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北方有雪(二)
大花拎著行李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動,他想玲子只要打開門就能看見他,這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說分手就分手的,他愛玲子,他確定。屋里的玲子望著緊閉的門,眼淚終于留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從大花去了事業(yè)單位之后,她的心總是隱隱的不安。有的時候她想跟大花聊一聊,可是張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許是最近工作壓力大吧,她總是這么安慰自己。大花豎起耳朵,聽見的卻是隔壁鄰居叮叮當(dāng)當(dāng)做飯的聲音,數(shù)到10她要再不出來我就真的走了。玲子站了起來,長時間一個姿勢腿有點麻了??纯词直硪呀?jīng)下午了,晚上做點飯,燉個排骨,再炒個油麥菜,大花其實討厭吃油麥菜,總覺得那是兔子吃的,但是玲子覺得總吃肉對身體不好,每次做了大花也勉強吃點,吃點總比不吃強。
玲子出門買菜,收拾屋子,做飯,桌子上菜傻愣愣的跟玲子對視著,玲子不動它也不動,米飯逐漸沒了熱乎氣,油麥菜也慢慢失去耐性,蔫了下去。
每周一九點是固定的例會時間,玲子破天荒的遲到了,秋姐嚴厲的眼神讓玲子心跳漏了好幾拍,挨罵是不能避免的了。美女姐把水果放到玲子桌子上的時候,玲子還在愣神,怎么了這是丟了魂了,沒有姐,昨晚沒休息好,那你可慘了,今晚你也休息不好了,來了個大客戶,秋今晚有事,你跟我一起去吧。玲子想起大花的話,猶豫的說到,今晚可能不行,我家里有點事。美女姐愣了一下,說,你可想好了,這次的這個客戶合作意向很大,今晚要是能簽,提成咱倆一人一半。玲子看著手機,沒有未接,沒有新信息。站在飯店門口的玲子忽然恍惚了,這幾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就這樣了呢。
酒桌上的玲子,今天特別厲害,舉杯就干,美女姐在旁邊笑的特別甜,今天簽單有希望了。推杯換盞,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凌晨一點的時候,玲子有了點意識,這個馬桶有點大,地磚也不是她喜歡的暖黃色,白的刺眼,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一團糟,發(fā)尾處還沾著些許嘔吐物,襯衫的領(lǐng)口大咧咧的開著,里面黑色內(nèi)衣若隱若現(xiàn),裙子的開叉好像高了一寸,像被人使勁拽開的。扶著墻緩緩的走出來,屋里沒有人,玲子坐在床邊仔細的想了很久,依然一無所獲。嘀的一聲,門開了,大花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拎著一袋東西,玲子有點恍惚,看著大花沒有表情的臉,終于開口了,你怎么在這,大花沒說話,徑直走了進去,燒開水,燙好奶,遞到玲子面前,玲子抬頭看他,嘴巴癟了癟,伸手抱著大花的腰哭了。玲子在大花的懷里睡的很踏實,兩個人牽著手又回到了大學(xué)校園,玲子的裙擺隨著微風(fēng)泛起波瀾,大花帥氣的笑臉越來越近,嘴唇上溫柔的觸感讓玲子心里癢癢的,嘩啦啦,雨滴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臉上身上,轉(zhuǎn)眼,兩個人濕透了,大花把玲子抱緊懷里,悄悄的在耳邊說,我愛你,一輩子。
玲子醒來的時候,外面下著雨,窗簾邊的一角已經(jīng)濕了。身邊的位置空空的,大花已經(jīng)上班去了嗎?玲子拿出手機,三個未接來電,一個公司的兩個美女姐的,還有一條信息是大花發(fā)的。玲子先給美女姐回了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見美女姐說,祖宗你可終于醒了,感覺怎么樣了,玲子呵呵的笑著說沒事,就是頭有點疼,美女姐接著說,你今天不用過來了在家好好歇著吧,客戶一會過來,這單穩(wěn)穩(wěn)的了。太好了,昨天的酒總算沒白喝,姐,是你打電話讓我男朋友來的嗎,我喝多了不記得了。美女姐停頓了一下,不是,你自己打的電話,我哪知道你男朋友電話啊,你倆沒事吧?沒事啊,他可能上班去了,我一會收拾一下回家休息區(qū)。那就好,先不跟你說了,客戶來了。玲子掛了電話,點開了大花的信息。
第一次見你時,我就確定,你是我這輩子要找的人,我愛你,玲子,我想要盡一切努力給你最好的,我想要照顧你,寵著你,陪著你,我們牽著手,一起變老,等走不動了,就找個海邊,聊年輕時候的事,每次想到你變老的樣子,我都忍不住想笑,那時候你會不會也嘲笑我,走路太慢,吃東西沒牙,不過我堅信就算老了我也是個帥老頭,能把你迷得七葷八素的?;蛟S是想象太美好,現(xiàn)實太殘酷,一切都在往前走,卻是不同的方向,我看著你越走越遠,卻無能為力,我愛你,現(xiàn)在,但是總有一天,我會不再愛你。照顧好自己。不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玲子握著手機的手滿是汗,嘴里喃喃的重復(fù)著一句話,為什么,大花,為什么,我愛你啊,只有你。。。。
玲子幾乎是飛奔著回到家,可是家里空無一人,她發(fā)了瘋似的給大花打電話,可是電話那頭只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提示著她,你失去他了。家里不知何時被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地板重新拖過,垃圾桶里的垃圾袋重新?lián)Q過,衣柜里玲子的衣服整齊的排列著,只是空出了一片,玲子知道那是大花的地方,連床上的被子都只剩下玲子一個人的,仿佛這里從來就只有她一個人住,之前那些甜的掉牙的瞬間都是夢,都是夢。玲子覺得頭暈惡心,胃里一陣痙攣,她扶著墻沖進衛(wèi)生間。伸手抓毛巾的時候,一抹藍色刺痛了她的眼,那是大花的毛巾,上面的小熊是玲子的最愛,玲子忽然就笑了,我沒瘋,大花真的存在,他真的在這個屋子里住過,他愛我,跟我說過很多情話,只是他走了,不要我了。。。。。。
玲子在家躺了兩天,大花的電話始終打不通,她給大花的哥們老劉打過電話,可是對方堅持說不知道大花去哪了,并告訴她以后不要在打電話了。玲子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怎么一切就變了呢。第三天的時候,玲子接到了秋姐的電話,你什么時候來上班,要是請長假也得來公司辦手續(xù)啊,你這不打招呼就不來算怎么回事!玲子輕輕嘆口氣,說今天起晚了,我就來。
美女姐看見玲子,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怎么了這是,臉色這么差,病了?玲子搖搖頭,沒事。我去燒點熱水,你那個咖啡放哪了,跟我一起去吧,我找不到。玲子跟著美女姐來到茶水間,美女姐拍拍玲子的肩,仿佛什么都知道似得說,都會過去的。玲子看著窗外,秋天了嗎?美女姐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玲子,這里是兩千塊錢,客戶雖然簽單了,但是壓價壓得太狠了,除去回扣和稅點,也沒剩多少,我還有別的客戶,不差這點,你一個人在這不容易,提成你拿著吧。玲子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的掉了下來。是啊,一個人,也只剩一個人了。
同事三三兩兩的收拾東西走了,有家的人誰還不著急回家呢,就算煮口面條,兩個人吃也是溫暖的,秋姐看著發(fā)呆的玲子,怎么還不走,這沒飯局你還不適應(yīng)了。玲子笑笑,不著急。
美女姐應(yīng)該是約了朋友,據(jù)行政部的同事說,一早就有輛豪車在門口等著了。辦公室只剩下玲子,緊緊的盯著電腦,手指頭機械的點著鼠標(biāo)。不知道過了多久,玲子覺得腰有點酸,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還是不太舒服,看著杯子里空空的,玲子想飯吃不下去,水總的喝一口。茶水間不遠是老總的辦公室,門虛掩著,燈亮著,看來老總也沒走呢,玲子轉(zhuǎn)身走進茶水間,沖杯咖啡準(zhǔn)備回到座位上,雖然在哪都是一個人,可是家里大花生活過的痕跡總是讓人發(fā)瘋。哎呀,別鬧,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傳進了玲子的耳朵,玲子愣愣的站在茶水間的門口,這個時候了誰還能在老總辦公室呢,莫非是老總的老婆,不可能,前幾天行政還說他老婆出國了按照慣例,回來的時候每個人應(yīng)該都有一份小禮物,難道是情人,想到這,玲子忽然覺得很尷尬,想著趕緊走的好,這個時候門開了,熟悉的高跟鞋聲,玲子余光看見她手使勁拽了拽本來就不長的裙子。玲子加快腳步,就當(dāng)什么都沒看見。
雖然玲子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無權(quán)干涉,但心里還是覺得怪怪,大花的電話依然關(guān)機,老劉也不接她的電話了。睡覺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三季度的總結(jié)大會開了一上午,老總翻來覆去就是那幾樣,大家要努力,今年的目標(biāo)還沒完成,聽得玲子兩眼直冒金星,不過忙點好,忙點就沒時間想大花,就沒時間想一個人有多痛。玲子打開電腦,第四季度計劃這幾個字還沒打全,秋姐就過來了,中午來個客戶你跟我一起去。沒等玲子回話,秋姐就走了。美女姐沖玲子笑笑。
雖然公司應(yīng)酬多,但是基本都在晚上,玲子從來沒有中午喝過酒。一瓶酒下去,胃就開始抗議了,去廁所吐了一下,還是疼的厲害,偏趕上客戶頻頻舉杯,秋姐在旁邊陪著笑臉,玲子也不敢怠慢,喝吧??蛻粼胶仍介_心,秋姐給玲子使眼色,讓玲子再敬一杯,玲子舉起杯還沒說話呢,客戶站起來了,小姑娘挺能喝啊,今天真是遇到對手了,不過喝的高興,說著走到玲子身邊,手也不自覺的打在了玲子肩膀上,玲子身子僵了一下,笑著躲開了,客戶也不覺得尷尬,一仰頭干了,但是隨即又倒了一杯,剛才是你敬我,這杯我提,玲子本想推脫實在喝不了了,可是客戶繼續(xù)說,你干了,剩下幾個月的單子,我包了。說完還看了秋姐一眼。玲子端著酒杯,再忍一忍,馬上就能完事了,可是心里默默的安慰絲毫抵不過胃里翻江倒海的抗議,最終胃還是戰(zhàn)勝了心。玲子恍惚間看到客戶有紅變綠的臉還是秋姐嘴角不經(jīng)意的冷笑。
伏在辦公桌上的玲子,只覺得自己的胃像一只巨大怪獸的嘴,不時地發(fā)出低沉的嘶吼聲,仿佛想要吞沒周圍的一切,特別是自己,這只怪獸想要吃了自己。人資拿著辭退表格讓玲子填的時候,玲子還沒從要被吃了的驚恐中緩過來。她的部門主管也就是秋姐已經(jīng)在領(lǐng)導(dǎo)審批欄寫好了同意,大老總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其實自己寫不寫,寫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玲子收拾好東西,想跟大家告?zhèn)€別,可是美女姐不在辦公室,秋姐也不在,連平時哪也不去的學(xué)生頭都不在。那句再見終是無處說起。
公司門口小鮮肉整低著頭,一只腳不知道在搓著什么,玲子走過去的時候,他輕輕拉住了玲子的胳膊,我送你吧。
馬路邊上,小鮮肉背對著陽光,手里拎著玲子僅有的那點廉價辦公用品,陽光太刺眼,玲子看不清他的臉,只是抓著他的袖口,好像自己還是那個沒畢業(yè)的孩子。小鮮肉看著玲子蒼白的臉,悠悠的開口,玲子,你知道自己為什么被辭退嗎,玲子點點頭。上次你跟美女姐一起簽的那個客戶,她給了你多少提成?2000。你知道提成應(yīng)該是多少嗎。玲子忽然抬起頭,那個單子全下來提成總共是。為什么,玲子的聲音抖得不像樣子。小鮮肉沒說話,一只大手覆蓋住了玲子的頭,輕輕的,柔柔的,大顆大顆的眼淚劃出了眼眶,玲子咬著嘴唇,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小鮮肉環(huán)住了玲子,想哭就哭吧,別忍著,玲子只覺得有根針扎了一下自己的心,特別疼,不自覺的就喊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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