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后訪小芳 （散文）

金 礦

也許我和知青是同時代的人，當年有好多知青朋友，和他們有共同語言，熟悉他們的情感故事。如今這批老插們都老了，已經(jīng)退出社會的歷史舞臺，但他們對那一段清純的時光和故事還在很真切地留戀和記懷，還想把那一截很純潔的情感歷史記錄進自己人生的歷史，他們多也敲起鍵盤，寫起青春回憶錄來。

我也算是一名比較知名的鄉(xiāng)土作家，他們在大社會的信息中了解到我，有一位知青朋友在里聯(lián)系到我，提出要請我?guī)兔?，幫他引薦，訪故鄉(xiāng)，訪小芳，牽引一回逝去的情感。也許正迎合我這搞創(chuàng)作人思維和意念，我很熱情地支持了他，我也想知道他幾十年珍藏心底的秘密。

說到訪故鄉(xiāng)，這很明顯，他對當年的房東、以及像我這樣的鄉(xiāng)村摯友還有一點值得懷念的牽掛。而說到訪小芳，這就是一種很特殊的個私情感了?！按謇镉袀€姑娘叫小芳，……謝謝你給我的溫柔，讓我度過那個年代?！庇泻枚嘀噙€很愧疚，說對不起老鄉(xiāng)，對不起小芳?！靶》肌币簿统闪怂麄冊卩l(xiāng)村初戀的代名詞。

這位知青早年就是一位很有圖騰的有志青年，但由于當年唯成份論的影響，至于成份這個名詞如今青年人已是絕對地陌生，這又叫家庭背景，意思是你出生在什么樣家庭就決定你的出路，當時培養(yǎng)對象絕對根正苗紅的人。這位老六六屆高中畢業(yè)生，離高考時間只有十天，那所謂的科舉制度就被即刻“廢除”他被插隊下放在我們鄉(xiāng)鎮(zhèn)的一個村子，那時無望的他認為自己一定是一輩子都會放逐在這里鄉(xiāng)野，就在那時，一位秀美的姑娘走進他的視野，他在農(nóng)田里勞動，她幫他洗衣服做飯。他病了睡在床上，她去請醫(yī)生幫他治病，還把自己家老母雞殺了幫她滋補身體。這種無限的溫暖讓他心海泛起了情感的漣漪。他自己心里也感到自己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她。(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然而，這位秀麗的姑娘并沒有輕易地接受這種傾心的愛情，在他身體好了，情緒清新時她又同他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這讓他更是困惑，心里感到很自卑，是不是自己頭上頂著那口黑鍋。其實這位秀麗姑娘自己心里有數(shù)，認為自己畢竟是鄉(xiāng)野姑娘，形勢一變人家說走就走，而她是不容易躍出農(nóng)門的。所以盡管這位知青幾次提出愛情請求，都被她婉然地謝絕。

這位秀女還千方百計督促他學習，平常生產(chǎn)隊布置勞動任務都是她代替完成，特別是恢復高考時，這位已經(jīng)大齡的姑娘操持這位知青的所有家務，全職為他服務，讓他專心復習迎考，直到把知青送走上了大學，這位姑娘才找一位鄉(xiāng)村青年結了婚。

知青進城后曾寫信向姑娘問候，但姑娘并沒有回信，不想在自己平靜生活中泛起情感漣漪。因為一個在城里一個在鄉(xiāng)村，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凡間，不在一個層次上，姑娘還不明智。也許當時知青的生活節(jié)奏太緊張，恢復高考讀的大學對他太來自不易，對于這遲到的事業(yè)他也尤其感到珍惜，已經(jīng)很少有精力鴻雁傳書談情說愛了，當然婚事也就必須推遲，等大學畢業(yè)走上工作崗位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再說同一知青點插友告訴他當年秀女已經(jīng)結婚，他對那很純真的情感已沒有奢望，后來也同一名城市剩女結了婚。

說情感這東西彌足珍貴，就是因為它永遠值得珍藏。這位知青幾十年來都一直把那種情感珍藏著，眼下他已經(jīng)退了休，在無所事事時才想到了了還情感債，才想起訪故鄉(xiāng)訪小芳。哈哈，這一點還真叫我這地頭蛇怪為難的。雖然我知道他們之間的青梅關系，但事情過后就沒有假設，現(xiàn)在小芳家庭生活情感沒有失落，還是鄉(xiāng)村中很優(yōu)秀的理想家庭，這時有必要再把這窗紙點破嗎？

但我還是想到最好試探一下，說不定也會出現(xiàn)奇跡。這一天我借搜集民歌來到老小芳的家，正好她家夫妻都在家。我就在無意當中提到了這回事，哪知他們夫妻二人還都很高興，決定親自邀請這位知青再重返故鄉(xiāng)。

也許情感還是情感，但情感的性質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知青一到門上，老小芳就立即把知青介紹給自己的先生。說老知青是她青年時代特別敬重的兄長，曾經(jīng)幾次打聽都沒有打聽到。說自己的社會真知都是從老大哥身上學到的，并且叫兒子和媳婦都叫舅舅，用純樸的兄妹之情掩蓋了當年的摯愛情感。氣氛依然熱烈，既得體而又不失態(tài)，老知青反而感到自己有點羞愧，感到自己的迷戀卻是那么自私而又笨拙。

我知道為了老知青，老小芳還真認真接待了一番，應該說是她家有史以來檔次最高的，把家鄉(xiāng)特別名貴的土特產(chǎn)都很豐盛地上了桌子，煙酒也是城里干部享用的。臨別老小芳還特別爽朗地提出照兩張照片，一張是全家同老知青照一張，一張是她和老知青單獨照一張，她說得好兄妹連一張合影的照片都沒有留下豈不是一輩子遺憾。臨別，老知青車子的后備箱里塞滿了土產(chǎn)品。這如此豐盛的有備接待讓老知青感動了。

老知青提出丟下一萬塊錢資助小芳。小芳笑笑沒有接受。說哥妹子不缺錢，你還想著妹子，妹子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是的，只要勤勞勇敢鄉(xiāng)村人都致富了，那種救濟和施舍還有必要接受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老知青的車子只好匆匆上路了，原來他是想來還情感債，卻又增加了新的思念和惆悵。哎，還不清，又添新債了。哪是本，哪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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