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飛不過滄海——談《射雕英雄傳》的愛情故事
細數(shù)《射雕英雄傳》中的愛情故事,江湖兒女的愛情不似傳統(tǒng)折子戲里才子佳人戲,要么是歷經(jīng)磨難一波三折,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落得個大團圓結(jié)局;要么就像梁祝中棒打鴛鴦,最終落得個生不同床、死亦同穴的結(jié)局。一部《射雕英雄傳》,既是一部江湖兒女愛恨情愁愛情戲,也是一部江湖恩怨家仇國恨英雄紛爭戲。
《射雕》郭靖和黃蓉二人歷經(jīng)磨難終成正果,演繹了一段執(zhí)著追求美好愛情而得善終的故事,歷來是看客的焦點;而容易忽略另一對人物,楊康和穆念慈二人上演的愛情悲劇,至多因始亂而終棄落得個不得善終而唏噓不已。其實這兩對主人公的愛情都可以歸為兩情相悅型,只是因為主人公家庭和性格際遇不同而結(jié)局迥異。陸冠英和程遙珈也可歸為此類,當然還有梅超風(fēng)和陳玄風(fēng)那對亡命鴛鴦也可列入,只是因為戲份較少關(guān)注也少罷了。當然,除了這種兩情相悅型,還有一些大概要算一廂情愿了,如華箏對郭靖的一往情深,瑛姑對老頑童的情有獨鐘,以及完顏洪烈對包惜弱的獨戀澗邊幽草等等,最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下面就讓我你一起走進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傳》,來細數(shù)這些江湖兒女的愛情故事吧。
風(fēng)雪交加夜,不速黑衣客。當完顏洪烈受傷闖入牛家村楊鐵心的家中,一個江南女子,用一份憐憫之心,用特有的柔情、善良和美貌深深打動完顏洪烈。他耍了無恥手段生生毀了郭楊兩家平靜的生活,并利用包惜弱為延續(xù)楊家血脈而茍且偷生心理,跟隨他回到大金王府。從完顏洪烈與包惜弱接下來的相處,我們可以看出完顏洪烈對包惜弱因一見鐘情而呵護有加,但這種愛近似如對一只金絲鳥般的豢養(yǎng),連牛家村原封不動都搬到了王府。在十八年后,楊鐵心再度出現(xiàn),打破了他精心編織的愛情騙局,便撕下了面具而漏出可憎的面容。我認為完顏洪烈的愛是一種占有,而不是付出,更不是成全。但這種占有又不是赤裸裸的,遮著虛偽的面紗,一旦撕破,便面目可憎了。而包惜弱自始自終,不為榮華富貴所動心,不惜一死,與楊鐵心再續(xù)前緣而共赴黃泉。如果此時楊康尚處幼年,也許舐犢情深而猶豫,會委曲求全,但楊康已經(jīng)成年,不由得她不放手,縱萬般不舍,因為重新回到丈夫身邊也就義無反顧了。
宮墻深深知幾許,頑童相伴動塵心。一個是錦衣玉食的大理王妃,一個是貪玩尋樂的全真道士,本來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卻因為絕世武功而相遇。段王爺為與王重陽修煉一陽指,把愛妃托付于周伯通,因周伯通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玩心太重,應(yīng)該不會出現(xiàn)男女之間生情這種事端,段王爺放心,王師兄也放心。事實卻出乎二人預(yù)料,當段王爺結(jié)束閉關(guān)而出,發(fā)現(xiàn)愛妃珠胎暗結(jié),怒不可遏,但礙于王道長而免于懲罰周伯通。我們不去挖掘瑛姑是怎樣愛上周伯通的,單單從瑛姑面對周伯通的離去,最后把孩子生下來,她是愛得如此真誠如此熱烈。這一切段皇爺都容忍了,可以看出他的宅心仁厚的后面包含著對瑛姑的包容。后來孩子遭受裘千仞襲擊而重傷而命垂一線,在瑛姑的苦苦哀求之下,還是準備救孩子一命,內(nèi)心因仁慈與愛原諒了瑛姑。而一聲“念通”,把這些都擊得粉碎,年輕氣盛的段皇爺最終沒有施以援手,而瑛姑也因此而生怨恨,以至離開皇宮以后一直陰謀報復(fù)段皇爺。利用黃蓉求救于一燈大師功力大損再行報仇那是后話了。
從這一段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瑛姑對周伯通,不因為周的不負責(zé)任離去,而愛意消減半分。后半生瑛姑就是兩件事,一是等待機會報復(fù)一燈法師,另外就是尋找周伯通。段皇爺對瑛姑的寬容其實也是建立在深深的愛上。反之,我們看看周伯通的愛情,被瑛姑愛上,被瑛姑追得團團轉(zhuǎn),似乎處在一種被動情形,在師兄王重陽的耀眼光環(huán)下,周應(yīng)該是自卑的,自卑的沒有擔(dān)當,沒有勇氣接受瑛姑的愛情,全真道士是不能結(jié)婚的(中國道家中的天師教派可以結(jié)婚),也沒有勇氣離開師兄開始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對愛情如此,對事業(yè)也如此。王重陽死后,周伯通是全真教輩份最高的,理應(yīng)挑起復(fù)興教派的大任,但他卻選擇了逃避,甚至讓全真七子不要叫他師叔,他心中看來是沒有全真教的,卻始終把師兄王重陽奉為神明,一根筋似的迷戀武功,躲到桃花島修煉《九陰真經(jīng)》。我想周伯通迷戀武術(shù)不是為了奪取天下第一,而是要打敗對手,保住師兄的武林第一的稱號,最后他做到了,算是對得起王重陽了,至于世俗情仇他都當浮云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年豹口余下生,
暗許芳心贈金刀。
大漠終難留俠客,
此身常念看云雕。
茫茫大漠和草原是游牧民族繁衍生息和馳騁的廣袤土地。華箏公主無疑就是草原上的一顆耀眼明珠,自古帝王家的子孫都是政治的犧牲品,哪怕生在偉大的成吉思汗家。華箏從下就被許給王罕家的孫子都史。華箏對都史厭惡之際,而闖入華箏視野的莽撞小子——郭靖,因為不善言語甚至有些木訥和執(zhí)拗,用善良和勇敢征服了少女的心。芳心暗許的華箏早已把郭靖當成自己的如意郎君,當郭靖因為救了成吉思汗被賜金刀,“金刀駙馬、金刀駙馬”的呼喊聲久久在草原回蕩草原讓郭靖成為英雄。但由于郭靖缺乏江湖的歷練, “江南七怪”帶郭靖到中原赴丘處機十八年之約,,華箏的心就隨著郭靖踏入中原而飄忽不定起來。擔(dān)心總是有道理的,當機警又博學(xué)聰明、如花似玉的黃蓉出現(xiàn)在華箏的面前,憤怒、怨恨、嫉妒和失望都涌上心頭,也曾想挽留,特別是郭靖再次回到大漠,華箏重新燃起內(nèi)心的希望??墒敲鎸笇S蓉的深情,心碎的華箏是心如刀絞。但華箏還是理解了郭靖對愛情的選擇,一個草原奇女子沒有用公主身份逼迫郭靖,而是用放手來表達自己的最深的愛戀,成全了郭黃二人,選擇一人終老。當年的大雕已老,頭枕下的金刀已褪去了昔日光芒,孤燈月下,大漠長沙,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深深相思。
玉簪斜插響翠鈿,
英姿颯爽笑朱顏。
招親臺上初相遇,
鐵槍廟里共黃泉。
這里我想多花些筆墨描寫楊康和穆念慈的愛情糾葛。穆念慈,楊鐵心的養(yǎng)女,街頭賣藝的苦難生活中,楊鐵心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勉強度日,日子過得清貧卻也不乏溫情。俗話說得話,女大不中留,楊鐵心知道,該是為已經(jīng)出落婷婷玉立的穆念慈未來考慮的時候了。卻又不想委屈了養(yǎng)女,江湖兒女自有江湖考慮,找一個能依靠有本事的男人,比武招親算是選擇未來夫婿好的算計了。和許多比武招親對手戲套路一樣,比武獲勝的男豬腳無意招親,還順帶調(diào)戲了女豬腳一番,還被脫去了一只精致的繡花鞋留作紀念。
楊康和穆念慈第一次照面就這樣上演了,注定了楊穆愛情的不一般。即使是江湖兒女,男女之間大防不似民間一般,但這一定是穆念慈第一次被風(fēng)流倜儻的帥哥懷抱并脫去一只鞋子。古話說得好:男人頭女人腳,只準看不準摸。因為有了身體肌膚的零距離接觸,被脫去鞋子的穆念慈因為被楊康打敗招親落定,內(nèi)心一定是羞澀的,也因為被輕薄而嗔怒。穆念慈比武是奔著招親去的,楊康(那時還叫完顏康)是奔著好玩甚至有著調(diào)戲的味道,當楊康懷揣繡鞋揚長而去,穆念慈內(nèi)心羞澀、怨恨、竊喜與失望交織。完顏康打小有著王府良好教育環(huán)境,加上母親包惜弱的細心調(diào)教和先天美貌遺傳,對初涉江湖的穆念慈有著無法抵擋的吸引力,我們無需懷疑有一種愛叫一見鐘情,因比武失敗意味著終身有托而羞澀,因楊康不愿招親而怨恨和失望也是無疑的,但楊康把繡鞋揣在懷里我猜測穆念慈內(nèi)心有著驚喜的,認為楊康是喜歡自己的。面對楊康比武獲勝而不愿招親,為什么還參雜著竊喜呢?我想在楊康擊敗穆念慈的剎那,將要摔倒穆念慈攔腰抱起,二人四目以對,穆念慈一定從楊康的眼神中讀出的不僅是輕薄還有喜歡,所以失望之余有著竊喜。
我們再來看楊康的第一次登場,分析一下這個貴為小王爺?shù)谋任湔杏H心理。這里就不得不提他的養(yǎng)父完顏洪烈,在歷史上還是一個非常有為的政治家,他喜愛楊康,視為己出。即使楊康在鐵槍廟身重劇毒,也不愿放棄,最終因扯拉楊康手臂染毒失去一條臂膀最后無奈被部下帶走,可見對楊康之情深意重。話說小王爺在市井巷陌溜達,一切是那么新鮮,一塊比武招親的牌子和站在臺上英姿颯爽的女子引起了他的興趣。一來可以試一下他的身手,二來可以會會美貌的姑娘。當兩個目的都實現(xiàn)以后,他便懷揣繡鞋瀟灑而去了。楊康不是游手好閑浪蕩公子,而是身份尊貴的金國小王爺,比武是因一時性起,而不知招親的約定?還是根本就沒當回事?我想,應(yīng)該是當時的完顏康不僅年少孟良,深處大金王府也不了解大宋的比文招親習(xí)俗。那懷揣繡鞋是幾個意思?是輕薄抑或喜歡?我個人覺得是喜歡的成分多一些,如果是僅僅是輕薄,為何要懷揣,而且后來一直帶在身上,最后也成為他們結(jié)為夫妻的信物,這只繡鞋就是他們愛情的見證。說楊康輕薄也不過分,畢竟那是一只初相識的女人的鞋子,說他輕薄一點都不過分。但我不認為楊康是一個不尊重女性的人,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他的母親包惜弱身上找尋,楊康從小在母親這里感受到女性的善良和溫柔,對女性應(yīng)該有些天生的好感。只是因為在王府長大,看慣了爾虞我詐、欺凌與強權(quán),從楊康變成完顏康。我不敢說他有著性格分裂,至少他短暫的一生都是在楊康和完顏康這兩個角色中痛苦抉擇。再來看看楊康是否對穆念慈的感情專一,小王爺?shù)纳矸?,他的身邊?yīng)該不乏美女,不知有多少人家企盼能成為小王妃,投懷送抱的應(yīng)不為少數(shù),但至始至終楊康的身邊沒有出現(xiàn)其他女人,這恐怕也是受到養(yǎng)父完顏鴻烈和母親包惜弱的影響。完顏鴻烈以王爺之尊一生只留包惜弱一人在身邊,沒有其他女子的爭風(fēng)吃醋,讓包惜弱優(yōu)容而安靜的在王府待了十八年,沒有一心一意的愛是做不到的。而包惜弱在王府十八年,丈夫楊鐵心在他心中活了十八年。完顏洪烈對包惜弱的專情,以及楊康母親對親生父親的從一而終,無疑會影響到完顏康的愛情觀,從而專情于穆念慈一人,這應(yīng)是不爭的事實。
穆念慈因為養(yǎng)父母雙雙離世,楊康就成為穆念慈在世的唯一親人了。楊康是養(yǎng)父的兒子,穆對楊除了一見鐘情的愛情還有無法割舍的親情。她不僅要追求自己的愛情還要遵從養(yǎng)父的遺愿把楊康拉到大宋的陣營,愛情、親情與家仇國恨糾纏一起。當穆念慈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改變楊康,只能用自己柔弱的雙肩竭立維護著楊康,并幻想著有朝一日他能幡然醒悟。楊康的執(zhí)迷不悟在于男人的欲望,小王爺至高無上的地位令他無法割舍,用漢人的眼光來看,無論是穆還是義兄郭靖還是師傅丘處機,都當他是認賊做父的賣國賊,正因如此,楊康的下場非常凄慘。
讓我們一起把目光投射到楊康死去的那個夜晚,鐵槍廟前,皓月當空,愁云慘霧,夜涼如水。楊康身負劇毒彌留之際,穆念慈緊緊抱著楊康,淚如雨下。這世上沒有比生離死別還令人絕望與悲傷,楊康覺著自己自毀一生是罪有應(yīng)得,一直苦苦追尋自己護佑自己的愛妻穆念慈,此時是生無可戀的楊康唯一放不下的了。在楊康亡去的剎那,也是穆念慈心生絕望的瞬間,只是因為腹中胎兒暫時打消了她的念頭。一首《肯去承擔(dān)愛》扣人心弦,唱出了穆念慈對楊康所有的一往情深,《射雕英雄傳》中經(jīng)典好聽的插曲很多。只有這首最催人淚下,令人動容。歌詞是這樣的:
早已明知對他的愛
開始就不應(yīng)該
我卻愿將一世交換他一次真心對待
我是寧可拋棄生命
癡心決不愿改
為了他
甘心去忍受人間一切悲哀
在我心中這份濃情
沒有東西能代。。。。。。
楊穆二人的愛情是一出悲劇,也是一場苦情戲。愛情、親情與家仇國恨交織。穆念慈的深情與苦勸不能說沒有打動楊康,只是楊康陷得太深而無法自拔,最終落得個不得善終,穆念慈產(chǎn)下楊過后就隨他而去。如果說當晚鐵槍廟前穆念慈因有孕在身而暫時偷生,是為了留下楊家血脈,是對丈夫的深情,而后以身赴死而殉情則是楊穆愛情最后的宣言,從而也誕生了后一個愛情傳奇《神雕俠女》的主人公一一情癡楊過。金庸先生還是大仁之人,安排楊過成為至情至圣的愛國大英雄,讓楊穆二人死后靈魂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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