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大海的躁動

初識蓬萊緣于小學(xué)時一節(jié)語文課,老師講海市蜃樓成語,說“東海有仙島,名字曰蓬萊,夏秋若適時,閣樓閱海市”,對蓬萊仙閣有了懵懂認(rèn)識。
后來偶讀蘇東坡《海市(并敘)》,文中有“東方云海空復(fù)空,群山出沒空明中,蕩搖浮世生萬象,豈有貝闕藏珠宮”絕句,更添幸會蓬萊的欲望,但真正登閣憑欄已是不惑之年的事情了。
丙戌夏,“五一”黃金周我到東北“兜”了一圈,七日晨下大連到煙臺的輪渡,直奔蓬萊。
初夏的天氣非酷熱,但驕陽脾氣燥灼。我不屑景區(qū)里其他的“小嘍啰”,只求捷足丹崖云巔,依樓臨風(fēng),一睹仙景為快。
大自然的造化真的是非人力所及,蒼茫大海怎么就揉捏出個絕壁臨空,攬濤踏雪,呼鳳納云之所,遠(yuǎn)眺那五彩畫巒之上,藍(lán)天流霞,煙碧蒸蔚,燈塔窈裊,金甍揚臂,萃郁擁宇,垛堞櫛曲,水映山色,斑駁陸離。
在人叢中穿楔,在漢簾后催步,在柱檐下舉目,盈盈一水間,息息風(fēng)華奇。剛才還是一幅立軸油畫,瞬間鋪展為曠闊長卷,浮波涌金,霽河橫銀;霧陳煙繞,山遠(yuǎn)島近;白鷺交舞,花浪魚遁;艦艇逐日,溟旻氤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仰而望之,身欲鵬翔;俯而瞰之,足鰲潛沉;轉(zhuǎn)而視之,樓臺連襟。
端品仙居斐名蓬萊閣,雙層木構(gòu),重檐八角,立柱環(huán)廊。雖不及滕王閣瑰麗,卻顯溫雅敦厚;少許岳陽樓浪漫,但著布鄉(xiāng)娟秀;遜色了黃鶴樓的宏偉,獨稟仙風(fēng)道俅。
偎堞凝思,呂洞賓、張果老諸仙飄然海上,那是人人渴望成仙的年代。此處應(yīng)是當(dāng)年齊桓王的領(lǐng)地,但霸主已去,王威不復(fù)。初唐四杰的駱賓王也曾臨此,《蓬萊鎮(zhèn)》詩有“野樓疑海氣,白鷺?biāo)平瓭苯^句,可想彼時這里遍野蓬萊嗎?
嘆息文豪蘇東坡,僅來登州做了五天府官,夠短的了!可笑大宋任用干部也真隨意偏頗,但子瞻卻留下了佳作《海上抒懷》:
郁郁蒼梧海上山,蓬萊方丈有無間。
舊聞草木皆山藥,欲棄妻弩守市闊。
雅志未成空自嘆,故人相對若為顏。
酒醒卻憶兒童事,長恨雙鳧去莫攀。
舉目遠(yuǎn)眺,仿佛看到秦始皇車馬滾滾紅塵而來,敢笑君王不自量,尋藥不成崩野外。側(cè)耳聽風(fēng),正是漢武帝駕六御乘,丹崖斷處,躬身匍匐,祈求不老長生。
度步在望海樓間的廊道上,我叩問立于仙島巨膀、建于清順治年間的燈塔,你給人間指明了什么呢?氣節(jié)?也是!勇士田橫寧死不降,民族英雄戚繼光抗倭聲名遠(yuǎn)揚!再問,你可看到了甲午海戰(zhàn)的風(fēng)云?洞悉日本列強的狼子野心?也許,你什么都知道,卻無力擎天,與中華民族一起飽嘗了貧積的苦難。城頭上那“海不揚波”的匾額被日寇侵華的艦炮擊穿,希望在國運衰微的陰影中破滅,又是經(jīng)年的抗倭絕唱。
“海市啦!海市啦!”
正在追憶中惆悵,聽到歡呼向遠(yuǎn)方望去,一抹淡淡的、隱隱的弱彩飄緲海上,慢慢地著了少許青黛,浮于碧煙帶波;那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巒之上,房連舍,樓接宇;乜斜麗景皴筆,畫之端,船吻車,塔比樹。
少頃,那山巔,畫眉再顯一若隱若現(xiàn)的樓印廈影,令人拍案驚奇的是,這些剪影在你的睽睽之下徐徐移動,眼前的海鷗在飛,輪船在弋,一時迷離雙眼,競不知是鳥飛?還是船行?是山移?還是樓動?
莫不是腳下的蓬萊潛移?下意識震震腳板,還是云里霧中。
癡愣愣不知多長時間,移步換景,聞一對戀人私語:
“人說游蓬萊看到海市蜃樓者為貴人唉!”美女嬌嗔。
“您是千金嗎,當(dāng)然言貴啦!”帥哥調(diào)逗。
我莞爾一笑,捫心自問:吾貴也?愚也?
轉(zhuǎn)念一想,勿相貴賤,蓬萊行,悟其多。隨在手機上錄闕打油詩為記:
八仙福地顯蓬萊,春秋霸王時風(fēng)采。
秦皇漢武嗟落土,田橫五百今安在。
戚軍痛擊鬼倭寇,甲午風(fēng)云復(fù)再來?
海市蜃樓盡華象,笑看人間功利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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