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貓緣

吃了早飯，先生與往常一樣，坐在花園里喝茶。早春的大阪，空氣仍然散發(fā)著寒意，而花園里已經(jīng)是春意盎然，繁花似錦了。梅花尚未凋謝，桃花已經(jīng)含苞待放；去年先生在買來的各種鮮艷的花卉（日語的名字表達不出來）種在花園里，如今也是姹紫嫣紅，爭相斗艷了；ホ﹣ムセンタ﹣有的花兒，外形不美如菜籽，但香氣卻很奇特；有的花兒，形狀很特別如小口袋，卻善變，在氣溫寒冷時呈枯黃色，而氣溫轉暖時就變成粉紅色；還有的花美而無香，有的香而不艷；倒是幾棵松樹，終年不變，傲然挺立在花叢中，似乎是花園的衛(wèi)士，守護著這些上帝的寵兒。

8:30，先生與往日一樣，開車出門去公司上班了。

先生一走，咪咪不知道從哪里蹦了出來，像是掐好了時間，“喵?喵”地叫著來到我的面前，先是拱起脊梁在我的腿邊盤繞，然后躺在地上擺出各種搞怪的造型，以便吸引我的注意，看著我沉浸在太極拳的一招一式里，也就很識趣地臥著，靜靜地陪伴著。

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天了，老公一走，咪咪就來陪伴我，“像是我的小情人呢”，先生聽了我這話感覺很好笑。

與貓的緣分還是發(fā)生在一個多月前。那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1月30日。早飯后的先生到院子里曬太陽，突然一只貓咪一竄跳到了院墻上，正巧我欲曬衣服，先生便喊我拿點吃的給它，我立即進屋，從冰箱里拿出面包，同時喊醒尚未起床的兒子。貓咪看到先生拋去的面包，想要但很警覺，此時的兒子已經(jīng)穿戴完畢出來了，“邇，邇”地喚著猶豫不決的貓咪。讀大三的兒子在宿舍里養(yǎng)過一只貓，有點懂得如何與貓咪的溝通，或許是咪咪也聽懂了兒子呼喚它的喊聲，感受到我們對它的愛意，終于從院墻上跳下來，開始享受起人類的美食。說起來很奇怪，事件發(fā)生很短，前后也就是十幾分鐘，貓和我們已經(jīng)成了和睦的一家人。先生曬著太陽看新聞，咪咪已經(jīng)像個小孫子一樣，盤繞在老公的膝下。兒子干脆去買來咪咪的口糧和小吃，咪咪也不客氣，當晚就住在了花園里，把花園當作了自己的新家。(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咪咪的日子是溫馨而甜蜜的。每天早上起床，我依然要忙著一家人的早餐，顧不得新來的伙伴；而先生則不同，一開門出去，咪咪就立刻迎了上去，喵喵地叫個不停，先生則趕快從柜子里取出貓糧，倒在碗里，然后看著咪咪狼吞虎咽地吃，仿佛時光都在靜止，空氣中彌漫的不僅僅是花香，還有濃濃的愛；而吃飽喝足的咪咪也會乘機跳到先生的腿上，要先生抱抱撒撒嬌氣；往日不睡到餉午不起床的兒子，聽到咪咪的呼喚，不用媽媽我喊了，字訣第起床，抱它，我們干脆把兒子叫作貓爸爸。小時候的兒子有很多愛稱，“貓寶”就是其中之一，如今，真正的貓寶寶來了；我則沿用江南的習慣喊它“阿咪”。老公說日本語應該叫“ねこ”，我“ねこ，ねこ”地叫著，總歸感覺拗口，似乎“咪，咪”才是貓咪的國際通用名稱，而貓咪對稱謂不感興趣，民以食為天，貓也是！異國的生活是很孤單的，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又不具備日語交流的能力，一只流浪貓的到來，給我?guī)頍o限的快樂和活力。特別是我外出買菜歸來，阿咪總會喵喵地迎上來，如果它不在，只要我輕輕地呼喊“咪，阿咪”，小東西不知道就會從哪里鉆出來，穿越一戶一戶的房頂，順著院墻奔到我的面前，那種歡快和喜悅無以言表，猶如他鄉(xiāng)遇故知。

我剛滿17歲離開父母，從求學，工作，到結婚生子，照顧先生和孩子的生活起居操持家務，忙忙碌碌了大半輩子，一直圍著家在轉。如今總算兒子飛了，家務輕了，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了，不愿意再為生活所累，想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兒子曾多次提出要養(yǎng)只貓或狗，都被我一口拒絕了，我一直認為，撫養(yǎng)一個生命是有責任的，每一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在收養(yǎng)動物之前，一定要有充分 的思想準備，愿意為它付出，愿意為它負責，并且還要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曾想，這天上掉下來的緣分，說來也就來了。讓我與貓咪有了直接的交集。它有它的自由，我有我的閑情，互不干擾而共同生活。

說起阿咪，并不漂亮可愛，但卻很精神很乖巧。記得小妹家曾經(jīng)養(yǎng)過一只大貓，毛色潔白體態(tài)豐滿，還有著一雙寶石藍的眼睛，加上雍柔閑散的步態(tài)，愛搭不搭的眼神，一副居高自傲貴婦人的做派。當然也是，主人花大價錢買來，又好吃好喝的美食寵愛著，不富也是貴起來的，任誰輕輕地呵斥一聲，都會讓小妹心痛半天，那是真正的寵物。而我家的阿咪，有著普通的毛色，與一般的貓咪無異，幸好小腦袋上長著五條黑色的毛紋，像是眉筆勾畫出來的，從眼眉上面富有動感地延伸到頸部；而腹部，又有著一圈一圈，一圈一圈的環(huán)紋，憑添了一點獵豹的威猛；整個腦袋似乎與身體不成比例，有點偏小，我為此還與兒子調(diào)侃：像你們顧家人啊，你爺爺?shù)念^就是偏小，你爸爸雖然長了一顆智慧的腦袋，讀到博士畢業(yè)，頭的體積也是偏小的；現(xiàn)在，你這個貓兒子，也是個小頭寶寶耶。而阿咪的頭雖然小，小腦袋卻是拎得清得不得了，很懂得如何與人互動，知道你要與它保持幾分距離，也知道你不需要它時，就乖乖地找個地方自顧自地去打呼嚕。我和兒子猜測，或許，它是以前房客的寵物？這里原本就是它的家？或許，原本就是野貓，通靈而乖巧就是野貓的生存之道；寒假過后，兒子要返校了，臨行前交代：“媽媽，每天多抱抱它”。就這樣，遵從兒子的囑托，每天下午，我坐在花園里學習日語，阿咪就睡在我的大腿上，暖暖的陽光不僅曬暖了我的后背，似乎也溫暖著兩顆孤單的心！晚飯后我與先生散步，貓咪也會一起出去，貼著墻一會兒竄到我們前面，一會兒又開小差溜到別人家的花園里玩耍，有一次我們回家很久了，還不見它的蹤影，我又回去尋找，咪咪聽到我的呼聲，在別人家的院子里隔著鐵門出不來，蹦蹦跳跳一副著急的模樣，后來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歡快地跑到我的面前，我們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記得在大阪城公園看到過溜貓的，主人怕貓咪走失，在貓的脖子上套了一個繩子，主人是心滿意足了，只是不會說話的貓咪不知是何想法，是要自由？有著豐富而隨性的一生，還是更愿意做人類的寵物？過著亦無風雨亦無晴的日子。

天上沒有餡餅掉，任何事物都是雙刃劍，這些民間諺語經(jīng)典而無誤。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果真如此，開心的日子沒過多久，嗅覺靈敏的老公回家后總感覺家里或有或無的惡屎臭，一開始說了我們都沒在意，時間久了，再聯(lián)想起經(jīng)常看到阿咪鉆到房子下面，估計是去大小便了，日積月累，臭味自然經(jīng)過木縫隨風飄了進來。我們租住的房子建于60年前，房東三十多歲，是一個標準的富二代，靠收租生活，這一片都是他們家族的物產(chǎn)，分在不同人的名下。我們租住的房子說不上是別墅，但又比日本標準的一戶建多了一個大院子，房子古樸厚重有韻味，神似三十年前蘇州觀前街上老房子的風格，但內(nèi)部完全是日式的，底部鏤空托起著，又有著中國傣家山寨的通透，沒想到阿咪把通透的下面當作了它的廁所。限制它進去如廁？我們辦不到；把房子下面堵??？4米多長且高低不平的地墻也不是我們能做的。為此，我們先找出幾件不穿的衣服，把大的木縫塞滿，先生又用透明膠帶封住，小的木縫用面糊全部糊住，家里的臭味總算沒有了。先生在公司無意中說出了家中最近遇到的事情，社長夫人是個熱心人，主動要求周末來我們家里看看貓咪，給它帶點食物，并幫它梳理梳理毛毛，看有沒有跳蚤；夫人還說，自家養(yǎng)的一只貓和狗，都是兒子小時后在家時收養(yǎng)的，16年過去了，如今的它們已經(jīng)是高齡的殘疾動物了，自己每天照顧它們很辛苦，但也不能把它們?nèi)猿鋈?，在漫長的照顧它們的過程中，還真學到了很多東西的。

周末，夫人如期而至，真不愧是與貓相伴十六載的老人，一下子就與阿咪親近起來并把貓咪抱在了懷里，還對貓咪的身份進行了確認：年輕，無主，并有孕在身而且一般是五個，我和先生一聽驚呆了，夫人還告訴告訴我們，日本人一般是給它去做流產(chǎn)手術的。 我當即堅決反對，做流產(chǎn)手術，不是間接地殺生嗎？記得在成都的杜甫草堂，野貓成群，個個都是身體敏捷健碩毛色油亮，看了讓人很振奮；它們嬉戲在花木下，在草叢中，還與小松鼠花蝴蝶們追逐，每天都有愛心人士，買來專門的貓食喂養(yǎng)，這種多生物共生的美景一直留在我的腦海里不能忘懷，也是成都人娓娓道來得意自豪的美談。帶著疑惑與不解，在國際交流中心學習日語時與我的日語老師平野先生談起此事，老師特別強調(diào)：“在日本，絕對不能喂食給流浪的野貓”！我很不解：“如同流浪漢，孕婦，遇到乞討的，都要給點的?。俊?，老師說 ，不同之處在于人拿了錢或者食物吃了不會影響到別人 ，而貓不同，它會到處大小便，影響到環(huán)境，影響到鄰居，鄰居的鄰居，，不一而足，日本人是以做好自己不影響別人為準則的。確實，貓的大小便已經(jīng)影響到了我們的生活，或許，也已經(jīng)影響到了鄰居！隨著氣溫的升高，問題將會更加突出，而處理這一問題的最好辦法還是道家的順其自然，無為而治，不殺生不助生，還生物于本來面目。

吳紅

2016/03\13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895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