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親上墳
2016年臘月二十九,我回到老家樂園村(原大吉嶺),陪同八十高齡的父親給他先生上墳。自始至終,老父親都顯得精神抖擻。
上墳的地方,距離老家大約5公里路。原來,我都是陪父親步行去。說來慚愧,上次陪他,還是十幾年前。這次,考慮到父親年事已高,長時間走路體力不支,便開車去。正好上墳的地方離公路不算太遠(yuǎn),車??柯愤?,只需爬近千米陡坡即到。父親是個細(xì)心人,他擔(dān)心車停路邊不安全,特意提醒我少開一段路,給肖家老鄉(xiāng)打個招呼,將車停在房屋邊,才放心地離開。
父親說給先生上墳,指的是他學(xué)醫(yī)的師傅。在當(dāng)?shù)?,徒弟跟師學(xué)藝一般叫師傅,而父親對恩師卻一直尊稱為先生。這次上墳,一共有三處,分別是父親的先生和他的后代,即兒子、兒媳婦和孫子。三座墳(一座合葬)相隔也就幾百米。由于上墳地方多,帶的東西也就多。每處都有燒紙(紙錢)、香、蠟燭(粗壯型)和鞭炮等,此外,還有給父親先生的后代家里帶的禮物。由于東西多,父親特意帶上背簍,便于行走。然而,一個背簍怎么都裝不下,于是,剩下的由我抱著走。帶好東西,我便跟在父親后面向上墳的地點(diǎn)出發(fā)。我們要到達(dá)的地方是山坡上的茶梯田。這個梯田很陡,至少有75℃以上的坡度。路是一條凹凸不平的羊腸小道,一年四季少有行人。我還沒爬上一百米,就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被父親甩到10來米遠(yuǎn)。我望著穩(wěn)健行走的父親,自愧不如,羞愧難當(dāng),自己太缺少鍛煉了。從山腳到達(dá)三處墳?zāi)骨?,我先后歇?次,而父親顯得輕松多了。到最后,父親耐心的邊走邊回頭等我。需上墳的三座墳?zāi)?,有兩座在路邊,只有先生的墳在田邊,也在最高處。每到一處,我們先把東西放下,然后,帶上禮物去看望先生的后代。先生后代的家住在茶梯田最上面,接近山頂,距離先生的墳?zāi)辜s三百多米。回想小時候,我陪父親也就是給他先生一人上墳。而如今,由一座墳變成了三座墳,人生無常?。∮捎谙壬膶O子膝下無子女,收養(yǎng)的女兒,成人后也分開了。先生的孫子死后,只剩下孫媳婦孤身一人,現(xiàn)已年過花甲。從小,我一直叫她大嬸。一個孤寡老人獨(dú)守一個偌大的房子,并且遠(yuǎn)離鄰居,看到那凄涼的場景,心里甚是酸楚。好在有大小兩只忠實的狗陪伴,才不顯孤單。記得小時候,我經(jīng)常隨父親到這家玩,一家人特別好客,其樂融融的氛圍令人羨慕。沒想到,才幾年時間,三人相繼去世,家中失去了往日的歡笑。
在大嬸家,我和父親邊喝茶邊和她拉家常,待全身的汗水干得差不多后,便起身告辭。大嬸挽留不住我們吃飯,便連忙搭上凳子取下熏好的羊蹄子,硬往我手上塞,我只好受之有愧的笑納,內(nèi)心充滿溫暖和感激。
離開大嬸家,我們沿著從上到下的路線,先給父親的先生上墳,再給他的兒子、兒媳婦上墳,最后給他的孫子上墳。每當(dāng)燒紙和蠟燭燃起、鞭炮響起,我便閉目祈禱天堂的先生和他的后代,趕快接受我們的一份敬意。當(dāng)父親在墳前忙碌時,我腦海里閃現(xiàn)出遐想:父親已八十歲,還能堅持幾年?隨著一次次鞭炮聲響,打斷了我的思緒。
趕在夜幕降臨前,我們順利上完墳。返回途中,才顧及到欣賞風(fēng)景。腳下的山坡,以螺絲形狀的梯田為主,不僅有茶樹、油菜,而且有木瓜樹、棕樹、杉樹、枇杷樹、板栗樹、萬年青、黃楊樹,同時,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樹,等等,應(yīng)有盡有。它們共同把這個山坡點(diǎn)綴得更加富有生機(jī)。遙望廣袤的故鄉(xiāng),一座座大山緊密相連,一棟棟樓房炊煙四起,一條條公路馳向遠(yuǎn)方,一輛輛接連不斷的汽車和摩托車的汽笛聲以及此起彼伏的狗叫聲,一次次打破山村的寂靜。這些迷人場景在晚霞輝映下,構(gòu)成一幅美不勝收的畫面,真讓人流連忘返。由于邊走邊觀賞風(fēng)景,幾次差點(diǎn)摔倒。走在前面的父親,似乎受到影響,走錯了路,好在我及時提醒,來了個急剎車。心想,父親真的老了,剛走的路就忘了。由于返回時東西少,走得快多了,不一會兒我們就上了公路。我回望山坡,幾股青煙還在墓地上空盤旋,仿佛在尋找天堂的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陪父親上墳的感覺真好。既能敬畏逝者,表達(dá)思念,又能鍛煉身體,欣賞風(fēng)景,還能讓父親開心,可謂一舉多得。這種感覺已享受幾十年,雖然偶有中斷,但是美好回憶是串連的,且每次都有別樣感覺。更重要的是,從父親身上,我學(xué)到了感恩和孝道的美德,學(xué)到了堅持不懈的毅力。父親的先生去世近30年了,他堅持每年上墳不間斷,特別不容易。這是父親對恩師的尊敬、感恩和情感的守望。
陪伴父親的時間很寶貴。今后,我真想每年陪父親上墳,次數(shù)越多越好!
(作者:錢緒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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