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幕
雪幕
(一)
大雪下了好久,沒有停的痕跡,仿佛要覆蓋了這片土地。皇城披上了銀裝,護城河冰封。四野無聲,一片寂靜。隨著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這片土地上那個曾橫刀立馬,征戰(zhàn)半生的帝王合上了雙眼。
城墻上飄著白色喪旗,鄭國歷三二五年,慶延皇帝駕崩,舉國服喪。各地的將軍、官員和王爺都從駐地返回皇城,沉寂的皇城突然又熱鬧了起來。
“左相大人,文武百官都已經(jīng)回到皇城了吧?”蘇瑾看著雪景,心不在焉的說?!盎氐钕?,都回來了,只是???”左相猶豫著。
“怎么了?”,“只是三皇子蘇恪殿下仍然未歸?!?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哦?”蘇瑾沉吟一聲不再說話,悶悶的看著雪花落下,輕浮卻又沉穩(wěn)。
“那,殿下是否等三皇子回來再開始喪禮?”,“不用等他了,左相大人只管開始吧?!?/p>
左相皺了皺眉,心下嘆了口氣。
“殿下,別看了,快進大帳吧,您要是凍著了素心公主又要拿我問罪了?!笔膛鮼硪患L披在他身上。“無妨,你先回去吧?!?/p>
他生在皇城,卻只過了十年錦衣玉食的生活。十二歲,就隨鄭國大軍出征姜國,在鄭姜邊境血戰(zhàn)三天,那時的他第一次嘗到了鮮血和殺戮的味道,迷茫與恐懼籠罩著他。刀劍無眼,橫尸遍野??????
生死場上,大將軍霍景替他擋下了致命的一劍,自己卻永遠被埋葬在那場大雪中。
霍景的身體逐漸僵硬,他跪在戰(zhàn)場上,泣不成聲。
“你不是三皇子么?就這點兒能耐?起來!”霍休一把拽起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劍,“來,拿著它,為我父親報仇!”
那時候,仇恨,憤怒充斥了他的心。為什么母親主動請命把他送到戰(zhàn)場?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樣,待在皇城享受天生的榮華富貴?這一切,都使他仇恨,使他憤怒!蘇恪接下佩劍,赤紅著眼睛,顫抖的沖向敵陣。
霍休撿起一桿長槍大吼一聲“沖??!”,之后,便又是一次拼殺,又是一次生死交鋒??????
那一戰(zhàn),鄭國打下姜國七城,蘇恪帶著霍休立下赫赫戰(zhàn)功,威震八方。也就是從那之后,他不再像個皇子,變得冷血易怒,喜怒無常。他駐守在鄭國邊境十二年,漸漸擁兵自重,僅憑一人的實力就與姜國不相上下。然而他的母妃卻在深宮中被毒殺,死的不明不白,也無人理會。
一個從宮里僥幸逃出來的宮女讓他知道了當年故事的全部:大皇子蘇瑾和三皇子蘇恪出生時隔一年,蘇瑾的母妃為了自己的兒子繼承皇位,便對蘇恪母子痛下毒手,排擠誣陷,機關算盡。蘇恪的母妃為保全他的性命,忍痛請命把蘇恪送上了戰(zhàn)場,她貴為王妃卻跪在了霍將軍面前,乞求他保護自己唯一的骨肉。
他叫蘇恪,也許客居他鄉(xiāng)永遠是他無法逃脫的宿命吧,注定他此生無法享受安定。
“怎么了,阿???”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溫柔細膩。
“素心,你來了?!碧K恪轉身笑笑,身邊的這個女人是這些年來除了霍休之外他唯一信任過得人。
十年前那場血戰(zhàn)之后,姜國求和,邊境設宴。年輕氣盛的他只帶了幾個護衛(wèi)前去赴宴,結果中了劇毒,身陷重圍。幸好遇到素心公主,拿到解藥攔下追兵,救了他一命。
“素心,怎么這時候來找我。不是說好那個計劃開始之后,盡量減少會面么?”
“這次不同,你的父皇駕崩,作為鄰居總要去吊唁一下的?!彼匦妮p笑。蘇恪嘆了口氣,搖搖頭,“素心,你這真是多此一舉啊。”
“哼,還不是為了見你?!彼匦难鹋D身,正好被蘇恪抱了起來?!昂冒。覀兙秃煤昧牧??!?/p>
(二)
雪還在下,已有三日,冰封千里瓊花玉樹,雪景安詳。從清晨到黃昏,無邊無際的白色?????
歸鴻聲斷殘云碧。背窗雪落爐煙直。燭底鳳釵明。釵頭人勝輕。
角聲催曉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難。西風留舊寒??????
“殿下,姜國素心公主覲見?!笔绦l(wèi)上報。這些天來蘇瑾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些,“叫她進來吧?!薄笆恰!?/p>
“瑾哥哥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彼匦氖侨绱说臏厝?,蕙質(zhì)蘭心?!皼]什么,近日父皇駕崩,很多事情等著我處理。走吧,正好你來了,陪我出去走走吧?!碧K瑾換上披風,帶著她向御花園走去。
“素心,你相信血濃于水么?”他閑散的走著,望著滿樹銀花。“怎么突然問這個?出什么事了?”素心握著蘇瑾顫抖的手,“父皇駕崩,三弟卻沒有回來,他已經(jīng)半年有余沒有從邊境帶回消息了。我知道他恨我,可我本無意于皇權,他這樣逼我,我又能如何?難道真的要我們兄弟反目成仇兵戎相見?”蘇瑾停下,握緊了素心的手。
“瑾哥哥,有些事情是容不得做出選擇的。蘇恪他既然無情取義,便就已然對你恨之入骨,你若心慈手軟豈不落得個被他搶走一切的下場。凡事還是小心為好。而且,我經(jīng)過邊境的時候,聽說最近蘇恪那邊有些動靜??????”。
“別說了素心???”蘇瑾的眉頭又緊了起來。握著素心的手也越來越緊“但愿,那樣的事情永遠不要發(fā)生吧?!?/p>
慶延駕崩后第四日,大皇子蘇瑾登基。他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第六日,三皇子蘇恪起兵造反,割據(jù)鄭國邊境二十余城,大兵壓境。鄭國風雨欲來,舉國上下人心惶惶。
(三)
“素心,聽說最近鄭國有內(nèi)亂了?”蕭太后躺在病榻上問道?!班牛负??!彼匦亩酥煌霚幾谝贿呑屑毜匚怪!八匦膮?,既然這樣,最近你就不要去鄭國那邊了。戰(zhàn)場不是女人該待的地方,況且我們姜國每況愈下,十年前蘇恪一人就奪走了我姜國將近大半的土地,現(xiàn)在他們內(nèi)部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參與了?!笔捥筝p輕地說。
“母后,素心明白了?!彼c點頭便不再說話。
不到十日,蘇瑾蘇恪兩兄弟開戰(zhàn),戰(zhàn)火肆虐,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蘇瑾設宴于陣前,邀蘇恪相見。
又是大雪,每一片雪花就像一個精靈,散亂而緊湊,又像是交織的宿命,層層疊疊,把世事精雕。
落盡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
“陛下,三皇子???叛賊蘇恪到了?!笔绦l(wèi)進帳說?!敖兴M來吧?!碧K瑾擺擺手。
蘇恪默默地走進來坐下,氣氛沉悶,他們誰都不愿開口。
“三弟。”半晌,蘇瑾還是開口了。
“三弟?”蘇恪輕蔑的笑著,飲下一杯酒。
“三弟,朕知道你恨朕,可是畢竟兄弟一場,血濃于水。朕更無意于帝位,你若想要,朕便可拱手相讓??墒悄氵@一造反豈不是逼朕登基?何況民不聊生,民間勢力也有積聚的跡象,鄭國周圍有多少國家虎視眈眈,這些你比我清楚。起兵造反,三弟啊,你做得容易,可知會帶來什么后果么?”蘇瑾痛心地說著一口飲盡杯中之酒。
“好一個逼你登基,好一個民不聊生,我敬你是我大哥,否則我現(xiàn)在就一劍殺了你!蘇瑾,你若不是執(zhí)意繼承帝位,若是差人帶口諭給我,誰又能逼你?你若是不與我開戰(zhàn),不起兵鎮(zhèn)壓我,誰又能逼你民不聊生?”蘇恪氣急之下推翻了酒桌,目下皆是琳瑯玉碎。
“好好好,三弟,都是為兄錯了行么?為兄把這江山都讓給你好么?我們身上同樣都留著父皇的血,你我之間走到這一步,難到就沒有一點兄弟之間的情分了么?”
“情分?從我十二歲出征開始,你我之間就沒了情分,有的只是仇恨!這江山不用你讓給我,我遲早會拿回來,哼!”蘇恪轉身便走出大帳,策馬而去。
蘇瑾只覺得眼前一黑,暈倒在帳中,“陛下,陛下???”
(四)
“情分?從我十二歲出征開始,我們之間就沒了情分,有的只是仇恨!哼!”?????蘇恪的話在蘇瑾的腦海里不停地翻騰著,三弟就像一塊逆鱗,生長在蘇瑾的心里,每時每刻都刺痛著他。
“瑾哥哥,你怎么了?”素心伏在蘇瑾的榻邊,淚水盈盈欲墜。
蘇瑾漸漸從昏迷中蘇醒,“沒事了,沒事了素心。”
“瑾哥哥,你可嚇死我了?!彼匦碾p眼通紅?!奥犝f你在軍前設宴邀請?zhí)K恪和談了?怎么,難道???你們打起來了?”
“沒有,只是,他不認朕這個哥哥了。”蘇瑾搖搖頭,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一樣,變得雙目無神。
“瑾哥哥,他既然做的這么決絕,那你就不能再這么繼續(xù)妥協(xié)下去了。再這樣下去,這江山都要葬送在他的手上了!”素心伏在蘇瑾的胸口,任由他撫摸著自己的秀發(fā)。
“朕倒不在乎這江山,讓他拿去又何妨?只是身在皇族就真的容不下兄弟么?唉???”蘇瑾嘆了口氣。
“瑾哥哥,當初你從先皇那里接下這個江山,你就有責任守護它,怎么能就這樣放手,任由這個叛賊為禍一方,先皇的江山滿目蒼夷?這樣能對得起你死去的父皇么?” 素心抬頭,看著蘇瑾的眼睛。
“素心,別再說了???朕,朕真的不想這么做啊???”蘇瑾懊惱的說著,猶豫不決??????
都城十日雪,庭戶皓已盈 。
香爐煙霧繚繞,屋子里溫暖安詳。“師傅。”蘇瑾輕輕地坐下,端起清茶,看著杯中的茶葉沉浮聚散出了神。
“你來了。最近不是在和蘇恪開戰(zhàn)么?怎么有閑工夫到我老頭子這里,莫不是才做了幾日的君主就累了?”梓墟真人調(diào)笑道,輕撫琴弦,聲如天籟。
“師傅,徒兒真的累了。不到半月,父皇離世,三弟與我反目成仇,邊境大亂,又起刀兵。這帝位啊,哪有世人說的那么好?!碧K瑾苦笑著,雙眼布滿血絲。
“今年這雪下的可真是大啊,天寒地凍的。封了山林,駐了河水,只怕是也隔開了人心吶。”
“師傅,我該怎么辦?怎么說我們都是兄弟,難道除了爭斗就沒有別的路了么?”
“陛下,你也太高估老道了。貧道也許能夠看透一些事,卻無能為力。當局者迷,旁觀的人再清也愛莫能助啊。蘇瑾,既然你繼承了帝位,那就走下去吧。畢竟,慶延兄把他的一切都交給你了,無論是江山社稷,還是兄弟?!辫餍婺碇?,鶴發(fā)童顏。
真的什么都給我了么?父皇留下的,除了仇恨,還有什么呢?蘇瑾搖搖頭飲盡清茶。
“師傅的茶,還真是苦呢?!?/p>
“你啊??????”梓墟揮了揮拂塵,蘇瑾的面前多了一塊玉佩,青翠欲滴。正面書:寒風且莫定,反面書:吹從入夢人。
“這算是給你們的禮物,師傅只能幫你們到這了?!?/p>
“我們?”蘇瑾問道。
“你忘了?十年前,蘇恪也是我的徒弟?!?/p>
(五)
夜深知雪驟,時聞折竹聲 。雪越下越深,草木無聲,都沉浸在深埋的白色里熟睡,不問世事。整個世界寒冷又無情,封凍而隔絕。
“父皇啊,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對我說過的極光么?”素心公主扶著姜國公嘉煜在御花園里慢慢的走著,雪小了些,正是出來透透氣的好時候。
“素心,你到底想怎么樣?鄭國那兩兄弟那個是好惹的?一個個心狠手辣,你忘了當年我差點死在他們手上么?現(xiàn)在我姜國早已名副其實,哪還有能力參與其中。那件事,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他們內(nèi)亂關我姜國什么事,何必非要趟這渾水?”嘉煜顯得無可奈何,現(xiàn)在的他,皇上,只是徒有虛名罷了。
“聽說,極光可是很神奇的東西呢。父皇,您年事已高了,卻也一直沒見到過極光吧?今晚天氣真好,月明星稀,應該會有極光吧?你說呢,父皇?”素心公主對父親的問題并不在意,只是癡癡地望著星空,出奇的安靜。
“唉?!奔戊蠐u搖頭。他的確是老了。
第二日,姜國國君嘉煜退位,只有六歲的洪穎皇子繼位,素心公主代理國事,獨掌大權。
同日,姜國大軍深入鄭姜兩國邊境,奔赴距鄭國皇都一百里的懿臨關,與蘇恪的兵馬形成合圍之勢。素心公主親自隨行,移駕懿臨關。
“素心,怎么回事,怎么這么早就出兵了?我們不是說好當我逼近皇城你再出兵么?”蘇恪皺著眉頭問道。
“阿恪,你現(xiàn)在孤立無援,沒有一點供給,就這么一直耗著也不是辦法啊,倒不如我們主動出擊?!彼匦牡钩鲆槐瓭獠瓒说教K恪面前,順勢坐在了蘇恪懷里。
“那也不能這么草率出兵啊,若我起兵不成被蘇瑾剿滅豈不把姜國也扯進來了么?”
“阿恪,沒關系的,失敗了又能怎樣?我姜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就不信他蘇瑾與你一戰(zhàn)之后,還有余力遷怒于我姜國。”素心輕輕地說,把玩著蘇恪身側的玉佩。
寒風且莫定,吹從入夢人。
(六)
風雪又起,寒冷徹骨而來,直透骨髓,砭骨噬心。極光像是一個隱藏的秘密,一直藏在素心的心里,揮之不去。是否真的會有一天能有人陪著她一起看極光呢?無論是誰,希望夙愿不會落空吧??????
雪鷂迎著風雪,極力北上。
它遲來了半日。素心離開蘇恪大營后,雪鷂飛進了蘇恪的營帳。
蘇恪拆下雪鷂身上的書信,上面寫著:
“內(nèi)線昨夜已進入懿臨關,不日將抵達鄭國皇城,孟國公也已答應出兵。蘇瑾出關之時便是我大軍接管懿臨之時,公主萬安?!?/p>
素心去采冬月的新梅了,想來蘇瑾這么些年來最愛吃的也就是素心親手做的梅花糕吧。
“素心,這么多年來還是你最懂得朕啊?!碧K瑾吃著梅花糕,感慨萬千?!拌绺?,只要你喜歡,素心天天做給你吃。”素心公主面色緋紅。
“唉,等這件事過去,朕便把你娶進宮來?!碧K瑾看著遠方,好像蘇恪就在云的那邊仇視著他。
“瑾哥哥還是不要太憂心了,就算鄭國的兵馬不敵蘇恪,不是還有我姜國大軍么,我從父王哪里要來姜國大半軍力,你我合力想必對付蘇恪還是有很大勝算的?!彼匦目吭谔K瑾的肩上。
他身上的玉佩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在哪里呢?“寒風且莫定,吹從入夢人。”
“瑾哥哥,這樣一直與他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啊。不如,主動出擊。蘇恪現(xiàn)在孤立無援,供給不足,正是剿滅他的好時候,若是被他說動了黎國,孟國,可就沒那么容易消滅了啊?!彼匦脑谝慌猿鲋饕??????
蘇恪不敢相信,他一直深愛的女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她是如此的善意溫和,像雪花一樣的精靈,那些他最痛苦的歲月里,都是她陪在他的身邊,給他一個傾訴的地方,慰藉的地方。
難道真的應了師傅的話了么?寒風無定,果真是入夢之人所吹?
兩日后傍晚,從蘇恪帳中飛出一騎,他帶著蘇恪的親筆信,向著懿臨關飛奔而去。
但愿能挽回些什么吧??????
信使逆著冷風在雪地里奔波,清早便到了懿臨關。
“城下何人?”懿臨關駐將茍?zhí)摼荛_城門。
“三皇子蘇恪殿下親筆書信一封交與陛下,請守城的兄弟通融一下,事情緊急?!毙攀故纸辜薄?/p>
“胡說,陛下之前與叛賊蘇恪和談之時,蘇恪已有殺心,此信必有蹊蹺。來啊,亂箭射死!”
黃昏之時,茍?zhí)搯緛硌_,休書一封:
“蘇恪可能已覺察,清早派出信使,不過臣已亂箭將其射殺于關下,望公主萬事小心?!?/p>
(七)
“父皇!父皇!”素心的手緊緊地攥著,蜷縮成一團。
黑暗中一把短匕刺向嘉煜的背心,而他去渾然不覺,依舊在逗弄著懷中的小女孩。突然,他身后爆出一團血?????
“啊!”素心驚叫著從夢中蘇醒。他一直做這個夢,很久了。十年前,鄭姜兩國交戰(zhàn)之時,鄭國曾派刺客深夜?jié)撊虢獓蕦m刺殺姜國公嘉煜。后來,素心才知道:蘇恪鄭姜之戰(zhàn)戰(zhàn)功赫赫,而蘇瑾卻庸庸碌碌。他的母妃讓他設法奪回慶延的注意力,于是,蘇瑾就策劃了這場刺殺。
那匕首真的刺進了嘉煜的身體,雖然不是要害,但匕首上有劇毒。鄭姜邊境,蘇恪還在不停地攻打姜國城池。她被逼無奈令守軍求和,設下鴻門宴,以蘇恪性命相脅換取解藥。畢竟那是慶延的三皇子,鄭國公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也就是那時候,素心公主“救了”蘇恪一命。
停戰(zhàn)后,姜國元氣大傷,又遇上大旱,國力衰微。適時孟、黎兩國虎視眈眈。姜國公只好提出與鄭國結姻,將素心公主許配給大皇子蘇瑾。
雪停了,沒有云的夜晚,月亮灑下溫柔的光。銀光下那個柔弱的公主批了衣服,接下雪鷂身上的密信??????
“朕欲親臨陣前鎮(zhèn)壓蘇恪叛亂,眾位愛卿意下如何?”朝堂上,蘇瑾說出了他的想法。
堂下一片嘩然,半晌,左相站了出來,“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怎么不可?左相細說?!?/p>
“一則,皇上率大軍出征安危不定,二則???”左相猶豫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素心。
“但說無妨,素心是朕的未婚妻,直言就是。”
左相嘆了口氣,“臣以為,姜國大軍現(xiàn)在懿臨關下居心叵測,如果陛下執(zhí)意御駕親征這皇城只怕不保啊!”
“一派胡言,素心是朕的未婚妻,怎么會做這種事!”蘇瑾大怒。
“陛下還不知道吧,姜國公嘉煜幾日前被素心公主所逼退位。這事陛下不得不防啊!”左相忽然跪在殿下,眾大臣一起跪下附議道“陛下三思??!”
“胡鬧,你們??????”蘇瑾欲言又止。
“左相大人,我想你是誤會了吧,父皇年事已高,不勝勞務,所以尊為太上皇,這是他的旨意,您這么血口噴人真是好無道理!”素心站了起來,氣憤地說。
“哼,只怕沒那么簡單吧!??????”左相冷笑道。
“好了!”蘇瑾大吼一聲。“如今蘇恪孤立無援,正是鎮(zhèn)壓的時候,若是他聯(lián)合了孟、黎兩國我鄭國豈不危險。朕意已決,退朝吧!”
(八)
雪雖然停了,可也依舊天寒地凍。烏云密布,這是又一場大雪來臨的預兆啊。
左相心不在焉的溫著酒,馨香四溢,他卻無心品嘗。這么多年來,鄭國風風雨雨,左相一直是中流砥柱,無論是慶延還是蘇瑾,他一直是忠心耿耿。可是這次,這一國之相的忠言竟然不如一個女人的枕旁風。
“哈哈哈哈??????”左相苦笑著,飲下一杯酒。
“瑾哥哥,你真的不擔心么?”素心問道,黑暗里,那雙眸子冷如月色。
“什么?”蘇瑾擁緊了素心。
“你就從未擔心過我會趁你不在占領皇城?”她的語氣,捉摸不透。
“嗯。素心,你會是我的妻子,我的一切你同樣可以擁有。”蘇瑾閉著眼,卻很堅定。
在第二場大雪將落之時,蘇瑾出征了。左相望著遠去的隊伍,終于下定了決心??????
蘇瑾大軍不過半日便到達了懿臨關。
“瑾哥哥,我去調(diào)動姜國兵馬前來會和,你繼續(xù)行軍就是了?!彼匦南蛱K瑾告別?!八匦模宦沸⌒?。這次戰(zhàn)事過后,我定娶你入宮?!碧K瑾向她承諾。
“嗯?!彼匦男α耍瑤е┰S狡黠。
兩日后,蘇瑾到達鄭姜邊境,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蘇恪,你若還認我這個哥哥,就止兵息馬吧。否則,姜國大軍不久也會到達,朕真的不想你我兄弟以命相抵?!标嚽?,蘇瑾橫刀立馬。
蘇恪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可真是傻啊。竟然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大哥,回頭瞧瞧你的皇城,只怕此時它早已落入素心之手了吧。”
“什么?”蘇瑾將信將疑,“不可能,素心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蘇恪,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何必牽扯到一個女人的身上?”
“蘇瑾啊蘇瑾,到現(xiàn)在你還執(zhí)迷不悟么?快回皇城,再晚一步,鄭國可就萬劫不復了?。 碧K恪吼道。“執(zhí)迷不悟的人是你,三弟啊,你若真是想要這皇帝之位我讓給你又有何妨,為什么非要把素心牽扯進來?”蘇瑾依舊很決絕。
“你不去救,我去。讓路!”蘇恪焦急之下拔出了配劍?!敖裉炷隳嵌疾辉S走!”蘇瑾拍馬便沖上前去,雙方兵馬緊隨其后,同屬與一國的軍隊倒戈相向??????
(九)
“報!左相大人,大事不好了,姜國大軍進了懿臨關向皇城進發(fā),現(xiàn)在距皇城已不足五十里,不出半日必定兵臨城下啊!”侍衛(wèi)上報。
“什么?快,快通知御林軍加入城防,關閉城門,做好守城準備!快去!”左相幾乎是吼出來的,顯然,他想到了這些,卻沒有得到重視。想了一會兒,他還是起身向皇宮走去??????
蘇恪一劍斜刺,蘇瑾躲閃不及左臂受傷,跌下馬背?!按蟾纾瑒e再執(zhí)迷不悟了,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蘇恪翻身下馬,站在蘇瑾面前。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過于相信素心了么?蘇瑾開始猶豫。
“大哥,幾天前我也和你一樣相信她,可是當她離開我的大營后,她的御用雪鷂帶來了這個?!碧K恪扔下那封密信?!翱纯窗桑_始我也不信,后來我派霍休前去孟國打探,才得知此事非虛。當晚我就修書一封派信使交給你,第二天卻發(fā)現(xiàn)他被亂箭射死在懿臨關下。你還不相信么?”
蘇瑾的手開始顫抖,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素心,素心。他心里一直默念的名字,他一直最信賴,最愛的那個人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背叛了他。
原來師傅的玉佩上早已道明了一切:
寒風且莫定,吹從夢中人。
“都住手!”蘇瑾大吼一聲,“朕赦蘇瑾無罪,今兩軍合兵一處,即刻班師,阻擊孟、姜侵襲!”
“左相大人,從昨晚開始派出二十余人前去送信,沒有一個突出重圍。而且今早孟國的兵馬也到了城下,人數(shù)眾多,皇城危在旦夕??!怎么辦,大人?”守將跪在庭前,等著左相的回答。
“還能怎么辦,命令眾將死守,繼續(xù)派人突出去給陛下傳信!”左相也無計可施了。
第二場大雪終于落下,仿佛在為這場陰謀拉開帷幕。亂云低薄暮, 急雪舞回風。一切,既明了,又混亂。
(十)
第三日傍晚的時候,蘇恪蘇瑾兩兄弟終于趕回了皇城。過懿臨關的時候,茍?zhí)摼荛_關門,他早已姜國被素心公主收買。雙方開戰(zhàn),他們的兵馬被硬生生拖了一天,才打下懿臨關,趕回皇城。
城上,早已不是往日整潔肅穆的樣子,到處都是血跡,而且守城的士兵成了孟國的士兵。
“左相,現(xiàn)在皇城已經(jīng)落在我的手里,蘇瑾此時應該已經(jīng)與蘇恪兩敗俱傷了,鄭國氣數(shù)已盡,快交出傳國玉璽我饒你不死?!彼匦墓鲙П鴩俗笙喔?。那日蘇瑾走后,左相去皇宮私自偷出了傳國玉璽。素心搜遍整個皇宮都未見玉璽的影子,如此精明的她怎會想不到是誰拿走了玉璽。此時,左相與鄭國共存亡。
“報!公主,孟羽將軍,蘇瑾和蘇恪回來了?!泵蠂鴮⑹縼韴??!笆裁??他們竟然一起回來了?帶了多少兵馬?”素心眉頭一緊。“稟公主,人數(shù)很多,大致與我孟國兵馬相當。”“你說什么?”孟羽一把揪起士兵的衣領?!皩④婐埫∪瞬桓液f啊。”
“哼!”孟羽撒開他,看著素心。“素心公主,你的計劃不是天衣無縫嗎?這又作何解釋?既然計劃有變,那在下就恕不奉陪了!”
“孟將軍”,素心冷笑一聲,“現(xiàn)在你我在一條船上,你以為,你走得了么?你我合謀為取鄭國,如今被他們發(fā)現(xiàn)豈會容你一走了之?到時候兩敗俱傷,損兵折將,看你怎么和孟國公交代。惟今之計只有拿到玉璽假稱鄭國皇親一致投降,才可解了他們的兵權。你還不快去城前擋住他們!”
孟羽臉色發(fā)紫,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冷哼一聲,向城門走去。
“左相,快交出傳國玉璽,否則,一把火燒了你這府邸讓你死無葬身之處?!??????
(十一)
“城下可是蘇瑾蘇恪?”孟羽在城上喊道。
“孟羽,這是我鄭國皇城,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快出城受降!”蘇恪拔劍,氣憤的吼道。
“讓我出城可以,不過有個條件,我打開城門,你們放我出城,如何?”孟羽動了惻隱之心。
蘇恪剛要拒絕卻被蘇瑾拉住,“三弟,此事解決兵不血刃最好。”蘇瑾看了看孟羽說:“孟將軍,想必你此來鄭國定是帶足了孟國的精銳和必勝的必勝的希望吧,可現(xiàn)在我們兵力相當,若是硬拼一定兩敗俱傷,孟國公也不會輕饒你。好,那你我就各退一步,就照你說的做?!?/p>
蘇瑾蘇恪進入皇城后,左相府邸已然成了一片火海。素心就站在那里看著熊熊大火燃燒殆盡。
“素心!”他們叫著同一個女人的名字,卻失去了靠近她的勇氣。
“阿恪,瑾哥哥,你們來了?!彼匦男α耍敲炊饲f,那么清麗。“素心,為什么?”蘇瑾看著她,既愛,又恨。
“為什么?你們還記得十年前的事么?蘇瑾,十年前你獻計刺殺我父皇;蘇恪,十年前你侵我姜國邊境,攻城略地,這些你們都還記得么?我永遠都忘不了這些,一個讓我父皇險些喪命,一個讓我國家,險些不保?!彼匦睦湫χ诨鸷G疤鹆宋瑁駛€精靈一樣。
蘇恪和蘇瑾都啞口無言,是的,這一切都是他們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一個個不光留在他們的記憶里,更留在了素心的心里,永遠都無法抹去。
一支舞畢,素心閉上了眼睛,她真的累了,她多想有個人陪著,在靜謐的月光下看著美麗的極光,蘇瑾也好,蘇恪也好。只可惜這一切,只是她一廂情愿的幻想罷了。就像火海里的樓閣一樣,終究飄散如煙。
那一襲白衣輕輕的躍入了火海,從此與這世間,再無留戀,再無掛念。
“素心??????”
雪停了,風住了,一切都安靜了。君看漫天楊花雪,須想天上散花人。這一切,皆是宿命里糾纏的恩怨,亦是散花人的精心雕琢。
三日后,一切又恢復如初。清掃戰(zhàn)場時,在左相府邸的灰燼中,一塊人形的焦炭下發(fā)現(xiàn)了鄭國的傳國玉璽。蘇瑾追封左相為忠烈相,葬入皇陵,并命各地建祠以紀念左相;封蘇恪做了武烈侯、懿臨王。
“大哥。”蘇恪坐在蘇瑾面前,倒了一杯清茶?!霸趺戳耍??”蘇瑾問。
“大哥我想去一次姜國,畢竟,素心走了,洪穎只是個孩子。我想,我有必要去看看?!碧K恪輕笑。
“只是如此?”蘇瑾將信將疑。
“就只是如此。”蘇恪平靜地說。
十日后,蘇恪在姜國與素心公主大婚。第二天,國君洪穎退位,蘇恪以駙馬身份,繼位登基。
“師傅,這是為什么?”蘇瑾瞪著梓墟真人。
“哈哈,你們兄弟皆是君主之命,我又為何成全了你,卻不成全蘇?。俊?/p>
“那,素心沒死是怎么回事?”
“一切皆是宿命,蘇瑾,不可強求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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