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對陽《憂傷是朵扶?;?,荼蘼燃燒至深?!?/h1>

part1
————風鏤空我的骨架,在穿堂而過的瞬間,留下追尾的刺痛。
我是在閉著眼睛的時候看見對面丘陵上面一排排榛樹的,它們就像一個個小型爆破而產(chǎn)生的蘑菇云。
周圍是綠的,綠是一種沉靜的色調(diào),看得久了會質(zhì)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現(xiàn)了癔癥。順著綠色把目光挪移就看到了腹地之中的白色花樹,是那種像雪片一樣的白。
那時候陽光正投射到向日葵下面我的臉上,乍長乍短的鋒芒冷漠的刺痛我的神經(jīng)。我想,白色花樹下面長眠的那個人我是見過的,至少曾經(jīng)見過。而且,我預感她的曾經(jīng)一定與我有不可切割的聯(lián)系。站起身,我看到大片的向日葵和薔薇色的高速公路。我一直走,走到了。
她的墓碑——蘇內(nèi)。蘇內(nèi)。我難道不認識嗎?不!我一定認識她。據(jù)閨蜜遲禾說她是我的媽媽,但是我真的沒有一丁點關于她的記憶。她應當是有櫻花般澄澈的笑容以及妖艷的熒光黃色的“蘭蔻”眼影;或者至少有一雙LV波板鞋;或者歲月不可磨滅的青春等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哦。蘇內(nèi)。我的媽媽。
這時候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我看到屏幕上面閃動著的“蘇洛”,摁下了掛機鍵。然后將手機毫不留戀的扔到了兜里,過了一分鐘我收到了他的短信“唐束草,你在那里?”看完短信以后我索性將手機關機,仿佛這樣就可以切割斷與這個男孩的一切。
蘇洛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我實在不具備一個講故事的天賦,原諒我在這時候才姍姍來遲的把所謂的男主推出來。
而這一次導致我離家出走的主要原因就是這個哥哥蘇洛,他怎么可以在學校餐廳里面那么旁若無人的宣布“我愛唐束草”。
自從那一場離奇的車禍以后,我的腦袋時常會出現(xiàn)短暫的失憶間或耳鳴等等癥狀,很多記憶在不知不覺中被拖到了回收站并且漸漸的被格式化。但是那天的記憶,我依然牢牢地記住了。我記得蘇洛吃完了雪菜黃魚站起身在那塊素白的玻璃為背景的情況下高分貝的喊:“唐束草,我愛你,我希望你也一樣愛我!”我恨這樣的直白帶來的難堪后果,在他的話音落下去之后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被召喚到了我的身邊,它們像光導纖維一樣大幅度的洶涌而來。
老實說我并不恨蘇洛,至少從外形上是遠遠談不上“恨”的。他的校服拉鏈無論冬夏總是停留在衣服的三分之一處顯得桀驁而又灑脫,在松松垮垮的T恤上可以看見裸露在外面的麥芽色的肌膚,如果仔細看的話甚至可以數(shù)得清楚他的眼睫毛,在午后濃郁的陽光下他的睫毛承載了很璀璨的光纖維,仿佛周身散發(fā)著陽光一樣暖暖的聲息。
他的手掌寬闊而且溫暖,每天放學以后他會拉著我的手穿過整條冗長的散發(fā)著各種零食氣味的步行街把我送到家里,偶爾會停下來買一杯奶茶或是別的東西遞到我的手中,我曾經(jīng)看見過蘇洛為了一杯奶茶很市儈的和人家討價還價。我站在遠處,看著他的剪影大喊他的名字。喊著喊著我就哭了起來,他急急的回頭,然后緊緊抓住我的手。
“束草!不哭?!彼f完,經(jīng)我緊緊的攫到了懷抱。透過細密的纖維,我聞到了他獨有的氣味,很安心。
“束草,我在這里。”他手掌的溫度蔓延到了我的手掌,“束草,不哭!”他再次那樣說。
車禍以后我的眼睛虹膜受傷看東西不是很清楚,他總是走在我的前面提醒我,“束草,小心前面。”“束草,快到家了。”“束草,你的筆記本給我吧,最近我?guī)湍阌??!薄笆荨?/p>
束草。束草。
和蘇洛在一起的記憶永遠是那么的純凈,在時間的沉淀中也不會有絲毫的雜質(zhì)沉淀。每次在他見到我爸爸的時候總是顯得拘謹而又不夠爺們,爸爸的眼神在看到他的時候應當有一瞬間的碰撞。在他們的眼神中我讀到了疏離與冷漠,而給這份疏離冷漠下注解的是爸爸高高的嗓門。
“束草!回房間寫作業(yè)!”天知道爸爸是一個溫和的人,他不會這樣失態(tài)的呵責我,即使在我的成績下滑他也不會。但是那天爸爸見到蘇洛的時候整個顛覆了老好人的形象,他氣喘吁吁的大喊:“束草!沒聽見嗎?回房間……”
“哦!”我想爸爸一定是生氣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爸爸為什么會對蘇洛這樣,不是大家都知道蘇洛是媽媽的另一個兒子嗎,雖然在血緣的范圍講他的確不是爸爸的兒子,但是也沒有必要這樣詰難一個干凈的如同花朵的少年吧。
我轉身走進書房,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們的片言只字就好像微塵一樣被季風吹到了我的耳邊,由于聽力受損,使得整個對話沒有了核心。
“你滾!你們害死了蘇內(nèi)難道還不夠嗎?。俊?/p>
“對不起,叔叔!”
“啪!”我聽見了抽打什么東西的聲音,耳光嗎?
“你滾??!聽見沒有!”
“啪!”
“滾開!”
“啪!”耳光。
“嘭!”門被重重的關上了,我實在不具備偵探的潛質(zhì),沒有辦法把他們的語言串聯(lián)起來分析。但是,我想導致爸爸這樣不通情達理的原因之一肯定是她——蘇內(nèi)。
蘇內(nèi)——她的死!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忽然感覺很想哭,于是眼淚落了下來,落在了我的紅色拖鞋上面。我抽一抽鼻子,走出了房間,爸爸的眼眶紅紅的。我想他是不是哭過了,至少是不是歇斯底里的憂傷過了呢?爸爸將我攬在了懷抱,低聲的喃呢:“束草,以后可以不和他來往嗎?”我點點頭,抬起來腦袋問爸爸:“為什么不可以和蘇洛來往?他是害死我媽媽的兇手嗎?”爸爸不說話,他的大手不停地撫摸我的頭發(fā),終于他說:“你媽媽生前……”但最終還是語塞。
“媽媽死前怎么了可以告訴我嗎?”我急急的開口。我想我失憶前一定和媽媽的關系不太和睦,不然為什么會說“死前”而不是“生前”呢?但是,我真的忘記了媽媽,除了她的容貌。有關她的一切的一切已經(jīng)在我的記憶里面抽離,然后被放到了生命坐標軸的尾端。
少頃。爸爸低聲說:“答應爸爸,不要和蘇洛來往?!彼难凵癖拔?,呈現(xiàn)出了一種極力的渴求,“答應爸爸好不好?!?/p>
“嗯!”我點點頭,離開了他的懷抱。走到書房拿出手機編輯了這樣一條短信,“可以告訴我媽媽是怎么死的嗎?”哦!天,我用的詞語不是“去世、離開、意外”而是“死”。一分鐘后,手機“叮?!钡捻懫饋恚K洛說:“很復雜,因為據(jù)監(jiān)控資料分析那是一場預謀的兇殺。他們懷疑兇手是我爸爸和我。但是,束草!你在聽嗎?我擔保我的爸爸不是那種人!”這個事情一定很復雜,蘇洛很會避重就輕,風輕云淡的回答我。
我打算問遲禾有關我爸爸媽媽以及蘇洛關系的問題,以便在腦袋里面組織起來一個鏈條。在這十六年里面唯一一個沒有欺騙過我的女孩就是遲禾,遲禾很快告訴我:你媽媽是大明星,她以前和蘇洛的爸爸安卓結過婚然后生了蘇洛。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和安卓離婚然后嫁給了“唐氏集團”的總經(jīng)理唐鈺(也就是你爸爸),后來你媽媽出事的時候,據(jù)說在監(jiān)控資料上看到了蘇洛和他的爸爸安卓。
真的很亂,我沒法分析,敗給她了!我只好束手就擒,回她:“哦”。
她說:“聽得懂嗎,寶貝?你現(xiàn)在要好好休息知道嗎?不要思考那么多的問題?;蛟S蘇內(nèi)知道,或許蘇內(nèi)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p>
“或許蘇內(nèi)知道,或許蘇內(nèi)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p>
這是一周以前發(fā)生的事情。
蘇內(nèi),哦!不!媽媽,你可以告訴我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向鑲嵌在墓碑上面媽媽那張過分精致的瓜子臉以及白皙的面容,還有那份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漠氣質(zhì)不知為何就捏緊了拳頭,可以告訴我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蘇洛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沿著筆直的青灰色的臺階走到了下面那個大大的廣場。他在那輛綠色的夏利里面探出了腦袋開始控訴我的罪行——“唐束草!”他終于火山爆發(fā):“你難道不知道這樣一個人亂走很危險嗎?”我不理他,得了!這個殺人兇手。他打開車門沖到了我的身邊,他的速度很快,好像一枚研制好的國防導彈。抓住我的手以后,他把我的手在掌心搓搓然后偏過腦袋將它們夾在了自己的脖頸處,突如其來的溫度反饋到了手上的組織,然后,慢慢的滲透。我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準備離開他的控制范圍。
他就好像一個黑猩猩將我整個舉了起來,然后扔進了車子副駕駛的位置。我揉揉撞疼的肩胛骨,看著一臉落寞的蘇洛,他已經(jīng)握緊了方向盤。我笑笑:“有駕照嗎?”車子發(fā)動了起來,他的嘴唇翕動,噴出綿白的氣體,“沒有!”
我打算將玩笑開的更加登峰造極,“喝酒沒有?”
“呃!”他踩著油門笑,“喝了十八碗!”
“且!”他以為自己是武松呢!我可不買單。但是,我徹底泄氣,“一點也不好玩。”
“告訴我蘇內(nèi)是怎么死的?為什么你和你爸爸會出現(xiàn)在車禍現(xiàn)場?”我鎮(zhèn)定的問他,他將車子停了下來,慢慢的說:“那天,你老媽蘇內(nèi)打電話過來讓我們?nèi)サ?,但是我們到了以后她的車子就和一輛白色的別克追尾了。”
我聽完,顯得更加平靜了。
“起初我懷疑,”他像個老太太,“你老媽有可能是自殺,但是后來我不那樣想了,因為我遇到了米精英!”
“米精英???”我一怔,“是遲禾的爸爸嗎?”
“嗯!”他點點頭。
很快我就到家了,推開門的時候我小聲對爸爸說:“爸!我回來了?!卑职置嫔幊恋淖叩搅宋业纳磉?,他沒有責備我為什么離家出走,而是摸摸了我的腦袋。就此作罷,這就是我的爸爸“唐氏集團”的總經(jīng)理唐鈺。
part
2
——她的愛情已經(jīng)免疫,她是玩毒高手終于變的百毒不侵。
別墅。
圍繞著頂端的城垛,使整座建筑顯得很別致。
一座純白無暇的巴洛式建筑,淡桃皮色的玻璃窗正在細密的過濾紫外線,橡木微微泛出濃烈的楓紅,大門上鑲嵌著獅頭門把。
挪威的原木地板在擦洗過后可以看見女生的剪影,精致的眼睛,微微收斂的鼻翼,黃金分割線一樣完美的唇瓣,猶如剛剛開啟的櫻花。白瓷樣的脖頸,鬢角的黃色頭發(fā)伏貼到了眼睛周圍。
女生緊緊握著手指,站在百葉窗前面看著窗外淺淡的色澤,陽光好像畫板上經(jīng)過松節(jié)油調(diào)和的顏色隨意的用排刷涂抹在畫布上,v字形的陽光被切割到了屋子,少女的白襯衫蕭瑟的微微抖動。她坐在了奶油色的鋼琴前面,手指就好象小黃魚在黑白鍵上面游離。
“藍色的酒杯,盛開荼蘼的玫瑰。落日下的沉醉,明白承諾的是非。不懂你眼里的晶碎,不懂你落寞的迂回。不懂寧靜的誓言,劃破曖昧的火堆?!迸⒃谇偌芮懊鏈\淺的吟唱那首歌曲,她的聲音涼薄而又淡定。
“她的聲音很好聽,這是一首蘇內(nèi)的單曲?!蔽液吞K洛站在他們樓的對面,蘇洛將眼睛離開望遠鏡對我如是說。
女孩的頭發(fā)被風吹的遮蓋住了左臉頰,過了許久,有一個中年男人緩緩地走了過來,走路的姿勢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顯得俯首帖耳也不顯得搖尾乞憐,中年男人說:“遲禾小姐,查到了?!?/p>
女孩站起身,雙手絞在前胸望著他。她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男人說:“嗯,唐氏已經(jīng)將整件事情與安卓和蘇洛聯(lián)系在一起了?!?/p>
“呃!”她滿意的點點頭,走到他的身邊,“很成功,但是,”她笑笑:“你知道的,我不要蘇洛卷入這場糾葛?!?/p>
“嗯,知道了?!蹦腥说ǖ狞c點頭,走了出去。
蘇洛把望遠鏡挪了挪,對我說:“束草,是她——遲禾!”
透過聚焦我看見了大大客廳里面的遲禾,她仍然坐回到那架大大的鋼琴前面彈奏,由于距離不是很遠,我可以清楚的聽見鋼琴的旋律。
我抽了一口冷氣,打算走出蘇洛臨時租的那間公寓。蘇洛在后面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他的胸膛起伏的厲害,“束草,是遲禾!我懷疑蘇內(nèi)的死是遲禾他們干的!”
對不起,我又一次打了蘇洛,并且狠狠的詛咒了他?!鞍蔡K洛,不可以污蔑我的朋友!遲禾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可以誣蔑她!”我的手就那樣和著戛然而止的清脆響聲停留在了半空中。這時候我仿佛看到了蘇內(nèi)在臨死前的掙扎,那么濃郁的掙扎,那么可憐。他的聲音幽幽的,同時柔弱到了極點,“束草……束草……”
我的頭痛起來,這一定是車禍帶來的后遺癥。我下意識的抓起了自己的頭發(fā),就那樣倒在了地板上,他的臉在我模糊的瞳孔中轉瞬即逝。
等到醒來的時候,我扯掉了自己手上的針頭,有一滴醬油色的鮮血像一顆珍珠涌了出來,擦掉它我站了起來。腦袋有一點眩暈,這時候我看見遲禾走了進來,她徑直走到床邊,她的手在我的肩膀用力把我重重的壓在了病床上。
“束草!醫(yī)生說你不可以起來,血糖低而且頭部受過傷,得留院觀察!”說完她摁了服務器,過了一會兒走進來一個護士??戳丝袋c滴的白色管子,小心翼翼的將它插在了我的手背。
而這一系列動作之中我絲毫沒有說話,他們以為我病了,但是我真的沒有病。我只好繳械投降,乖乖的躺在了病床上。
凌晨,我再次醒來,看著風把簾蔓高高的拋到半流質(zhì)的夜色里,隔著玻璃我呼喚她的名字——“蘇洛!蘇洛!”
“蘇洛,蘇洛……你在那里?”
“蘇洛,好黑!我害怕!”
“蘇洛,我感覺自己記起來了很多東西,蘇洛你來呀!”
我把這三條短信編輯好以后在通訊簿中找到“蘇洛”發(fā)送了出去,意外的是我的電話再也沒有響起來。
“蘇洛!”我低低的叫他的名字,可能是我的聲音驚動到了神經(jīng)大條的值班醫(yī)生,他們走到了病房將一個注射器狠狠的扎在了我的手臂上,任憑我怎樣呼喊他們依舊面若冰霜。
漸漸的我的意識開始在腦海之中剝離,我沉沉的低下了頭,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傀儡師操縱的線偶。在腦海之中集結出了這樣的對話,“束草!媽媽對不起你!”
“束草,米精英不會放過我們的!”
“束草,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可以告訴我米精英為什么會害死我們嗎?”
“媽媽只可以告訴你,為了保護你爸爸我不得不付出生命……”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鈍重的引擎聲覆蓋了,哦!媽媽。
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是蘇洛和遲禾交往的第二個星期。蘇洛不再理我,他無視我的存在,甚至在很多次的擦肩而過他的眼神都沒有在我的身邊滯留半分鐘。
我掏出那把遲禾送給我的小小剪刀沖到了音樂樓的頂層,忽然出現(xiàn)了終結生命的念頭。我用關聯(lián)詞語把這段理解成——“因為,我們要分手了,所以,我們就分手了。”這句話被我寫在了日記的最后一頁。
以后,我們會朝彼此相反的方向運行。為的就是不再讓“觸動”荼毒自己,只是時間不夠長而已。到了明年明年的明年夏天你是否還會記得你的左手右手曾經(jīng)有過怎樣念念不忘的溫度呢?蘇洛!只是,那些過往就像打入左耳的耳針,疼的犀利。但僅僅是很短的時間,可以炫耀的資本就取代了這份清淡的疼痛。沒錯,遲禾和蘇洛走到了一起,得了,這些已經(jīng)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想每個少年都會,或者曾經(jīng)都會有一個愛他(她)如同生命的守護,他不索求什么也并不守望,為的是掩蓋最初的真相。好像,珍珠被蚌殼很好的隱藏一樣,他不會頑固的表達愛或者不愛,他只會在立夏以后帶你去看螢火蟲帶你放風箏。
但是。這個少年最終離開了我。
我在左手手腕制造了一條永久性的疤痕,這條疤痕漸漸的變得暗淡。它是一條直接貫穿主靜脈游弋到手掌外側的剪刀制造出來的傷痕。我看見自己的鮮血汩汩的滲透,落在了地上,地面上仿佛鱗次櫛比開出了鮮艷的花朵……
三個小時以后,我醒來。
哦!天,我又獲救了。又是蘇洛這個混蛋救了我,難道連我的生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嗎?爸爸一臉疲憊的望著我,我眨眨眼睛告訴爸爸:“嗯……我……以后不會了。”然后別過腦袋,臉頰在白色被單上摩挲,企圖尋找一個溫暖的角度,然后沉沉的沉墮,進入高度的睡眠。眼淚流了出來,牙齒咬的緊緊的。知道我沒有睡著,爸爸在我的床上放下一個手機,然后說:“束草!蘇洛走以前留給你的。他說,里面有你想要知道的東西。在聽嗎?”可能爸爸搖了搖頭,走出了房間。
我勉強站起身,身體的虛弱讓肉體委頓,眼睛開始滯澀。我拿過蘇洛的白色手機,撫摸并打開。
里面的東西都被格式化了,只有一個很大的錄音文件。
聲音帶著波浪的震動靜靜的流瀉到我的耳廓……
part
3
——束草,我開始愚鈍并痛心疾首。
——風把跌碎的往事做成蒲公英的種子,你看,它們終將歸位到未知的腳下。這段距離不管有多長有多遠,它們都不管不顧。因為在它們碩大無朋的腦袋里面塞滿的如同棉絮一樣的僅僅是——僅僅是等待。
“丁管家!事情辦的怎么樣了?”女孩的聲音好像棉花糖一樣,暖暖的。尾音稀釋到了這間格外大的客廳,她依舊站立在那面大大的素白的玻璃面前。她的目光望著川流不息的車流以及城市獨有的市儈。
“呃,”男人靠近她一點,“小姐……”他明顯的欲言又止。
“您——請直說?!迸⒈A糁约邯氂械慕甜B(yǎng)緩緩開口,然后坐到了那架鋼琴前面,同時伸出了手指開始制造音符。
男人巨大的喉結活動了下,“小姐!蘇洛和你在一起,可能是在調(diào)查我們!”他最終鼓起了勇氣。
鋼琴的旋律被打斷,她冷笑一聲——“滾出去!”男人臨出門,小心翼翼的再次開口:“小姐,您要好好考慮!事關重大,可能我們會被抓起來的!畢竟……”
“滾出去!”她再次喝令他。
她開始唱蘇內(nèi)的歌——“藍色的酒杯,盛開荼蘼的玫瑰。落日下的沉醉,明白承諾的是非。不懂你眼里的晶碎,不懂你落寞的迂回。不懂寧靜的誓言,劃破曖昧的火堆?!边@首歌唱完以后,她站了起來,“丁管家!”
男人聽到呼喚,立刻走到了客廳。
“讀一下那份資料?!彼f。這個資料是在很久以前調(diào)查到的,關于蘇內(nèi)的資料,同時是關于蘇內(nèi)進入娛樂圈以前是否有遺棄過一個小女孩。而那個女孩是不是遲禾呢,這個資料已經(jīng)被她聽的可以背下來了,但是她依舊執(zhí)拗的要聽。
“蘇內(nèi),原籍:中國……”男人已經(jīng)背會了需要掌握的資料。背完以后,頓了頓,男人說:“根據(jù)最新的調(diào)查,有可能,有可能……”
他語塞。女生不置可否,“說下去!”
“蘇內(nèi),有可能不是你的母親,遲禾小姐!”他說。
“不可能!”顯然她很生氣,“絕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你們怎么可以害死蘇內(nèi),我的媽媽!”她憤怒的呵責男人:“難道你們沒有看見上車的是蘇內(nèi)嗎?我要唐束草他老爸的命而不是我的媽媽蘇內(nèi)!知道嗎?”丁管家急出了一頭冷汗,來不及擦,他說:“這個真的是意外,意外。那天明明是夏老頭先上的車,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害死了蘇內(nèi)!”
“老實說,”她說:“我不恨唐束草,雖然沒有直系的血緣關系,但是她有可能是我的妹妹。”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有一絲疲憊,“可以了,你可以出去了?!?/p>
這時候,他們共同聽到了哪里有聲響傳出來,是人的腳步聲。
“丁管家!”她情知如果自己和丁管家的談話被竊聽的話,那么后果將不堪設想?!岸」芗遥 彼穆曇魯U大了幾個分貝。他焦急的呼喚這個可以為所欲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第一時間消除隱患的男人。沒有人回答,可能丁管家已經(jīng)開始了自己的職業(yè)。
隨后,聽到了某個未知的地方傳來了槍聲,那么沉悶,那么窒息。在空氣中顯得粘稠而又尖銳,如同劃過夜空的飛鳥振翅發(fā)出的聲音,很快被夜色隱逸了。
女生走到樓道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了樓梯口倒下來的男孩蘇洛。
丁管家警戒的拿著左輪手槍,槍口直指地上的“尸體”。
“丁管家???”她的聲音被擴散,迅速被擴散。男人望著她,“小姐!死了!”女生淡定的走下了樓梯,對于這種血腥的場面已經(jīng)閱盡千帆,她表現(xiàn)出來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少年老成。
“丁管家!”她繼續(xù)叫他,他不回答她,而是定定的望著她。
“這個人,”她蹲下身低下了頭,手指拂過他的面頰,“啊!”她驚訝的長大了口——“蘇洛!怎么會是蘇洛!”
“丁管家!送他去醫(yī)院!”女孩命令他,“快!”
他一動不動,“小姐!原諒我不可以這樣做,這樣我們會有危險的!”
“啪!”一記耳光重重的落在男人的面頰,“快送他去醫(yī)院!”
“小姐!”他的胸膛如同波浪起伏,“原諒我!小姐?!彼氖终戚p輕的覆蓋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在她的手掌心下面反逆。說明生命還在繼續(xù),蘇洛并沒有死,至少現(xiàn)在并沒有死。
“遲禾!真不敢相信,是你害死了蘇內(nèi)!”他踉蹌的站起身開始控訴,“你很惡心,之前你以為我和你交往是真的喜歡你!不是!起初我只是懷疑你!只是懷疑!”頓了頓,他的聲音委頓下去,“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兇手會是你!你很惡心!惡心!惡心!”男孩極力的站起了身。
“不可以放這個臭小子走!小姐!”他的槍管再次將目標定格在了面前的男孩身上。
“惡心!”他說,說完站了起來。
女孩哭了起來,燕翅骨劇烈的聳動,并不看他。
“丁管家!”她命令道:“回去!讓他離開!”
到束草家公寓的時候,蘇洛已經(jīng)沒有了一丁點力氣,身體后面是一條紅色的鮮血,“束草!束草!”他敲這扇木門,門打開走出了束草的爸爸。
“蘇洛!”他的眼神冷峻,“有什么事情嗎?”眼睛里面是排斥的嫌惡.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叔叔!這個……交給束草!我愛她,之前和……和……遲禾交往……其實……其實只是為了證據(jù)……這個……證據(jù)。”說完,他的身體直直的倒了下去。指尖帶著粘稠的鮮血在門的上面留下一串淺淺的拋物線,紅色的。
“蘇洛!”男人把手機放在了自己的褲兜,蹲下了身。用手指試了試他的呼吸。
冷。好冷。非常冷。非常非常的冷。
這種沒有呼吸的冷就好像鑲嵌在墻壁上面的釘子,被拔下來以后會有一瞬間坍塌的疼痛。
“蘇洛!蘇洛!”
part 4
——他的告白遲的好像黃昏時候飛越一整個赤道的候鳥,后來,我總算把這份記憶的章節(jié)名字杜撰成了“蘇洛,我愛你!”
——知道嗎?蘇內(nèi)說:我的音樂像花朵,你的花朵就是我。如果我的音樂失去了結局,一切猥瑣。那么請留下我們的聯(lián)系地址,打包在這個沒有收件人的郵件包裹。
這是一個星期以后,我在一張cd里面找到的蘇內(nèi)的一首歌曲。她的cd被爸爸放在書架的最高層,我站在板凳上面拿了下來。由于那個裝媽媽所有cd的瓦楞紙箱有一點沉重,我被重力勢能帶到了地面上,額頭磕在了墻壁上,磕破了,我沒有哭。
“蘇洛,你不喜歡我哭,對嗎?”
“對嗎?對嗎?對嗎?”
哦!我的媽媽。聽著她的聲音蔓延到我的聽小骨,一時間熱淚盈眶。
媽媽——蘇內(nèi)——我恨媽媽——我恨蘇內(nèi)。
那次割腕以后,原本以為的的生命就此終結。但是,我蘇醒以后所有蒙塵的記憶也開始蘇醒,并且排山倒海的綻放在我的腦袋里的那片棉田。
那天,天氣很晴朗。爸爸說帶束草到佐丹奴的旗艦店買一套厚一點的衣服吧,到秋天了。車子開上高架以后,媽媽打來了電話。不知道什么原因爸爸丟下了我,爸爸告訴我媽媽很快就會來的,帶我去買自己喜歡的衣服,然后把車子開下了薔薇色的高架路,然后爸爸下了車焦急的到了公司……
媽媽說,我們到佐丹奴的旗艦店吧,爸爸公司有事情。然后車子到了市中心商業(yè)街,透過車子的玻璃我看見了佐丹奴那個玻璃明亮的旗艦店。就在車子靠近要停下來的時候,媽媽說我們可能被跟蹤了。然后匆匆的撥打了蘇洛爸爸的電話,電話掛斷以后。媽媽忽然詭異的望了一眼車子的后面,然后緊緊的擁抱住了我……
我知道,蘇內(nèi)你愛我的爸爸!所以不愿意爸爸再次回來……
“對不起!爸爸,我又要離家出走了?!敝苣┑脑缟狭粝逻@張字條以后,我到了媽媽的墳墓。在不遠處我看見了那個小小的封土堆,他的墓碑是純白色的大理石。他的笑容寧靜美好,十七歲早夭的少年,我的白馬王子。你躺在冰冷的地下,是否聽到暗河流動,是否還會想起我?
我把蘇洛手機中的錄音文件刪除,開始“錄音”,只有五個字——“蘇洛!我愛你!”
說完以后,我掏出了那把小小剪刀。
傷口。紅色的。血液。蔓延。
“蘇洛,我愛你?!?/p>
這是蘇洛的手機里面唯一的一點涼薄的幽怨的錄音——“蘇洛,我愛你。”
我想,我們都路過了青春,而當初的行囊太過沉重,我們共同忽略掉了沿途的色彩。等到這趟旅途接近地平線,回過頭的瞬間,才知道,我們都錯了,身邊當初的守諾一塵未變的恪守在那里。如同撿起散落在海灘的貝殼,在左耳傾聽,里面似乎有彌漫萬古洪荒的回音,靜靜的聽又好像什么也沒有。不是什么也沒有,有的時候只是我們太過謹慎太過自私而忽略掉了他們的存在。那些曾經(jīng)驚天動地的,其實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墒悄切├p繞我們內(nèi)心的,一直一直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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