羊犬,哪位首長的親哥哥一直是養(yǎng)鴨的,家里的條件也很差,其茅房豬社里的木板是松動的,一不小心會踩滑掉進豬糞坑里去。也了解某大山里哪處的天然巖洞是戒備森嚴的武器庫,哪里是駐軍基地。至于鄉(xiāng)村各處哪里設有民兵哨卡,白天晚上從那過要接受盤問,甚至要檢查搜身,那就更是一清二楚了。父親,我懷疑您是潛伏在教育戰(zhàn)線的地方武裝力量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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