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讓你留在了兵團?
我一直都很好奇:是什么讓你留在了兵團?外公。
我生在四川,卻在一二八團長大,與小伙伴一起在春天放風箏、到夏天跳大渠、等秋天踩花垛、盼冬天拉爬犁,兵團的四季,填滿了我對兒時的記憶。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冬天里外公特意為我留的烤洋芋。
說起來,團場的冬天十分的冷。我還在一二八團部上小學時,每到放學就得跟著連里的哥哥姐姐們一起走路回連隊,經(jīng)常是一路打鬧,天黑才到家。
到了冬天,在外面待的時間一長,手腳就被凍腫了,進了家門身上通紅,還會發(fā)癢??杉幢闳绱?,那時的我也不害怕冷,因為我知道,回到家就能吃上熱乎乎的烤洋芋。
家里的條件并不差,可外公每次等我回來,都要把他“不喜歡”的烤洋芋、烤紅薯從爐灰里掏出來,吹干凈,遞給我,等我快吃完的時候,外公再把另一個也掏出來,吹干凈,等著我。
后來,家里陸續(xù)添了幾個弟弟,外公“不喜歡”的烤洋芋也多了起來。前些日子,我和表弟還說起來,外公(爺爺)烤的洋芋,不面不硬剛剛好,是我們吃過最好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快上初中的時候,小舅在團部開了個小商店。為了方便上學,父母把我安排在了小舅家。這意味著,我不再需要麻煩外公在雨天接送,不再需要回到連隊,這無疑減少了我見到外公的次數(shù)。
不管我怎么撒嬌,外公也不同意陪我留在團部。從那以后,我?guī)缀踉贈]吃上外公“不喜歡”的烤土豆。
后來,外公老了。
07年,小舅的店鋪擴大了規(guī)模,我的父母也離開了連隊,在團部開起了商店,外公、外婆也跟著在附近找了間平房,不再回連隊承包棉花地,留在團部給兒女幫忙。
這回,棉花地也沒能留住外公。
09年左右,外婆在三個孩子的支持下,在奎屯市里買了房子,帶著家里最小的孫女在奎屯上學。她十幾歲與外公在新疆相識,采過煤、喂過牛還在兵團承包土地,辛苦了幾十年,終于決定要放松放松。但外公,卻不跟去,他說想留在兵團。
幾年間,外公雖然偶爾會去一趟奎屯市里,但總待不到一周就急著要走??偸沁@么“想跑”,自然惹得外婆不滿,追問他為什么總急著回兵團,他說:房子里不能沒有人。
但我知道,外公放不下的絕不是一間房子。
15年4月,外公病了,很嚴重,一直隱瞞疼痛,耽誤了他的治療。兩個月的時間,本來就不壯實的外公瘦了許多,精神也不好??伤麉s還是像以前一樣,跟我們開玩笑,逗我們開心。
7月初,外公動了一次手術(shù),身體狀況更差了,于是,外婆開始打聽墓地。
外婆想讓外公葬在奎屯,離她近些,等她百年之后,最好也能葬在一起,外公沒同意。外婆接著問:“那你是不是想回四川老家?”可外公仍是搖了搖頭,說:“把我埋在128就行了,我不想待在別的地方。”
15年七月底,外公睡了,永遠的留在了兵團。
如今,我完成學業(yè),回到了讓外公留下的兵團,進入工作。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又讓我想起了那些外公送我上學的雨天、那個外公“不喜歡”的土豆和那間外公放不下的“房子”,也讓我重新開始好奇——是什么讓你留在了兵團?外公。
我想,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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