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戀人
在去年接近春節(jié)的時候,我參加了一場葬禮,是一個遠房親戚的。整個葬禮就像一場演出,一場秀,一個形式,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畢竟死者也活了一大把年紀,兒孫滿堂,壽終正寢。一個人走到這一步是不容易的,人生有太多的變數(shù)。
我想,一個人臨死的時候,他回顧他的一生,一定會感覺得他所有做過的事都成了一種形式,一種記錄,一種似是而非可有可無的幻象。因為所有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他什么也帶不走,什么也將感覺不到。他靜靜的走完最后一個形式,然后在長眠地底,人們的悲傷與他無關,人們的快樂亦與他無關。
可是,我們仍要陪他走完最后的形式,這是也我們通往我們的最后的形式的必經(jīng)之路。
在葬禮上,我看到了一個女孩,二十多歲。一襲黑衣,與白皙的臉龐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漂亮,但并非驚艷,而吸引我的是她臉上的悲傷。那是我在葬禮上見過的唯一的悲傷。
我們一生會被很多異性所吸引,但我們大多數(shù)時候都只是看看,然后悄悄走開。開始一段感情需要時間,更需時機,往往我們不具備這些。一場葬禮不是開始一段感情的好時機,所以我也只是看看,然后走開。
在以后的很多天里,我都渴望再次遇見那個女孩,可惜沒有。我一遍一遍的回憶她的容貌,可惜回憶一次記憶就破損一次,終于,記憶里的黑衣女孩成了一個虛化的影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不久,我離開了家,去外地找工作。那個女孩終于要從我的生命里徹底消失,除非發(fā)生奇跡讓我相遇。而我一向不相信奇跡,奇跡也一直不曾發(fā)生。
我在南方的一個城市落腳,開始尋覓一份工作,一個伴侶,一份歸屬。也許我太貪心了,這個城市以一場暴雨迎接了我。在這個城市衰落的角落,一間簡陋的招待所里,我度過了一個孤獨而寒冷的夜晚。我再次想起冬天里的那場葬禮,那個女孩,這讓我感到莫名的溫暖。
這個城市的雨不停地下著,我不停地尋找工作。原來,找一份工作沒我想的那么簡單。各種面試,各種競爭,各種等消息。我厭倦了。
其實,找一份工作沒那么難,難得是找到滿意的工作。我們一開始都對世界充滿希望,后來就會漸漸發(fā)現(xiàn),世界有著我們所不知的骯臟和混亂。于是,我們就說:好吧,世界就是這樣的。我們不再尋找我們理想中的世界。
我把自己賤賣給了一家公司,然后開始了規(guī)律的程式化的生活。雨一直沒停,雨水浸泡著城市,陰云籠罩著城市,人們面無表情地在雨中來來往往。我按時上班,沉沒在暗無天日的工作里;然后,不定時地下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生活像枯燥的日歷一樣翻過。
我仍會想起那個黑衣女孩,她像城市的黑夜一樣深不可測,像幽邃的夢境一樣飄渺迷離。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頭發(fā),黑色的眼影,蒼白的臉,蒼白的手,握著細雨淋濕的紅玫瑰。她出現(xiàn)在我的窗外,我的門前,我行走的每一條路途上。
有時我想,也許找一個女人和找一份工作一樣,未必能找到符合你的夢想的,但只要你放低要求,世界就無比廣闊??墒牵坏┍葘粝胪讌f(xié),你就會失去很多。我曾聽人說,世界上最悲傷的感情莫過于兩種:一種是相濡以沫,卻厭倦到終老;一種是相忘于江湖,卻懷念到哭泣。這都是對夢想妥協(xié)的結果。
有一天,雨停了,天晴了,霧散了,也許我會再次看到那個黑衣女孩。她從對面的街道款款走來,走進我的世界里。車水馬龍,行人匆匆,陽光肆意地傾泄,我對她說,我第一次遇見你就愛上了你,你是我的夢想,我的一生就是為了與你相遇。我不知道她會說些什么,但這樣的幻想讓我快樂。
世界如此之大,但我們總能幸運地遇見一些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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