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我們

【故事是真實的,但真實就是悲劇,離開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所以結(jié)局是我自己寫的,當(dāng)我聽到他的故事的時候,唯一的感受是其實不一樣也沒關(guān)系?!?/p>
沒有人比我更懂寂寞,特別是在獨自生活了42年之后的現(xiàn)在。
陽光透過窗紗漏在書頁上,墻上的鐘表一分一秒的細(xì)數(shù)著歲月崢嶸,我的眼睛穿過屋內(nèi)暗爍的光線靜靜的注視著桌上的那張合影,那是兩個眼神里都沾滿了幸福的少年,一個溫柔靜謐,一個沉著陽光。
那是25歲的我,那是26歲的他。
那時和他認(rèn)識也有20多年了,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獨自一人還能過得這么坦然,安穩(wěn)。從未想過講自己的想法赤裸裸的說個別人聽,甚至覺得,那些故事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那年夏天,他喜歡上一個姑娘,到了相伴相依至死不渝的地步,可是他家里嫌棄姑娘家窮,條件不好,不同意他們結(jié)婚。(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不知道人們在婚姻里摻雜了多少東西,但我知道并不是所有婚姻,都如我們表面看到的那樣美滿安詳。我還記得那一天,我們徹夜長談,聊著他們相愛相知的過往,聊著他們你儂我儂的愛情。
我我在他家樓下見到了那個姑娘,原來是曾經(jīng)的初中同學(xué),雖然只讀了一年便轉(zhuǎn)校了,那時候的她文文靜靜,呆呆傻傻,現(xiàn)在依然不變。
三個一起去了好多地方,小時候經(jīng)常去的河邊,球場,長大后學(xué)習(xí)的地方,鋪滿回憶的操場走廊,常去的網(wǎng)吧,常玩的游戲,我們重新經(jīng)歷以往的種種,那張照片,我們就站在籃筐之下,對著鏡頭呵呵的笑。
晚上喝了點酒,姑娘睡我家客廳左邊的臥室,我和他睡在右邊的臥室。
靜靜的躺著,沒有和我說話,足足躺了半刻鐘才側(cè)著身子看著我。
“好難受?!?/p>
“嗯,我知道。”
“我一直以為,我以為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我以為……”那一刻,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毫不掩飾。
我的心里五味成雜,其實我才是最該哭的那個,我的愛情,只是一個人的事,永遠(yuǎn)一個人。
“我有辦法幫你的,你放心?!蔽易プ∷氖?,認(rèn)真的對他許下諾言,就像當(dāng)初他護著我,說好兄弟的事就是他的事一樣。
他終于安靜的睡去,我掃了一眼睡意中待著笑容的他,躺在他身邊,徹夜未眠。
沒關(guān)系,獨自一人也很好,我篤定自己一個也可以很好。
第二天,我千方百計支開了那個姑娘,和他一起去了他家,估摸著他媽媽快要下班的時候一把抱住他瘋狂的吻起來,一瞬間,從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但很快又變成了茫然,我知道,我全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就在我試圖脫掉他衣服的時候,他媽開門進來了,看見了抱在一起的我們,那一剎,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安心,就像自己生來就屬于深淵一樣。
結(jié)果是我被爆打一頓,趕出了他家,并被命令從此不再踏進他家,他站在他媽媽的身后看著被轟出門的我,一言不發(fā)。
“呵呵”意料之中,我只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逃離了那個我不該待的城市,過起了自己該我有的生活。
離開那個城市后,我沒換手機號,因為我怕,我怕他想說話的時候找不到我。
我離開的第三天,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他并沒有像以前那樣電話一接通就叫我一句傻逼,然后問一句在哪個緯度,而是一本正經(jīng)的寒暄,心中不知怎么了,無比難受,卻又忐忑不安。
“我媽同意我和她結(jié)婚了?!?/p>
“嗯,恭喜你。”
“婚禮,下個禮拜六,來嗎?”
“嗯?!?/p>
那時的我掛掉電話,一瞬間,之前在心里筑建起來的那些所謂只要他幸福自己就幸福的墻轟然崩塌,所有的委屈,所有難受,全部化作淚水奔涌而下。
禮拜六的婚禮我沒有去,怎么可以去呢,我這樣人,我并不覺得自己可恥,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但在別人看來,我這樣便是罪過。
那通電話之后,我狠下心換了號碼,刪掉了和別人的所有聯(lián)系,,郵箱,微博,微信,全部換了新的,因為從此以后,我就是一個人了,沒了他,全世界就只是我一個人。
42年了,我獨自一人,過著沒有他的分分秒秒。
67歲的我,靠著過往的那些回憶過了整整42年,如今的自己有時會突然想不起他的容貌,有時甚至需要打開電腦里那個加了密的文件來回憶當(dāng)初的我們。
他有他的幸福,與我無關(guān)的幸福,所以我不敢打擾。
從未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何不同,不過是認(rèn)真的愛著一個人而已,又有何不同,不過是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渴望擁有幸福而已,又能有何不同。
合上書,到廚房弄了個蛋炒飯一個人吃了起來,我家的小小一直蹲在我旁邊。
小小是我這些年養(yǎng)的第四條金毛,雖說平時日里都比較鬧騰,但每次我吃飯的時候都會乖乖的待在我旁邊,我喜歡狗,特別喜歡。
我開了個網(wǎng)店,賣賣男士內(nèi)褲,除了有必要的事情,勉強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
突然屋里電話響了起來,估計是客戶打來的,其實也已經(jīng)在轉(zhuǎn)賣點我的店了,畢竟老了,沒那么多精力了,現(xiàn)在正在洽談中,雖說要賣了,但還是放下碗筷進了屋。
“是你嗎?”
“您好,請問您需要多少?多的話可以打折,還可以免郵費,我估計也就接你這一單了?!?/p>
“是你!”對方好像沒有在聽我說話一樣,自顧自的說著,語氣成熟而穩(wěn)重,聽聲音年紀(jì)估計和我差不多了。
“您好,請……”我的話還沒說完,對方便搶著說了。
“傻逼,你在哪個緯度!”
聽到這句話,我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斐然,是他,原來是他。
當(dāng)天下午他便趕到了我家,打開門看見汗如雨下的他,握住門把手的手不自覺的抖動了起來,那時的風(fēng)是甜的,帶著他的味道,42年后的現(xiàn)在,我再一次忍不住心跳加速,血液沸騰。
“幫我一把?!?/p>
他轉(zhuǎn)身指向那個行李箱和脹得鼓鼓的旅行包。
“你這是?”
“怕你又躲起來,所以……”
我大步跨出門口,跟在他身后幫他拖著行李箱,陽光有些耀眼,刺得我不敢睜大眼睛仔細(xì)看,微微的瞇著眼皮,裹住了,眼里的所有情緒。
進屋后,我的耳朵明明可以清晰的捕捉到他的動靜,卻依舊害怕睜大眼睛看到的只是個幻影,他的呼吸,他的聲音,從來都只是存在于我的記憶里。
直到我放下行李箱,他從背后抱住我,身體清晰的感受到他。
“謝謝你沒有放棄自己,讓我還有這樣的機會挽留過去?!?/p>
我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楞在原地,而他的話卻讓我將想說的話壓回的腦海中,我甚至沒想過能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更別說這樣的相遇。
我就那樣一動不動的感受著來自于他的溫暖,夏末的陽光,透過窗,將我和他的身影拉的那么長,那么長。
此時我67歲,他68歲。
他像講別人的故事一樣給我講著他的那些年,遇見的那些人,經(jīng)歷的那些事。
他說他終于可以在他有生之年沒有遺憾的慢慢死去。
原來,他比我更早的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同,在那段慢慢熟悉的青春里,原來,他比我更早的明白這種愛情的不易,在獨自愛上我的歲月里。
他說那年,被他搶走的我手里的水,喝起來是甜的,即使因為喝了我的水腿上被我踢得通紅一塊。
他說那年,我丟進他手里的白色襯衫,有淡淡的花香,即使最后襯衫被他故意丟在地上蹂躪。
他說那年,炎夏午后府在鋼琴上睡覺的我,溫柔靜謐,所以忍不住吻了下去。
……
后來啊,后來……
他他說他原本以為這樣就是最好的距離,一個人的愛情,只要我還在他的生活里,直到那個姑娘的出現(xiàn),帶著一張他微笑著吻我的照片,威脅著要走他的婚姻。
他的語氣十分平和,卻讓我的心一個踉蹌,摔進了他的漩渦里。
為了將我護在身后,他獨自承受著所有無奈和疼痛,為了保我周全,對我訴說那些他編出來的所謂的相遇相知相許的愛情,不安的他配合著她演著各取所需的戲,連哭泣都是一首沒有聲響的歌,淚水凝結(jié)了所有委屈和疼痛,在漆黑的夜里肆虐著,侵占著他的心。
我抓著衣角的手將自己的衣角抓得更緊了,愛情那么美好的東西,為何我們那么累那么疼?愛情那么浪漫的路,為何我們走得如此艱辛?我們把42年的光陰,白白送給了我們必須偷偷摸摸的愛情,一個人的愛情。
他說那年,我大膽的用那樣的方式幫他,讓他大驚失色,他被嚇傻了,知道家里的門被關(guān)上,直到開門后看到我落魄頹廢的背影在他的視野中漸漸模糊,遠(yuǎn)去。
我離開后,他在客廳不吃不喝跪了三天才換來我們的后世無憂,原本打算用婚禮騙我出現(xiàn),回頭卻再也找不見我了,我像來去匆匆無影無蹤的風(fēng),帶著他的愛情,帶著他的所以回憶,默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再無音訊。
他說自己曾經(jīng)像個瘋子似的半夜打電話給別人詢問你的聯(lián)系方式,他說自己曾經(jīng)想過在全國貼滿尋人啟事后來因為怕世人把矛頭指向我而放棄。
原來他也是那樣卑微的愛著,就像我那樣卑微的靠回憶活著一樣。
他說那年,他什么想方設(shè)法的去各個車站,機場查我的購票記錄,用了各種手段,甚至勾搭過車站里年輕的售票員,才從某個不起眼的車站的售票記錄里找到了我的名字,知道了我去的城市。
他在我存在的城市里同樣生活了42年,這座城市的每一個市,每一個縣,每一個區(qū),甚至每一個鎮(zhèn),每一個鄉(xiāng)村都待過。
他說,整個云南省全省16個州市(8個省轄市 8個民族自治州),129個縣(11個縣級市 12個市轄區(qū) 29個民族自治縣 78個非民族自治縣),1370個鄉(xiāng)鎮(zhèn)(83個街道辦事處 595個鎮(zhèn) 692個鄉(xiāng)),個村(1415個居委會 個村委會)每一個地方都有他的足跡。
42年,我并沒有接觸過太多的人,也沒有跟誰講過我的事,我認(rèn)識誰,從哪里來,父母在哪兒,愛過誰,恨過誰,我?guī)缀鯇λ姓J(rèn)識我的人屏蔽了關(guān)于我的一切,也拒絕了再和別人走近的機會,他怎么可能找到我,怎么可能有機會,我慚愧的底下了頭,眼睛再也無法直視他那看起平淡無奇卻辛酸得有些無力的表情。
多幸運,想要我淘寶店的人他認(rèn)識,交易中暴露的真實名字通過此人轉(zhuǎn)而被他所知,原以為又會是多出一個同名同姓的人,不曾想,命運始終將相愛的兩個人連在了一起。
這一年,67歲的我,68歲的他,開始了新的生活。
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幸運,就在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還可以和自己深愛的人緊握著雙手安然入睡,夜再黑,也能滿是幸福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我不知道他還可以陪我多久,但是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遠(yuǎn),我都希望可以和他一直走下去。
也許我不能和他手牽著手光明正大的走在風(fēng)里雨里陽光之下。
或許我不能和他像普通情侶一樣快快樂樂的到處旅游拍照接吻。
也許我不能和他有一場盛大的婚禮,滿臉幸福的站在一起說“I DO”。
或許我不能和他像那些和我們有著相同取向卻有錢有條件去國外生活的人們一樣不管世俗,不問去路。
但求這現(xiàn)世安穩(wěn),但求那個在我生命里跑來跑去的人是真正的你,而不是那個在回憶里被我反復(fù)刪減修飾后又拿出來回溫的你。
但求第二天睜開眼,你就在我眼前。
你靠近我,輕輕吻一吻我的唇角,輕撫我的額頭,道一聲:“早安,成軼?!?/p>
而我微微一笑,面帶羞澀,睡眼迷離的應(yīng)一聲:“早安,秦子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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