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山的呼喚
我是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五個年頭出生的,出生地是在遼西,那兒是山區(qū),到處盡是大山,我的家就住在那片大山中的一個小山村。
說是小山村,其實只是一座裹在深山中的廟宇里住著的5戶人家。那兒叫三教堂,小的
時候,只知道這里是座廟,里邊供奉著各種形態(tài)的泥佛爺。后來才知道,這座廟是佛教、道
教、儒教三教合一,所以叫三教堂。
我打小就好刨根問底,經(jīng)常問父親和母親,我們家為什么不住山下,要住到離村子這么遠(yuǎn),又這么偏僻的破廟里呢。
父親和母親告訴我說:從前,有個民族英雄叫岳飛,他有五個兒子,老大叫岳云、老二叫岳雷、老三叫岳霖、老四叫岳震、老五叫岳霆。我的爺爺是岳飛的第三個兒子岳霖的后代,祖籍在河南湯陰。記不清是哪年哪月了,黃河發(fā)大水,糧食絕收,爺爺?shù)淖嫦染蛷暮幽详J關(guān)東來到一個叫后峪的村子定居了。就這樣,一代一代地傳下來,所以直到現(xiàn)在這個后峪村有八成是岳姓家族。那時,我的爺爺、奶奶在那個村子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和土地,生活過的十分困難。爺爺由于多年勞累,早年就患上了不治之癥,40幾歲就早年去世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dāng)時,遼西地區(qū)還處在日偽統(tǒng)治時期,后峪村是當(dāng)年的錦西也就是現(xiàn)在的葫蘆島城區(qū)通往縣城冮家屯的交通要道,日本鬼子、土匪、花子隊經(jīng)常在那里出沒,那里的社會治安狀況很不好。再加上生活越加困難,奶奶便帶著父親、二叔、老叔逃荒到百里以外奶奶的老家上喂牛場東溝。在那里住了幾年,后來也因生活所迫,在那里也住不下去了。當(dāng)時姥姥家在東石灰窯子,姥姥和姥爺一生只有母親一個女兒,在姥爺和堂舅的幫助下,奶奶帶著全家人搬到東石灰窯子,租下一家大戶人家的三間偏房,總算落了腳。
但是,奶奶一個婦道人家,領(lǐng)著父親、二叔、老叔三個家10幾口人,又沒有房子、沒有地,僅靠幾個勞動力出長短工生活是難以維持的,沒有辦法,奶奶整天為生活所破。
父親在家是大頭頂,看到家里這種狀況,實在是不忍心在家呆下去了,便主動和奶奶、二叔、老叔商量,想到關(guān)東一個遠(yuǎn)房親戚老陳家那里去逃荒。聽說那里土地多,給人家當(dāng)長工能吃飽飯,多少還能掙一點工錢。
奶奶看到這一大家子10幾口人吃不飽穿不暖的,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只好同意父親的想法,這樣,父親和母親還有兩個姐姐還能混飽飯吃,也減輕了奶奶的負(fù)擔(dān)。就這樣,父親和母親領(lǐng)著兩個姐姐踏上了東去的悶罐子火車闖關(guān)東去了。
一路輾轉(zhuǎn),總算到了吉林的洮南縣一個叫東平的村子,在遠(yuǎn)房親戚陳叔的幫助下,租了一家房子安頓下來。通過陳叔的介紹,父親給一家地主當(dāng)長工,母親做短工,并照顧兩個姐姐。在那里,雖然苦點累點,但是還算能吃上幾頓飽飯了,過上幾天安頓日子。
誰知好景不長,一天,村里偽保長帶著幾個鄉(xiāng)丁找上門來,說父親是壯年,到外邊給日本人做工能掙很多錢,村里的壯年男人都報名了。父親信以為真,就答應(yīng)去做工。在偽
保長的引導(dǎo)下,父親和村里十幾個壯年男人被一輛不見天日的悶罐子火車?yán)骄噤锨Ю镏?/p>
外的烏努爾。
烏努爾位于蒙古邊境,到了那里才知道,這是日本人為了統(tǒng)治東北修建的軍事要塞,父親他們是來給日本人充當(dāng)勞工的。當(dāng)勞工不但不給工錢,就連飯也吃不飽。勞工們吃的是棒子面窩頭,住的是不避風(fēng)雪的工棚,數(shù)九寒天,父親他們還穿著破舊的薄棉襖、棉褲,一天還要干10個小時的重活。餓死、凍死、累死、病死、被打死的勞工,幾乎每天都有。不到半年時間,父親就瘦的皮包骨了,可父親命大,總算熬到日本人投降了,父親回到了洮南的東平和家人團(tuán)聚了。但是,從烏努爾回來,父親烙下了氣管炎、腎炎的病根,直到幾十年后去世,還是因為嚴(yán)重的肺衰和腎衰的原因。
又過了一年,解放戰(zhàn)爭開始了,林彪司令員率領(lǐng)的東北民主聯(lián)軍攻打四平城的國民黨守軍。父親和陳叔參加了支援前線擔(dān)架隊,不過,這次參加擔(dān)架隊是父親自愿的。經(jīng)過幾天的激戰(zhàn),國民黨守敵潰敗,四平解放了,父親還得了獎狀,掙來了一擔(dān)小米,家里總算有了飽飯吃了。不久,我的哥哥出生了。添人進(jìn)口,家里的生活還是不寬裕。
一年以后,遼西老家捎過信來,說老家開始鬧土改了,貧苦人家可以分到房子和土地。父親和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后非常高興,當(dāng)即決定返回老家。
一個星期后,父親和母親帶著兩個姐姐和剛出生不久的哥哥,離開了關(guān)東平原,隨著舉家返鄉(xiāng)的人群,坐上西行的火車,又回到了闊別5年的大山。
遼西地區(qū)土改搞的早,新中國沒有成立這里就開始搞土地改革了。所謂土改,就是把地主的土地、房子和浮財分給沒有土地和房子的貧雇農(nóng)。我們家因為沒有土地和房子,所以被土改工作隊劃成雇農(nóng)成分。但是,東石灰窯子村沒有大地主,被劃成地主、富農(nóng)成分的幾個大戶人家基本都屬于自給自足,不是被分浮財?shù)膶ο蟆?/p>
土改工作隊的干部白天工作很忙,便晚上來到我們家。土改工作隊長考慮到我父親是闖關(guān)東回來的,還得過支前獎狀,便和奶奶、父親商量說,北山深處的三教堂教主已經(jīng)劃成大地主成分,是被分對象,就是離山下有7、8里山路,你們愿不愿意到那里去住。
能分到屬于自己的房子和土地,這是奶奶她們盼望已久的喜事,路再遠(yuǎn)也樂意。就這樣,我們?nèi)冶惆岬侥亲h(yuǎn)離山村的大山之中。
三教堂是一座四合院廟宇,正殿是大雄寶殿,紅柱紅梁,青瓦蓋頂。正殿兩邊是兩個耳房,也供奉著各種佛像,西偏房的三間,其中一間也供奉佛像。我家由于人口多,分到了靠供奉佛像西偏房的兩間民房。二叔和老叔每戶分到二間半,那是五間連體房屋,奶奶住在老叔家,由老叔撫養(yǎng)。正房另外五間,分給一戶安姓和張姓人家。東偏房留給了地主,也是這座寺廟的主持,后來,這個主持在這里也無心常住,便回到山東老家去了。從此,三教堂就剩下我們5戶人家,雖然只有5戶人家,但是也響應(yīng)上級“組織起來”的號召,組成了互助組,早出晚歸,朝夕生活在這大山環(huán)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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